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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柳,等等。”一连数日快马加鞭向獠方赶,终于来到关押真田一月之久的密牢门前,柳急着开门进去,却被宍户制止。
“怎么了?”
“真田在这里被关了整整一个月,你确定他神智还正常么?”任何人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都会感到由衷的恐惧,更何况真田是孤身一人与三只沙狼同处一室。
“……弦一郎不是会被恐惧打败的人。”虽然分别了十几年,柳还是记得真田的性子,高傲冷硬,勇毅果敢,他不是被关了一个月就连理智也没有的人。
“越是性格强韧的人,在承受巨大心理打击的时候痛苦越大。”宍户的话让柳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和越健康的人一旦生病就会越不容易康复是一个道理吗?“等下你的言行都要格外小心,不要刺激到他。”
“我知道了,谢谢你。”宍户别过脸去,对于柳的感谢不置可否。就个人感情而言,他巴不得真田多受点刺激,但平心而论,作为觞国皇帝,真田的行为并不算罪无可恕,以行医为主业的他多少还是不忍心。
得了宍户的嘱咐,柳这才打开了密牢的门。
空气密闭不得流通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柳一阵皱眉,湿冷的密牢让柳的脖颈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慢慢走下石阶,柳刻意放轻了脚步。三只沙狼本趴在地上,听见柳的脚步便都站起身来。木栏正中,真田正倚墙而坐,面无表情。
“弦一郎。”柳试探地叫了真田一声,真田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柳一眼。
“弦一郎,是我。”跟在柳身后进来的饲狼人已经开始解沙狼脖子上的锁链,柳扶着木栏,稍微提高了些声音,“弦一郎?”
回应柳的依然是沉默。
三只沙狼被牵上台阶带出密牢,木栏上的大锁也被打开,柳推门进去,走到真田面前蹲下身来与真田平视。
“弦一郎,看着我。我是莲二,我来带你出去。”边说着,柳边拿着钥匙要去解真田脚上的锁,谁想到这个动作忽然激怒了真田,真田挺身暴起,双手忽然就死死卡住了柳的脖子。
沾满泥土还黏着脏血的大手钳着柳的喉结处,勒得柳的表情都扭曲了。柳被迫仰起头,两手死死握着真田的手腕向外拉扯。“……弦……一郎……”柳的脸因憋气而涨红,真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冰冷凶狠的眼神看着几乎窒息的柳,听到里面声音不对的宍户立刻冲下台阶一拳把真田打开,把剧烈咳嗽的柳挡到身后。
“真田弦一郎!你疯了!”被宍户一拳打得歪了身子的真田依然保持着沉默,只是眼中燃烧的杀意咄咄逼人。被宍户护在身后的柳努力平息着呼吸的同时也在观察真田的神情和眼神,最终惊讶地发现,真田似乎不认识他了。
“弦一郎,你看着我。”在宍户警惕的保护之下,柳再次靠近真田,并慢慢蹲下身体,“我是柳莲二,我不会害你的。”
“……”真田没有说话,僵硬着脸死死瞪着柳,却没再出手去伤害柳。
柳吞了口口水,慢慢伸出手去碰真田脚上的锁链,真田反射般躲开,锁链被带得哗啦作响。
“弦一郎,你不认识我了么?”柳在真田的眼中看见的只有恐惧和陌生,胸中一阵绞痛,这孤身一人深陷黑暗的三十个日夜里,他究竟承受了多少?悔恨充满了柳的大脑,离开之前他对真田说的那番话是不是太重太残忍了?
“……”宍户看着真田,也觉得心中不好受,于是大着胆子拿过柳手里的钥匙去开真田脚上的锁,随着咔哒的一声响,锁被打开,真田终于得以自由,却只是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着柳。
“弦一郎,我带你出去。”
“等下,先把他眼睛蒙上,”宍户边说边从怀中取出准备好的黑色布条,“他太久没见阳光,会瞎的。”
“嗯。”柳接过布条,看见真田刚刚缓和了些的眼神再次凌厉起来,于是放缓了声音安慰,“弦一郎,我不会害你的,我带你去找手冢,好不好?”
真田的眼神忽然闪烁了,柳不懂这个名字给真田带来的是足以摧毁他的悔恨伤心还是给予他希望和勇气的力量。
“手冢国光,你不想见他吗?”
“……”真田的手握成了拳,瘦得皮贴着骨头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柳轻轻慢慢地说,“他早就原谅你了,弦一郎,手冢要见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不敢放松警惕的宍户依然盯着真田,生怕他再伤害到柳。但真田很安静,任柳用黑色的布条蒙住他的双眼,然后,在柳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也慢慢回握了柳的手。
走出木栏迈上台阶,阳光笼罩周身的时候,真田本能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体内久积的湿冷气体被清新干燥的空气代替,如同新生。
“卿汤”两个大字隐约可见,宍户勒停了气喘吁吁的战马,转眼又是十二天过去,不知这边事情发展得如何了。回头看了一眼一路都陪在真田身边的柳,宍户叹了口气,六日过来,真田的精神状态只比刚出密牢时好了一点点。觞国皇帝不苟言笑是天下尽知的,但六天来真田却不曾说一句话,而导致这一点的无异是长达一月的单独囚禁。囚禁真田是手冢的决定,而放三只沙狼进密牢则是宍户的提议,他是真的想替忍足报仇,但他显然高估了真田的精神承受力。真田的异常让宍户心情无法轻松,这样的真田根本没法用来和桑原谈条件,更不能整顿政局、统领觞国。
“驾。”恐怕这一次又要麻烦手冢了,但愿忍足不要介意才好。
元帅府已经打扫一新,可见这十二天里陌辽已经把阵脚扎稳。宍户进屋的时候,只有忍足一个人在。
“你回来了,真田呢?”忍足放下手里兵书,从椅子上站起,开口便问。
“柳先带他回去休息了,”忍足的态度让宍户多少放心一些,要是知道真田的状况,手冢肯定又会自责。“手冢和长太郎呢?”
“到军营中慰问将士去了,毕竟大战在即。”忍足让宍户坐下,又倒了杯茶给宍户,“真田怎么样了?”
“……”宍户抿了口茶,声音低沉,“很不好。”
“怎么说?”
宍户放下茶杯,向忍足细细描述起这六天里真田的状态。忍足静静地听着,面色凝重。
“这样确实很棘手,万一成了挑不起大梁的废人,我们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是啊。”宍户也叹了口气,这正是他这几天来一直很担心的事。“真田这是心病,治起来很不容易。”说着,宍户不由自主地看了忍足一眼。
宍户的眼神让忍足猜到了什么,“说吧,想让国光怎么做?”
“……”宍户沉默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从现在起,让手冢和真田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忍足低声重复着宍户的话,宍户清楚地看到忍足的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下来,“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么?”
“我和柳聊过,真田现在这样恐怕不只是因为和三只沙狼在黑暗中呆了一个月,”看到忍足探寻的目光,宍户继续说道,“真田很可能是因为对手冢的愧疚感太深,才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你说他险些把柳扼死,也说了他在听到国光的名字后反应很大。”忍足的话换来了宍户的点头,忍足继续说道,“我怎么能相信,他不会对国光的安全构成威胁?”
“……”宍户想说,是我根据直觉做出的判断,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这样的回答会让忍足多么不快,他十分清楚。
“如果国光是让真田尽快复原的必要条件,我不会阻止,但我不会允许到‘寸步不离’的程度。”忍足的态度鲜少这么强硬,宍户听得出忍足对手冢的独占欲正悄然增强。
“手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真田比较好。”
“应该不会太久,先让真田和柳休息一下也好。”忍足深吸一口气算是调节自己的情绪,待长长的一口气吐出才转换了话题,“觞国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但我猜桑原已经焦躁起来了。”
“柳生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也快压不住了才对。”
“更多的还是等凤和国光回来再商讨,这次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虽然宍户极力掩饰,忍足还是看出他的疲惫,看宍户的样子,肯定沾到枕头就能睡着。
“嗯,那我先回去了。”
忍足送宍户出门,返回身来关紧房门,这才转回屋里对着墙边的大衣柜处说,“出来吧。”
紧闭的柜门被推开,从衣柜中侧身而出的男人低头拍了拍自己的衣襟下摆,“忍足君,原来手冢君面不改色的本领是得了你的真传?”
忍足笑了,猜不透真实意图的笑容总能让人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触怒。“刚才话说到一半,继续说吧。”眼眸一转,危险就从忍足的眼底透了出来,“能和柳生的命对等的条件,到底是什么呢?”
仁王痞痞地笑了,“迹部景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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