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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不成眠
日落西山,品青楼大门虚掩,海儿数人都准好碗筷匙羹,仅候雪与浙归来。
见大门推动,湘满脸期盼地迎上,只见寒一人面目无光,表情肃然,慰问:“你不是去旧院唤楼主和浙回来吃饭吗?他们呢?”
寒神游的思绪被他一问才回魂,支支吾吾地答道:“我我好像迷路了,没看到他们。”
湘仔细观察,瞧他神色慌张,追问:“可是路上遇到何事?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寒摸了摸脸,解释道:“可能是天冷,着凉了。”
闻言,同在大厅等开饭的清怪道:“大热天还会着凉?”
海儿踢了踢清的凳脚:“方才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头痛,借辞推搪,是寒大哥好心替你去唤人,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清瞪凳瞪他,反问:“那你怎么不去?”
海儿手指在放满菜肴的桌上圈了圈,怒道:“我在帮忙摆置,你呢?整天除了弹弹琴,帮客人聊天连摆桌都不做,真以为自己还是贵公子呀!”
清气得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地道:“臭小子,有本事再说一遍!”
见状,湘忙拦道:“好了,你们别吵了。”转头对一旁看热闹,乐呵呵地笑的马冰琳道:“琳儿,你回旧院唤楼主吧。”
马冰琳立即闭嘴,乖巧地应道:“知道。”
马冰琳前脚刚出,即看到远远走来的雪和浙,嚷道:“他们回来了。”
其他人听他们回来,终于可以用餐,纷纷入座。
浙自然坐在湘的身侧,说道:“让你们久等了,开饭吧。”雪亦在寒边旁坐下,目光交织,雪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再平常不过的笑容今日看在寒的眼里,却增添其他意味。
海儿边吃边问:“浙大哥这回能留多久?”
浙身兼要职,虽自两年前疆北一战后再不用出征打仗,但上至带兵剿匪、平定祸乱、下至寻亲探密,总不让他过点清闲的日子,因此浙能呆在苏州的时候十分短暂,最长不过半月。
浙神不知鬼不觉地瞥了寒一眼,兴冲冲地道:“这回,应该能留一点。”
海儿鼓掌喜悦地道:“那太好了!上次飞贼来的时候,我啥也帮不上忙,你在就可以教教我功夫。”
清不乐意了,愠道:“墨也可以教你,为何非要让他教?”
海儿偷偷瞄了墨一眼,他也很佩服墨,但墨总板为一张脸,海儿哪里敢主动搭话。
浙自是了解原因,他与墨相伴十年,此言沉默寡言,面无表情,教人难以亲近,反而墨主动带清入楼,还总是出双入对,教他好生惊奇。见冷场,浙朗然应道:“墨他一天到晚在厨房可忙得很,我来教你吧。”
海儿立即拿起茶杯,拜道:“谢谢师傅。”
浙摇头推诿道:“不敢当不敢当。”
难得九人齐聚,表面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却不知为何这一顿饭居然有种难以下咽的感觉,并非因为墨失手,而是有种浓厚的忧郁在饭桌上弥漫。迅速吃过饭,马冰琳和海儿推住淮的轮椅逃走,着实待不下去,连清亦籍口说要帮忙,跟着墨去刷碗。
逃到院中,海儿才舒了口气道:“怎么感觉今天他们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马冰琳同意地点点头,又道:“怎么感觉最近事特别多。”两个孩子罕有地赞同对方。
被动的淮望着天上被云雾遮蔽的月亮,道:“只怕事情会越来越多,越发难以收拾。”
房中,湘捧住翻得极其残旧的医书,却读不进半个字。瞧湘一脸愁苦,浙问:“可是有话要说?”
湘看了看他,言不由衷地道:“没事。”便低头看书。浙一把抽走他手上的书,俯身,双手抵住椅柄将他圈起,逼他正视自己,劝道:“说嘛,为何要吞吞吐吐?”
面面相对,湘凝望他眸中的自己,道:“我知道你与雪有多年情义,有些事你只能与他讲。”
浙嘴角上扬,打断他道:“你吃醋?”
湘白了他一眼,推开他,起身捡回被浙扔一旁的书,接着道:“我无意挑拨,但我总觉得你待雪推心置腹,雪却多有隐瞒。我虽与雪相处一年半载,至今仍猜不透他 ”话音未落,浙从后揽住他,呢喃道:“我知道我也以为自己懂他,可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还不如你看得通透。”湘手覆在浙手上,轻拍安抚。
另一房中,雪正努力地用寒做的字册“练字”,寒从旁辅导,写了一页又一页。换作往常,寒必定边赞扬边鼓励,可今日却不发一言,心不在焉。雪放下笔,侧首看他,问:“想何事如此出神?”
寒闻见抬眸,聚焦在他眼下的泪痣,思如泉涌初见时,他便被那颗泪痣迷住,那么美丽,那么熟悉,与儿时长伴左右的朋友极像。虽然在雪的身上,他总能看到那人的影子,尤其是雪那份格外的关心和照顾,仿佛那人的转世一般,因为天下间除了皇后、大皇后和二皇兄,便数那人待他最好——小雪子。
长生宫中,寒与时而疯癫时而忧郁的母亲同住,皇后偶尔来探访他和母亲,除了皇后,他便再也没见过其他人。直到年纪相仿的小雪子出现。胆大心细的小雪子有着一张媲美天仙的容颜,和他分享长生宫外的点点滴滴。直到母亲去世,皇后带他离宫到寺院生活,也是小雪子陪伴左右。
有一回,一群舞女在寺院借宿,寒和小雪子偷看她们练舞,深深被吸引着,于是小雪子便去拜她们为师,学了一套舞蹈,只为能替寒解解闷,作为回礼,寒教他读书写字。
可是一场意外,寒亲眼目睹小雪子和马车一同坠下悬崖,尸骨无存,此事让寒悲痛欲绝,比母亲的离世更为心碎。多年午夜梦回,寒会想起他们那段快乐的日子,梦中有多甜,醒来便有多痛。谁曾想,本该辞世的人居然在他不知晓的地方活着。
寒此时已不知该开心还是生气。开心他还活着,气他活着却不来寻自己;开心他此刻在身边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气他明知道自己身份却不相认五味杂陈的心让寒无法组织言语。
千丝万缕的思绪最终幻化成一句话:“谢谢。”
雪一愣,未来得及追问,寒已起身,接道:“早点歇息。”
美丽的月色下,他躺在屋檐上,跷起二郎腿,喝着香醇的酒,十分写意,却有不速之客飞来,打扰他的雅兴。
冯来晞俯视躺平的雁秋,嬉笑道:“在别人家的楼顶歇息,好兴致呀!”
雁秋瞥了他一眼,坐起身来喝口酒,似醉非醉,道:“到底是谁有雅兴?整天与人卿卿我我,恩恩爱爱。若不是我,人怕是死了几百回。”
冯来晞尴尬地挑了挑嘴角,他自入楼以来便有被人盯梢的感觉,既感知不了恶意,确定并不张江李桥,于是他便不以为然,却没料到居然是熟人。
冯来晞坐下,道:“不知者不罪嘛。倒是你,怎么知道五皇子在此?”
雁秋眨了眨眼,黑眼珠转了一圈,答道:“自然是被你的信号引来的。冯来晞蹙眉,怎么大伙都那么凑巧在扬州,又那么巧合看到误发的信号,他试探道:“所以你是因为张李二人才知晓谁是五皇子?”
雁秋暗暗地努了努嘴,扯道:“是啊。我一直跟踪他们才发现的。”
冯来晞眯眼,瞧雁秋闪烁其词的模样,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惦记起大皇子的吩咐,冯来晞打听道:“我听闻雁大侠所从傅月楼高手如云,收钱办事,绝不马虎,可否说来听听,让我见识见识?”
雁秋冷眼横视,揉着手指头,反问:“你要杀何人?五皇子?”
冯来晞摇头晃脑,急道:“不不不。不过是好奇,好奇江湖之事。”
雁秋灌了口酒,将酒瓶扔给冯来晞,说明:“我们傅月楼接的都是杀人的活儿,平时没任务做什么都行,楼主绝不干涉。”然后碎碎念道:“我还是第一次接保护人的任务”
“你人在扬州,若有任务,如何传递?”
“传月楼的接头人遍布各地,用暗号接头即可。”
雁秋说得轻巧,冯来晞则无比震惊,一个杀手组织成员竟遍布各方,可见其势力既广且深,短短数年时间飞速发展,却无人知其深淡高低。仿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雁秋捂住自己的嘴,起身攞手道:“既然有你在,你好好守着。我走了。”声音未落,人已飞走,独留冯来晞一人细心琢磨。
如果雁秋单纯是听从大皇子之命在此保护五皇子,那么一直便简单得多,若非如此,只怕真如大皇子所虑,有人正利用江湖之力介入这场太子之争。所幸,不管人前者或后者,雁秋并无伤害五皇子之意,起码能断定现在他是友方。
冯来晞仰望夜空,不知何时乌云蔽月,张口想要喝酒,酒瓶一倒却是空,只能泄气地叹了声。
雁秋逃跑似地落脚在一简朴的小院,院中只有一株盛开的梨花树,树下石桌上是散落的花瓣,晚风吹过,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清香。
此夜,有人心绪不宁,有人思虑过度,有人情愫难述,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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