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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斗蛇
音乐还在持续,鼓点沉重,节奏感极强甚至能隐约听到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配合着节拍。关文晶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孟晓美带来的疑虑和烦躁,……脑袋被这巨大的噪音无限放大,几乎要炸开。
她忍无可忍,猛地转身,杀气腾腾地冲向门口——
她今天非要下去跟这个混蛋邻居说个明白!
关文晶肺都要气炸了!那轰隆作响的低音炮像是直接在她脑仁里敲打,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刚刚因为孟晓美和国情局而生的惊惧不安,此刻全化作了对楼下噪音制造者的滔天怒火。
她一把拉开房门,甚至没换鞋,穿着居家拖鞋就冲了出去。粉色睡衣的带子因为她急促的动作而散开,她也顾不上系,带着一股旋风般的怒气,“噔噔噔”地冲下昏暗老旧的楼梯。
越往下,那音乐声越是震耳欲聋,仿佛连墙壁都在随之颤抖。重金属混合着电子乐的狂暴节拍,毫不留情地冲击着鼓膜。
关文晶停在徐燕风家门前,那扇普通的铁皮门仿佛都在这声浪中微微震颤。她抬起手,不是敲门,而是几乎用砸的!
“砰!砰!砰!”拳头砸在铁皮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却依然被门内震耳欲聋的音乐轻易吞没。
她更气了,又抬脚狠狠踹了门板一下!
也许是这连续的暴力敲门终于起了作用,也许是里面的人恰好到了一个段落,音乐声骤然调低了许多,从狂暴变成了隐约的背景噪音。
门内传来拖拉的脚步声,然后门“咔哒”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徐燕风出现在门后。他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篮球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显然刚才正跳得投入。他看到门外一脸煞气、穿着睡衣、显然处于暴怒状态的关文晶,脸上没有任何歉意或惊讶,反而挑起一边眉毛,眼神里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近乎挑衅的疑惑。
“干嘛?”他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语气却懒洋洋的,仿佛只是被打扰了清静,而不是制造了巨大的噪音。
“干嘛?!”关文晶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得尖利,手指几乎要戳到他鼻子上,“你说干嘛!深更半夜你放这么大声的音乐!又跳又蹦!整栋楼都要被你震塌了!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徐燕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无聊的笑话,嗤笑一声,身体懒散地靠在门框上,完全没有要把门再打开一点或者请她进去的意思。
“才几点?十一点不到就算深更半夜?”他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这身打扮和她气得发红的脸,眼神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大姐,老年人的作息别套用在我身上行不行?我夜生活才刚开始。”
“你叫谁大姐?!”关文晶气得浑身发抖,“我不管你是不是夜生活!你这是扰民!噪音污染!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警?”徐燕风像是听到了什么更好笑的事情,嘴角扯出一个傲慢的弧度,“随便啊。你看警察来了是管我在家听歌跳舞,还是管你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砸门骚扰。”
他语气里的无所谓和轻蔑彻底点燃了关文晶的怒火。
“你简直不可理喻!自私自利!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她尖声斥责。
“公德心?”徐燕风哼了一声,眼神冷了下来,“嫌吵就别住这种老房子啊,有本事你去住独栋别墅,保证清静。没钱就别在这儿哔哔赖赖,烦不烦?”
说完,他根本不给关文晶再反驳的机会,像是懒得再浪费口舌,直接“砰”地一声!重重地把门摔上!
巨大的关门声几乎盖过了音乐,震得门框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差点撞到鼻子的关文晶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紧闭的、冰冷的铁门。
门内,那被调低的音乐声在短暂的停顿后,像是为了回应她的愤怒,猛地又被调高,甚至比之前还要响亮、还要狂暴!咚咚咚的重低音疯狂地冲击着门板,也冲击着关文晶的神经。
“啊——!!!”关文晶站在门外,气得尖叫起来,却完全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
她狠狠踹了铁门一脚,脚趾撞得生疼,却丝毫无法影响门内那个傲慢自私的混蛋。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蔑视的愤怒席卷了她。她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盯着那扇门,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
最终,她咬着牙,转身踩着脚,“噔噔噔”地冲回楼上。
每上一级台阶,脚下的震动和耳边狂暴的音乐都在提醒着她刚才受到的羞辱。
“混蛋!疯子!没教养的东西!”她冲回自己的粉色小屋,狠狠摔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楼下传来的噪音依旧无孔不入……此时和徐燕风的傲慢无礼相比,甚至连孟晓美和国情局带来的恐惧,都暂时被这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压了下去!
次日深夜十一点,儿科病房的灯光终于彻底熄灭。关文晶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出医院大楼,夜风一吹,才感觉那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许。儿科的工作从来都不轻松,孩子的哭闹、家属的焦虑、层出不穷的突发状况,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力去应对。她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喉咙发干,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开车回到那栋老旧的组屋楼下,抬头望去大部分窗户都已漆黑一片,只有零星几家还亮着微光。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现在只想立刻陷进那张柔软的床里,沉入无知无觉的睡眠。
摸索着钥匙打开门,粉色的温馨小窝此刻也无法驱散她身体的极度困乏。她甚至懒得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踢掉鞋子,脱下外套,机械地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在脸上,稍微带走了一些疲惫,但眼皮依旧沉重得打架。她草草洗完,连日常的护肤程序都简化到了极致,头发随意擦了擦便披散着,换上睡衣,几乎是飘着扑倒在了床上。
脑袋一沾枕头,意识就迅速模糊下沉……世界远去,只剩下沉重的、渴望休息的躯体……
然而——
“咚!咚!咚——!!!”
毫无征兆!如同狂暴的巨锤狠狠砸穿地板!
那熟悉又恐怖的劲爆电子乐混合着沉重的低音炮,再一次!蛮横地、粗暴地、毫无怜悯之心地撕裂了深夜的宁静,也瞬间将关文晶从即将沉入的睡眠深渊里狠狠揪了出来!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擂鼓!整个人像是被电流过了一遍,惊得直接从床上弹坐起来!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和极致的崩溃感瞬间填满!
又来了!又来了!!那个杀千刀的!没完没了了吗?!
她猛地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夜光闹钟——凌晨十二点半!
她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楼下那狂暴的音乐还在持续,鼓点沉重得仿佛直接敲在她的颅腔内,连带着床板、枕头都在嗡嗡作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地板传来有节奏的震动——那是徐燕风随着音乐跳动、跺脚的动静!
困倦、疲惫、再加上被强行打断睡眠的暴怒,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汽油一样被点燃,瞬间爆炸!
“啊——!!”关文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近乎崩溃的尖叫,一把抓过枕头狠狠砸在墙上!
没用!音乐声依旧震耳欲聋!
她气得浑身发抖,头发凌乱,眼睛因为极度缺觉和愤怒而布满了红血丝,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喘不上气。
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和冷静!
她像一头发狂的母狮,猛地跳下床,甚至没穿拖鞋,赤着脚,一把拉开房门,带着一股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怒火,再一次冲下了楼!
“砰!砰!砰!砰!”
这一次,她不是用手,而是直接用脚狠狠踹向徐燕风家的铁门,力道之大,震得整个楼道仿佛都在颤抖!她的理智已经被烧断了,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和发泄!
“你给我滚出来!!”她尖声咆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哑,“你个王八蛋!神经病!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非要我报警把你抓起来你才甘心?!开门!!”
门内的音乐声在她疯狂的砸门和叫骂声中,骤然停了下来。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门“咔哒”一声开了。
徐燕风再次出现在门后。他似乎是刚跳完舞,汗水将额前的头发浸湿成一缕缕,呼吸还有些急促,脸上带着运动后的潮红。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次脸上连那点漫不经心的疑惑都欠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被屡次打扰的阴郁和毫不掩饰的傲慢。
他上下扫了一眼门外状若疯妇、赤着脚、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睛通红的关文晶,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刺眼的讥讽弧度。
“我说,”他开口,声音冷冰冰的,带着十足的嘲弄,“你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不睡觉专门跑下来敲我的门?更年期提前了还是失恋了没处发泄?”
“报警?吓唬我?警察能奈我何!”
他的态度比上一次更加恶劣,更加傲慢,完全没把她的愤怒放在眼里,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羞辱!
关文晶气得眼前发黑,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你……你说什么?!你还有理了?!你深更半夜放这么大声的音乐!跳舞!吵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你还有脸说我?!”
“我跳舞怎么了?犯法了?”徐燕风嗤笑一声,双臂环抱靠在门框上,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痞样,“我在我自己家里,爱干嘛干嘛轮得到你管?觉得吵?塞棉花啊!买别墅啊!穷鬼就别在这儿哔哔!”
“混蛋!”关文晶几乎要扑上去撕扯他,“我已经忍你很多次了!你累教不改!自私自利到极点!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公德心吗?!”
“公德心?”徐燕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也变得更加刻薄,“公德心值几个钱?能当饭吃?你那么有公德心,你怎么不住到月球上去?跑来这里跟我嚷嚷什么?看不惯就滚啊!”
他往前逼近一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关文晶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他眼中的轻蔑和厌恶却更加清晰:“我告诉你,我跳我的舞,你睡你的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再他妈半夜来砸我的门,”他声音压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滚!”
最后一个“滚”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十足的戾气。
说完,他根本不给关文晶任何反驳咒骂的机会,再次狠狠地将门摔上!
“砰!!!”
巨大的声响几乎要震破耳膜,冰冷的铁门再次无情地隔绝内外。
门内,那暂停的音乐声,在下一秒,以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音量,猛地炸响!仿佛是对她最极致的嘲讽和挑衅!咚咚咚的重低音像是直接砸在她的心口!
关文晶僵在原地,赤脚站在冰冷肮脏的楼道地板上,听着耳边那几乎要撕裂一切的噪音,看着眼前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为她打开的门。
一种巨大的、无力的、被彻底蔑视和羞辱的委屈和愤怒,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瞬间淹没了她。
报警?他说得对,警察来了又能怎样?这种噪音投诉,最多是调解,根本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讲道理?他根本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愤怒至极点的她徒劳地又踹了那门一脚,脚趾传来钻心的疼,却远不及心里的憋屈和怒火。
音乐还在疯狂叫嚣。
她最终像一只斗败了的、伤痕累累的猫,拖着冰冷麻木的身体,一步一步,无比艰难地挪回楼上。
每上一级台阶,那巨大的噪音都像是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
回到冰冷的粉色小屋,关文晶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楼下的音乐声依旧无孔不入,震得地板都在嗡嗡作响。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愤怒的吼叫声,被淹没在狂暴的音乐节奏里。
这一刻,她对楼下那个19岁男孩的憎恶达到了顶点……可又能如何?!
一夜的辗转反侧和楼下持续到后半夜的噪音轰炸,让关文晶的睡眠支离破碎。……早晨醒来时,她只觉得头脑昏沉像是被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对着洗手间那面贴着粉色小花贴纸的镜子,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眼底那两抹浓重的用再多遮瑕膏似乎都难以完全掩盖的青黑色阴影部分……以及眼睛里密布的红血丝。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化妆,试图用粉底和腮红唤醒这张写满疲惫的脸。但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怠感,却怎么也遮不住。
次日一路昏昏沉沉地赶到圣保罗医院,熟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才让她稍微打起了一点精神。儿科的工作容不得半点马虎,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走进医院大门的一楼大厅……过了一会儿,大厅里又传来一阵略显兴奋的窃窃私语和问候声。
“韦室长,早!”
“室长早上好!”
“你看起来心情好像很不错,有什么开心的事吗?转运了?”
“嗯,差不多吧。”
“转什么运啊?”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韦奚珃后脚走进医院大门,他今天是破例经过精心打扮——高大健壮,肩宽膀阔,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撑得极为挺括。五官端正,下颌线清晰,鼻梁高挺,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披肩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微卷长发非但不显女气反而为他增添了几分艺术家式的不羁和成熟男性的独特魅力。步履从容,气场强大,一路走来,仿佛自带聚光灯,引得路过的年轻护士和女医生们纷纷侧目问候,脸颊泛红。
更加破例的是他还一改平时的淡漠,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却不失距离感的微笑面对各式招呼问候皆一一颔首回应。这不。目光在一个刚和他打完招呼、脸上带着羞涩红晕的小护士脸上停留一瞬,声音低沉悦耳:“ 你今天妆容很漂亮,很适合你。”
小护士的脸瞬间红得更厉害了,手足无措地小声说了句“谢谢韦室长”,便低着头快步走开了。韦奚珃似乎早就预料得到这种反应,笑容不变,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
关文晶正好也要去坐电梯,两人在电梯口遇了个正着。
“关医生,早。”韦奚珃率先开口,他的目光在关文晶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轻易洞察细微之处,“晚上没睡好?黑眼圈有点重。”语气是同事间正常的关心,带着他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
关文晶却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眼底,又忍住了。被这样一位耀眼的上司注意到自己的憔悴,让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不自在。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没精打采:“是啊。昨晚有点吵,没睡踏实。”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已经站了几个人。韦奚珃绅士地侧身让她先进,随后自己也走了进去。
狭小的电梯空间里,空气似乎都因为韦奚珃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同。关文晶刻意站在角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感觉到周围其他同事投注在韦奚珃身上或倾慕或敬畏的目光以及他身上传来的淡淡古龙水味。
韦奚珃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姿态放松地站着,目光平视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 【注:隐藏剧情见番外八】
电梯缓缓上升,关文晶只觉得困意再次袭来,忍不住掩口悄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儿科楼层,电梯门一开,她如同得到特赦般,匆匆对韦奚珃说了声“我先走了”,便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因为精神恍惚,她甚至没注意看路。
刚走出电梯没几步,拐过一个转角,差点迎面撞上一个人!“哎哟!”对方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敏捷地后退了一步躲开。关文晶吓了一跳,彻底清醒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她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喉咙里。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普外科那个让她极其反感的护士,孟晓美。
孟晓美今天依旧化着精致的妆容,护士服穿得一丝不苟,甚至比旁人更显腰身。她手里拿着一个病历夹显然也是刚来上班。此刻她正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关文晶,那眼神里混合着审视、讥诮,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她的目光尤其刻意地在关文晶那无法完全遮掩的黑眼圈和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形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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