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悸动

　　脸颊上，那只手滚烫的温度，是一枚无法抹去的烙印。
　　田乐甜的指尖轻颤，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因逻辑系统濒临崩溃而失控的热量。
　　她没有动，只是用自己的脸颊，去贴合那份只属于她的、兵荒马乱的温柔。
　　方浩然的身体，在她触碰的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那片从耳根烧起来的红色，在他用额头去撞冰冷水晶时，本已褪去了些许。可现在，随着她柔软脸颊的触碰，那片红色，以更加凶猛、无可抵挡的姿态，轰然回潮。
　　他触电般抽回了手。
　　然后，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一眼，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有逻辑，没有预案，没有“降低移动速度”的建议。
　　只有一个最原始、最本能的动作。
　　他像一架被干扰了所有导航信号的无人机，跌跌撞撞地冲出“幻光星”生态穹顶，背影狼狈得像个被当场拆穿所有秘密的小孩，消失在夜色里。
　　田乐甜站在原地，没有追。
　　她只是抬起手，抚摸着自己刚刚被他掌心贴过的脸颊。
　　那里，还残留着他失控的温度。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看着那些因他奔跑而微微晃动的漂浮粒子，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角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她弯下腰，笑得双肩轻颤。
　　原来，这就是一个启明星顶尖高材生的“系统崩溃”。
　　原来，这就是他“无法用现有算法解释的偏差”。
　　原来……他害羞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她站直身体，空气清凉甘甜，吸入肺里，却让她的心脏烧起了一阵甜滋滋的、细微的痒。
　　从今天起，她的“观测目标T”，不再是一个冰冷的代号。
　　而是她的，脸红起来会逃跑的，笨拙的，可爱的……
　　方浩然。
　　第二天，整个星海联合学院的空气里，都漂浮着一种名为“尴尬”的粒子。
　　至少在田乐甜和方浩然之间是这样。
　　两人在通往教学楼的空中廊道上不期而遇。
　　田乐甜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脏就漏跳一拍，脸上刚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却见对方在离她还有二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一个急转弯，拐进旁边一条通往能源核心区的小路。
　　那条路，根本不是去计算机系的。
　　田乐甜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又变成了哭笑不得。
　　他……他在躲她。
　　食堂里。
　　田乐甜端着餐盘，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方浩然。她刚准备走过去，就见对方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站起，端着几乎没动的餐盘，头也不回地走向食物回收口。
　　田乐甜：“……”
　　行，躲得还挺彻底。
　　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游戏，让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坐在叶暖暖身边，一边用勺子戳着碗里的营养膏，一边小声嘀咕：“暖暖，你说，一个人的系统崩溃，需要多久才能重启成功？”
　　叶暖暖眨了眨她那双清澈的浅褐色眼睛，想了想，认真回答：“根据教科书……启明星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很强，一般不超过三个标准星际时。”
　　“那他肯定是个盗版系统！”田乐甜愤愤地咬了一口勺子。
　　就在这时，整个学院的公共广播系统，以及每个学生的个人终端，同时响起了一阵轻快悦耳的音乐。
　　是学院AI的声音。
　　“‘星辰庆典’活动筹备正式启动。最终任务分配已下发，请各位同学查收。预祝本次庆典圆满成功，愿星光与你们同在。”
　　田乐甜的个人终端上，一个金色的信封图标，“唰”地一下弹了出来。
　　她点开。
　　【“星辰庆典”任务指派】
　　【指派对象：星际历史系一年级，田乐甜】
　　【任务内容：担任本次庆典“特约星际历史记录官”。负责庆典筹备期间，所有“具有历史意义”的精彩瞬间的影像与文字记录工作。】
　　【权限：A级，可进入所有非保密筹备区域。】
　　【——星海联合学院庆典委员会】
　　记录官？
　　可以进入所有筹备区域？
　　田乐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给了她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合理合法、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跑的完美借口吗？！
　　她立刻扭头去看叶暖暖的终端。
　　叶暖暖的任务毫无悬念：【“幻光星”生态穹顶光影艺术展总设计师】。
　　这个害羞的女孩看着任务，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压力，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
　　“叮咚。”
　　旭东翔的信息发了过来，是一个全息投影的、正在喷火的咆哮表情。
　　“我靠！乐甜！你快看那个混蛋的任务！”
　　田乐甜好奇地点开了旭东翔的个人主页。
　　只见旭东翔的任务是：【“重力攀岩”极限挑战赛，参赛选手】。
　　而在那条任务下面，紧跟着另一条关联任务。
　　【“重力攀岩”极限挑战赛，技术保障总监：计算机与星际通信专业，方浩然。职责：确保赛事期间，穹顶能量供给、重力模拟系统及选手安全装置的绝对稳定。】
　　田乐甜看着那两条紧挨在一起的名字，没忍住，再次笑了出来。
　　学院AI，可真是个小天才。
　　半小时后，四个人在“重力攀岩”训练场馆的休息区，进行了一场气氛诡异的“第一次筹备会议”。
　　旭东翔穿着一身劲装，浑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爆发力。他一看到方浩然，就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抬，用一种充满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技术保障总监？呵，我说方大学霸，你可得盯紧点，别到时候系统出个什么bug，让老子挂在半空中，那乐子可就大了。”
　　方浩然面无表情，视线甚至没有和旭东翔交汇。他只是看着面前的能量参数面板，用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吐出几个字：“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故障率为零。”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瞟了一眼。
　　田乐甜正举着一个全新的“史官”记录仪，镜头一会儿对着旭东翔，一会儿对着他，大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被她的视线捕捉到，方浩然的身体，再次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他立刻收回目光，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得飞快，仿佛那些数据能筑起一道墙，把他和外界隔离开来。
　　田乐甜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那阵甜甜的痒又开始冒个不停。
　　她清了清嗓子，把记录仪举到两人中间，用一本正经的播报员腔调说道：“星海联合学院521年‘星辰庆典’，历史性的一刻！‘重力攀岩’项目的王牌选手与金牌技术总监，首次会晤！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双方都对即将到来的合作，表达了充足的……呃……信心！”
　　旭东翔被她逗乐了，刚想说什么，却看到叶暖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待在角落的女孩，此刻正仰着小脸，看着训练场里那高达百米、布满了复杂抓握点的模拟岩壁，浅褐色的瞳孔里，映着的全是岩壁上那些闪烁的能量指示灯。
　　“这个……对身体负荷，会很大吗？”她小声地问，声音轻得像一缕星尘。
　　旭东翔愣了一下，他第一次看到叶暖暖主动跟他说话。他立刻把方浩然忘到了九霄云外，咧开嘴，露出一口亮白的牙齿，拍着胸脯说：“这算什么！小意思！我们绿源星人，生下来就是在参天巨树上跑酷的！这点高度，不够我热身的！”
　　看着那边旁若无人开始交流的两个人，和这边假装自己是机器人的某个人，田乐甜觉得自己这个“史官”的担子，真是任重而道远。
　　会议在一种尴尬又和谐的氛围中结束。
　　旭东翔迫不及待地要去进行适应性训练。
　　方浩然则以“需要调试底层代码”为由，第一个消失了。
　　“乐甜。”
　　叶暖暖拉住了正准备去“跟踪采访”的田乐甜。
　　她白皙的脸颊上浮着一抹淡淡的粉色，手指紧张地绕着自己的发梢，声音比刚才更小了。
　　“你……你能……多记录一些攀岩训练的素材吗？”
　　她飞快地抬眼看了田乐甜一下，又立刻垂下眼帘。
　　“我……我的光影展，需要一些关于‘力量’和‘动态’的灵感。”
　　田乐甜看着自己这个害羞到骨子里的闺蜜，那点小心思，简直就写在了她泛红的耳朵尖上。
　　“灵感”？
　　怕不是“男主角”哦。
　　田乐甜心领神会，立刻挺起胸膛，把那个“史官”记录仪拍得“啪啪”响。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她冲着叶暖暖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用一种特工接头般的语气说。
　　“保证360度无死角，4K超高清，连他流下每一滴汗的轨迹，都给你拍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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