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宗主的邪智

　　玄天历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初夏二十五日巳时，天衍圣山脚下的坊市比往日更加喧闹。
　　明光宗营地外，前来拜访、寻求合作的中小宗门代表络绎不绝，使得这条本就繁华的坊市主干道更添了几分热闹。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法器、灵材的混合气息，还有隐隐约约的、属于不同宗门弟子的谈笑声。
　　明光宗营地内，马文才正站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木屋前，木屋外挂着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用朱砂笔写着“信息处”三个大字。
　　屋内，几名明光宗弟子正埋头整理着一堆竹简和纸张，上面记录着从各处收集来的消息。
　　“张奎，”马文才扬声喊道，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传到了屋内，“你带上两个人，去坊市各处转转，重点留意各宗门最近的动静，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财大气粗的宗门，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采购行为，或者……弟子之间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议论。”
　　一个身材中等，面容机灵的年轻弟子从屋内快步走出，他是炼气三层的张奎。
　　张奎拱手道：“是，马执事。弟子这就去办。”
　　他略一思索，又问道，“马执事，可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宗门？”
　　马文才眉头微蹙，想了想说道：“玄晶门、烈火门、还有天衍圣山本地的几个大宗门，都留意着点。
　　记住，只听不说，多看多记，若有可疑之处，立刻回报。”
　　“弟子明白。”张奎点点头，转身点了两名师弟，三人换上了一身相对普通的青色劲装，将明光宗的制式道袍内衬，便混入了前往坊市的人流中。
　　坊市深处，有一家名为“迎客来”的茶馆，是此地颇为有名的消息集散地。
　　茶馆是两层的木质结构，门口挂着一串红灯笼，门楣上的“迎客来”三个字苍劲有力。
　　此时正是巳时末，茶馆里已是座无虚席，茶香、糕点香混合着淡淡的灵气，在空气中飘散。
　　张奎带着两名师弟，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麻利地过来招呼，张奎要了一壶中等的“云雾茶”，又点了一碟瓜子、一碟茴香豆，三人便装作寻常茶客，慢慢品茗，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聆听着周围茶客的谈话。
　　茶馆里的客人形形色色，有穿着体面的宗门弟子，有背着药篓的散修，也有一些穿着布衣的凡人商贩。
　　他们谈论的话题也五花八门，从天衍圣山论道大会的精彩斗法，到哪家店铺新到了好货，再到哪个宗门的弟子又惹了什么风流韵事。
　　张奎三人耐心地听着，时不时交换一个眼神。
　　大部分信息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闲聊，直到一个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各桌之间穿梭，才带来了他们想要的“干货”。
　　此人是茶馆的跑堂伙计，名叫包打听。他个子不高，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短褂，腰间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上面沾了些茶渍。
　　他眼睛不大，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他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铜茶壶，脚步轻快，说话语速极快，却又吐字清晰，带着几分天生的幽默感。
　　“李老哥，您的碧螺春，刚沏好的，小心烫！”
　　包打听将茶壶稳稳地放在一桌客人面前，笑着说道，“听说您家公子这次在论道大会上露了脸？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被称为李老哥的中年修士捋了捋胡须，脸上满是得意：“嘿嘿，小儿不才，侥幸赢了一场。”
　　“那可不是侥幸！”包打听嘴甜如蜜，“我可听说了，令郎那套‘惊涛掌’使得是出神入化，连烈阳谷的弟子都接不住！”
　　说着，他又转向另一桌，“王掌柜，您要的桂花糕，刚出炉的，热乎着呢！”
　　给王掌柜上了糕点，包打听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王掌柜，跟您说个事儿。
　　昨天我去给玄晶门的外门弟子送茶，您猜怎么着？
　　好几个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玄晶门弟子，竟然在跟一个散修打听蕴气丹的价格，而且……出手就是二十块下品灵石一瓶！
　　要知道，平日里蕴气丹也就十五块下品灵石顶天了！”
　　王掌柜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凡人，闻言吃了一惊：“哦？
　　玄晶门那么大的宗门，还缺蕴气丹？”
　　“谁说不是呢！”包打听撇撇嘴，一副“我消息灵通”的样子，“不止蕴气丹，我还听隔壁‘聚宝阁’的伙计说，玄晶门最近在大量收购下品灵石，价格比市价高出一成。
　　啧啧，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他端着茶壶，又走到另一桌，那里坐着几个清风谷的弟子。
　　包打听笑着道：“几位道长，慢用。听说贵宗最近搞那个什么‘精细化用灵’，连沐浴堂的水都要掐着点放？
　　这可真是……精打细算啊！”
　　一个清风谷弟子放下茶杯，脸上带着几分自豪：“那是自然！
　　我们凌谷主亲自下令，明光宗的金先生亲自指导，这可是为了宗门长远计！
　　你是不知道，我们谷里现在节省下来的灵石，都能用在刀刃上了！”
　　“是是是，明光宗真是厉害！”包打听连连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从那个什么‘灵矿股份制’，到‘明光积分’，再到现在这个‘精细化用灵’，哪一样不是石破天惊的点子？
　　我看呐，这次论道大会，明光宗虽然弟子修为不算顶尖，但这风头，可是出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清风谷弟子续上茶水，眼睛却瞟向了不远处一桌正在低声交谈的烈火门弟子。
　　“要说这灵石紧张，可不止玄晶门一家。”包打听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周围人听，“前儿个，我还看见烈火门的几个管事，在坊市东口的‘灵石兑换点’转悠了半天，好像也在打听高价收灵石的渠道。
　　还有那个……天衍圣山南边的‘落霞派’，听说他们门派的灵田收成也不太好，弟子们的月例都快发不出来了。”
　　张奎听到这里，眉头一紧，与身旁的两名师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玄晶门、烈火门、落霞派……这些可都是天衍圣山及周边有头有脸的宗门，竟然都在暗中高价求购丹药和灵石？
　　这绝非偶然！联想到之前巫谐宗主让留意的“灵眼危机”，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形：难道不止清风谷，其他宗门的灵眼也出了问题？
　　而且可能比清风谷还要严重？
　　包打听还在继续他的“广播”：“……所以说啊，现在这世道，手里有灵石才是王道。
　　不像我们明光宗，嘿，人家卖‘明光驱虫香’都赚翻了！
　　听说那香不仅驱蚁效果好，还能安神定魂，连天衍圣山上面的大人物都派人来买呢！
　　一瓶‘驱虫香’成本也就两块下品灵石，他们卖三块，还供不应求！
　　这生意头脑，真是没谁了！”
　　张奎没有再听下去，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情报。
　　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对两名师弟使了个眼色，三人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茶馆。
　　一离开坊市，张奎立刻对两名师弟说道：“你们两个，立刻回营地，把我们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报告给马执事。
　　我再去其他几个地方转转，看看能不能印证一下。”
　　“是，张师兄！”两名师弟不敢怠慢，立刻加速往回赶。
　　张奎则转身，朝着坊市另一个方向走去，他想去“聚宝阁”和“灵石兑换点”附近再探探虚实。
　　明光宗营地，信息处。
　　马文才听完两名弟子的汇报，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他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玄晶门、烈火门、落霞派……高价收购蕴气丹和灵石，这绝非孤立事件。
　　结合之前清风谷的灵眼衰退，以及巫谐宗主的猜测，一个巨大的阴影似乎正在天衍圣山的上空悄然凝聚。
　　“走，”马文才停下脚步，沉声道，“随我去见宗主。”
　　此时，巫谐正在自己的营帐内，看着云游子送来的关于“同心微聚阵”改进的初步构想图纸。
　　听到马文才求见，并且神色凝重，他放下图纸，心中有了几分预感。
　　“进来。”
　　马文才快步走入帐内，躬身道：“宗主，坊市那边有重要消息回报。”
　　他将张奎在“迎客来”茶馆听到的，关于玄晶门等宗门高价求购丹药和灵石的情报，详细地叙述了一遍，包括那个名叫包打听的跑堂伙计的名字和他说的每一个细节。
　　巫谐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面前的石桌。
　　帐内一时只有马文才的汇报声和巫谐指尖敲击石桌的“笃笃”声。
　　当马文才说完，巫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杯中是金晚晴新送来的“雨前龙井”，清香淡雅。
　　“包打听……”巫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有点意思。
　　一个跑堂的，消息倒是灵通。”
　　马文才道：“宗主，此事……”
　　巫谐抬手打断了他，眉头微蹙：“看来，这‘灵眼危机’，比我们想象的范围要广得多。
　　清风谷只是冰山一角，连玄晶门这样的宗门都开始感到吃力，恐怕天衍圣山周边的灵脉，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衰退。”
　　他站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天衍圣山主峰，“这倒是给了我们明光宗一个机会。”
　　“机会？”马文才有些不解。
　　巫谐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马文才，你去安排一下，想办法……接触一下这个包打听。
　　不用暴露身份，就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商人，想打听些消息。
　　我要知道，最近还有哪些宗门有类似的举动，越详细越好。”
　　“是，宗主！”马文才立刻明白了巫谐的意思，这个包打听，或许真的能成为明光宗安插在坊市的一个重要“耳朵”。
　　“另外，”巫谐补充道，“让张奎他们继续盯着，尤其是玄晶门。
　　我倒要看看，这座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冰山’，什么时候会主动向我们‘融化’。”
　　马文才躬身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心中对巫谐的远见卓识更加敬佩。
　　巫谐重新坐回石桌前，拿起那份“同心微聚阵”的改进图纸，目光却投向了窗外。
　　那个叫包打听的伙计，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了一圈新的涟漪。
　　灵眼危机的波及范围、各宗门的应对、明光宗的机遇……无数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个更加庞大的计划，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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