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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陆神秀从山上下去之时远远地看到观里笼罩上了一层结界,他眉头紧蹙,心里涌起一股不安的情绪,他伸出手化出飞廉轻踮脚尖跳上远处的一棵树梢上,连着跳了几下最终落在了清风观外。他仰头看去整个清风观被巨大的结界包裹着,而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长居的结界力量,反而隐隐透露出血腥的妖气。
“师傅!!”陆神秀慌张喊道,他快速排出一列符纸,手中长剑缠绕上符纸,符纸迅速燃尽,将长剑染成刚从炉子里出来一样的红色。陆神秀双手握住长剑飞身到结界上空用力地往下刺去。
结界里的人从亭子的阴影里站起来,手上还滴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像一朵朵血色的梅花在夏夜悄然绽开,这个本不属于它的时节。他看向结界上空的陆神秀冷笑一声:“就凭你?”
咯嘣咯嘣的碎裂声在他头顶响起,他身形一顿。“原来如此,看来是吸收了不少力量。”
陆神秀刺破结界重重地落在庭院里,只看到亭子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那里,连眼睛都看不到。接着陆神秀瞥见了他身后倒在血泊里的洗的发白的蓝色道袍,陆神秀瞳孔震颤,手一脱力,飞廉差点掉在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师傅……”
“索性一个不留好了,斩草又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黑衣人忽然诡异地笑了一声。
陆神秀两眼通红,震怒地举起飞廉:“我要杀了你!!啊!!”
银色剑光在月光下如闪电一般劈向黑衣人,却被他闪身躲开,转身却飞到空中,“扑簌扑簌”一大群黑色的东西从他斗篷下涌出朝陆神秀袭来,陆神秀看清那是在东海边的那座山里遇到的三头黑鸟,带有妖灵怨气的黑鸟!
陆神秀一口气斩杀了那些黑鸟,趁他们还没有复活迅速念咒:“五雷轰顶,邪魔消散。正道昌隆,万法归一!”陆神秀举起飞廉,剑光冲天,紫蓝的闪电应声在他身后的夜空之中“噼里啪啦”地响起。
“五雷咒?你竟然也学会了这个……”黑衣人似乎有点不相信。
陆神秀这些天一直在练这个法术,可是总是不太成功,无法完全召唤出五雷咒,今天他总算完全召唤出来了,可是……陆神秀忍下心中的疼痛,愤恨地砍向黑衣人,剑尖连接着的无数闪电从夜幕上被拉起全部劈向黑衣人。黑衣人惊呼“不好”转身就想逃,然而半个天空的闪电将他笼罩,根本无处可躲。
“扑簌扑簌”巨大的黑色鸟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形成一道屏障像一把大伞一样遮住了黑衣人,紫色的闪电直劈向鸟群,数万只三头黑鸟刹那间被劈的灰飞烟灭,再也无法复活,黑衣人趁这个间隙要跑掉,陆神秀迅速提剑翻身刺去,一剑刺中他的心脏,他血红的双眼狠厉地瞪着他:“去死!!”
黑衣人只是吃痛地抓住剑身,双手浸染了鲜血,就在陆神秀要揭下他的黑袍之时他却拔出了飞廉,随即发出一阵白光。陆神秀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再去看时黑衣人已然消失不见,四周苍茫寂静,只剩方才因打斗被弄乱的庭院,陆神秀缓缓落在地面,月光如水倾泻在院子里,他收起手中的剑,一步一步沉重地向亭子走去。
十八岁的那年夏天他一个人背着旅行包爬上这座山想找到那座传闻中的道观,他花了半天时间爬上了山,山顶上一览无余,却不见任何人烟,唯有寂寂山野与微凉的清风,他在山顶上坐了一下午,晚上支了个帐篷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继续起来找。第二天逛遍大半座山头也不见任何建筑物,黄昏之时就在他准备下山走到半道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棵巨大的枇杷树,看起来有些年岁了,枇杷树的叶子那样的绿,在黄昏的光芒里像一副浓艳的油彩画。就在夜幕收尽最后一丝余晖的时候,他的眼睛忽地瞪大,枇杷树后缥缈现出一座道观来,清风徐徐吹在他仰起的脸庞上,匾额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清风观。
十八岁的陆神秀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二十五岁的陆神秀跌跌撞撞地奔向亭子里的血泊,就像七岁的他跌跌撞撞地奔向二楼房间里的那滩血泊一样,被染红的白裙子和被染红的蓝色道袍,让他几乎晕眩过去,女人冰冷的眼睛看也不看他,只是拿着手中的刀刺向自己的胸膛。他抱起倒在血泊里的人,黏腻熟悉的血腥味让他呼吸不上来,血是温热的,糊了他一手。
陆神秀的双手禁不住地抖,整个人都在抖,他想要发出什么声音却发现嗓子眼好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最后像一个失声的人拼尽全力从缝隙里挤出一点声音:“师傅!”
“师傅!”声音逐渐变大。
“师傅!!”几乎是吼叫出来的。
在这样的褪去暑热的夏夜,他失去了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
灵琐赶到清风观的时候,刚踏进清风观的大门,一道白色的东西从她眼睛前面飘了过去,紧接着就是满目的白,而大殿内只有一身白的陆神秀和一个空荡荡的灵堂,他侧身站在那里像随风飘动的白布一样失去了躯壳,空荡荡的。
灵琐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缓缓走上前去,走到他身旁,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抬起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衣服。陆神秀慢慢转过身,他的双眼从未如此哀伤,整个人颓靡得像深秋的北方的平原,一夜之间就被卷走了所有生命力。
灵琐的泪水夺眶而出,陆神秀看着她眼中才开始涌现出情感,委屈而痛苦,他猛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肩头沉闷地哭了出来,好像要把这十几年都没流过的眼泪都一起流出来一样,灵琐感受到陆神秀的痛苦和悲伤,心也随着一起难过,泪水也不停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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