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跟你说

　　阴影下的退缩与挫败

　　晨光刚漫过练习场的符文柱，把石柱上的魔法纹路染成淡金时，西塔楼底层的木门就被轻轻推开了。多伦的银纹袍扫过门槛上的月光石，带起细碎的光尘，他站在门口，身影恰好挡住了斜射进来的阳光，让阿木的宿舍瞬间暗了半截。魔杖顶端的淡紫水晶泛着冷光，精准地落在阿木攥得发紧的笔记上 ，那本羊皮纸笔记被阿木卷在手里，边缘因反复摩挲而发毛，显然是揣了一整晚，连梦里都在担心褶皱影响观感。

　　“我陪你去见高阶法师。” 多伦的声音没带任何情绪，却像块浸了冰的铁，砸在阿木刚攒起来的底气上。他往前走了两步，淡紫水晶的光离阿木的白色水晶更近了，那光芒带着层级特有的压制力，让阿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把笔记往身后藏了藏。

　　“谢…… 谢谢多伦法师。” 阿木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指尖掐着笔记的卷边，指甲泛白。他昨晚在宿舍对着铜镜练了半宿，从 “卡伦法师您好” 的开场白，到 “水晶波动频率调整依据” 的细节，甚至连如何应对 “数据是否准确” 的质疑，都在心里过了不下十遍。铜镜旁的魔法灯烧到了底，灯芯结了层黑渣，他都没舍得换，就怕打断脑子里清晰的思路。可此刻看着多伦的淡紫水晶，那些背得滚瓜烂熟的话，突然像被魔法冻结了，只剩 “别出错”“别惹法师生气” 的念头在打转。

　　两人沿着塔楼外的石阶往上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多伦的影子始终罩在阿木身后，像道甩不掉的阴影。石阶旁的魔法藤蔓顺着石柱往上爬，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却照不进阿木心里的紧张。走了约莫半程，多伦突然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向阿木，淡紫水晶的光晃了晃，刚好落在阿木攥着笔记的手上。

　　“你那所谓的‘优化建议’，我看悬。” 多伦的指尖在魔杖上轻轻划着，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路过的学徒听见，却又刚好能让阿木听得字字清晰，“高阶法师愿意见你，不过是给艾琳娜前辈面子 ，毕竟她是五十年前就在学院的人，面子总要给的。真要论优化高阶咒语，轮得到你个连基础咒都没练满十二个月的初级生？”

　　阿木的脚步顿住了，鞋尖碰在石阶边缘，差点绊倒。他抬起头，想反驳 “我测试过三次，数据都稳定”，可话到嘴边，却被多伦的眼神堵了回去 ，多伦的目光落在他白袍领口的淡蓝星纹上，那眼神里的轻视像根细针，扎破了他昨晚反复给自己打气的 “我能行”。是啊，他只是个初级法师，用的是最低阶的白色水晶，测试时连魔法力输出都要控制在三阶以下，那些在他眼里珍贵的数据，在高阶法师看来，或许真的只是 “小孩子过家家”。

　　“别想着能靠这点东西出风头。” 多伦继续往前走，声音里多了点警告的意味，“待会儿进了议事厅，少说话，高阶法师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敢提‘质疑高阶咒语’‘我觉得你们的咒语有问题’这类话，就算艾琳娜前辈护着你，我也会如实上报教务主任 ，取消初级法师资格的流程，你应该不想体验吧？”

　　阿木的头埋得更低了，手里的笔记像突然重了千斤，卷边被他攥得变了形。之前在脑子里清晰的波动曲线图、魔力消耗数据，此刻全乱成了一团麻，只剩下 “我会说错话”“我会被取消资格” 的恐慌在反复循环。他甚至开始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听项莲的话，把优化建议投进提案箱 ，要是没被高阶法师注意到，至少还能在宿舍里偷偷琢磨，不用像现在这样，站在层级的悬崖边，随时可能摔下去。

　　议事厅的橡木大门比阿木想象中更厚重，门上嵌着的金色水晶在晨光下泛着刺眼的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推开门时，一股带着魔法威压的气息扑面而来 ，长桌后的三位高阶法师都穿着绣着五星纹的紫袍，魔杖顶端的水晶分别泛着深紫、暗紫与淡紫，层层叠叠的光芒在长桌上空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比多伦的淡紫水晶更具压迫感。长桌中央摆着阿木投进去的提案纸，已经被展平，旁边放着支银色羽毛笔，显然是高阶法师们提前看过，却还在等他亲口阐述。

　　“阿木法师，请坐。” 坐在中间的卡伦法师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目光落在阿木手里的笔记上，带着点明显的期待，“我们看过你的提案，里面提到的防御咒波动频率调整很有意思，想听听你具体的测试过程和优化依据。”

　　阿木在多伦的示意下坐下，椅子的木质扶手冰凉，让他的指尖更抖了。他把笔记放在腿上，想展开却发现手指不听使唤，卷边的纸页粘在一起，扯了两次才勉强打开。他张了张嘴，想先说 “第一次测试是在上周三的多云天气”，可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多伦的话 “别多说”“别出错” 像魔咒般反复回响。他看着长桌上空的紫色光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最后只挤出几句结结巴巴的话：“我…… 我就是随便想的，没…… 没太仔细测试，可能…… 可能有些数据不对，您…… 您们别当真。”

　　卡伦法师脸上的期待瞬间淡了下去，他皱了皱眉，指尖在提案纸上轻轻敲了敲，发出 “笃笃” 的轻响，在安静的议事厅里格外清晰：“阿木法师，高阶咒语的优化不是儿戏。如果只是‘随便想想’，没有严谨的测试支撑，就不该把提案递上来 ，这不仅是对我们时间的浪费，更是对魔法规则的不尊重。”

　　坐在卡伦左边的法师也跟着点头，声音里带着点失望：“初级法师还是应该先把基础打牢，等什么时候能稳定释放三阶魔法力了，再考虑高阶咒语的事吧。现在这样，未免太急功近利了。”

　　多伦在旁边适时地站起身，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各位法师，实在抱歉，是我没管好下属。阿木年纪小，不懂高阶咒语的复杂，只是一时好奇才乱提建议，我这就带他回去，让他好好练基础咒，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说着，他没给阿木任何辩解的机会，伸手抓住阿木的胳膊，力道大得让阿木疼得皱了皱眉，却只能任由他拉着往外走。

　　走出议事厅大门时，阿木回头望了一眼 ，长桌上的提案纸被风吹得轻轻晃了晃，旁边的银色羽毛笔还停在 “优化建议” 几个字旁边，像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懦弱。淡紫水晶的冷光始终裹着他的胳膊，让他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跟着多伦的脚步，一步步走下石阶，把那些没说出口的测试数据、没来得及展示的波动曲线，全丢在了议事厅的金色光芒里。

　　回到宿舍时，阿木猛地甩开多伦的手，把笔记狠狠摔在桌上。羊皮纸页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画着防御咒波动曲线的纸，被摔得边角卷起，上面的红色对勾也变了形。白色水晶从他的口袋里滑出来，落在地上，发出 “叮” 的轻响，光芒瞬间暗了下去，像跟着他的情绪一起熄灭了。

　　“早知道就不说了！” 阿木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他捡起那张波动曲线纸，指腹在红色对勾上反复蹭着，蹭得纸页起了毛边，“什么测试数据，什么优化方法，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初级生的胡言乱语！” 散落的纸页里，有张他偷偷画的小画 ，一个拿着白色水晶的法师，正在给一群人演示优化后的防御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可此刻，那笑容在他眼里却格外刺眼，像在讽刺他连 “说出来” 的勇气都没有。

　　窗外的晨光渐渐变烈，照在散落的笔记上，把字迹染成了暖金，却暖不透阿木心里的冷。他知道，自己不是败给了 “数据不准确”，也不是败给了 “高阶法师的质疑”，而是败给了多伦一路的压制，败给了层级规则刻在骨子里的 “低阶者不配说话” 的枷锁。连他自己，都在那层枷锁的笼罩下，慢慢相信了 “我不行”，把本该闪耀的想法，又偷偷藏回了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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