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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登基
我也算了解了刘休业的为人了,刘旻骏想要废太子,恐怕并非是为了给姐姐的孩子留出位置。刘旻骏十六岁就已经带兵打仗,这个刘休业现在十四岁,一副又坏又傻又天真的样子,就算再给他十年,他也不可能像他父亲那样统领万军,持刀执锐,出没风波,平定天下。
刘旻骏病了。太医轮番诊病,有的说是心疾,要用下火的药,有的说是腹疾,要通肠利下,有一位名医,说是头风引起的,还有的干脆就说是相思病。总之,大明皇帝一病不起,日益憔悴。我被从寿安堂调回了御书房,在这里伺候皇上。
他越发消瘦。他对我说,“我没多少时日了,这下子你高兴了。”实话实说,如果我看着他死了,就算不是我亲手杀的,也觉得对得起晚樱他们了。我给他端水倒茶,说,“自古好人不长寿,像你这种,屠城杀人的,不会这么快就死。”他一笑,容颜憔悴。他说,“你姐姐一个人走,我怕她阴曹地府又被人欺负,我有心跟着去,但是诺大国家,我不能去。现在看来,苍天也是要我去的,我今生欠她的,就是到地府也要还。”
我冷面说道,“我姐姐大概去找你叔叔刘义宣了,你就不要着急去了。”刘旻骏被我一句话气得满脸通红,才吃的燕窝粥几乎都要呕出来,指着我点了半晌,才憋出一句,“给我,给我掌嘴。”执事太监拉我出去打嘴巴,我脸上疼,心里却痛快。这时候太子来了。
刘休业每天都来父亲面前请安问病,装的恭敬孝顺。他未到御书房,走到执事房,正看见我被掌嘴,于是笑嘻嘻得进来观看。
我跪着被打,他笑着拍手。等我打完了,嘴角流血,脸都肿了。他哈哈大笑。我生气,对他说,“你来探病还这么高兴,脸上都没有泪痕的?皇上看了你也生气。”
刘休业一脸无辜,说,“我母亲也告诉我要悲戚,但是我哭不出来怎么办?”我捂着脸说道,“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很悲哀?”他点头,说,“你被打了,当然悲戚。”我说道,“说的对,那就是被掌嘴的原因。现在让我打你几巴掌,你自然高兴不起来,等见了皇上就显得你悲戚呢。”
刘休业竟然当真想了一会儿,半信半疑,说,“真的么?”我认真说道,“对的。现在正是显示你孝道的好时候,皇上高兴了,你的位子就稳了。”我又凑过去,低声说,“他活不了几天了,你就忍一忍。”刘休业又想了半天,下了决心,说,“好,那你就狠狠打我。”
我心里高兴,立刻给他掌嘴。他竟然那么怕疼,打了几下,竟然就真的掉下了眼泪来,哭着说,“别打了,这就行了。”然后哭着去给他父亲问安了。
看得出来,刘旻骏真的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他的诸多儿子里面,这个最大,又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外祖家势力强大,再加上刘休业面子上还装的可以,百官不能知道他的底细,也都拥戴他。他在刘旻骏面前也肯装,宁可挨打,见了病重的父亲,他满脸凄然,带着泪痕,委屈难受的样子非常真切。
刘旻骏再也想不到是我在外面头刚刚打了他,叹息自语,说,“就算再不争气,到底是自己的骨肉,见我病重,他还是知道难过的。”我也叹息,就算是别的事上都聪明,在家务事上就不明白。你自己的亲哥哥杀了父亲,你又杀你的亲哥哥,又杀你的亲弟弟,难道都不是骨肉么?为何未见一点儿的疼惜。怎么到了你儿子就这么疼惜你了?
除却家事,其他的事情刘旻骏却是不可蒙蔽的,就算是已经病重,他常住御书房养病,依旧是早朝不辍,阅览文书,批改奏章,国计民生,不曾怠慢。他身体虚弱的厉害,依旧披衣览卷,灯光摇曳,掌事太监劝道,“才吃了药,陛下应当早点休息。”他却不应。谁都看的出来他是在撑着。
我剪了摇曳的灯光,随口说道,“当皇上就那么好?病成这样了还不能歇着。”他放下那案卷,示意太监给他揉肩,说道,“徽州大水,淹了良田,我开了国库赈灾。现在有人举报说赈灾的官员贪污,赈灾官员说自己恪尽职守,到底哪个说假话,我难道能够不看?都当我是傻子,随便就骗吗?”
宫女给端来一碗燕窝羹,他也并没有吃。我冷嘲热讽道,“那你还真是千古明君,为国为民呢。”他朝我说道,“一点不错,我就是明君,我做皇帝好过你们的广陵王一万倍,他也配来抢。”嘿,我看他今天是病好了吧,忽然说这个。我冷笑一声。
他问,“你是不是跟他睡过?”我被问的一愣,他说,“老七,你的广陵王,你们是不是睡过?”我白他一眼,说,“没有。他也不是我的广陵王。”
刘旻骏问道,“我不信,你不就为他杀我?”我被气到了,憋了半天,说道,“我是为了广陵百姓。”刘旻骏眯着眼看我,噗嗤笑了。我恍然明白,他这就是为了气我呢。
每一晚,我铺床叠被,伺候他就寝,他日益消瘦,精力每天都在衰减。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那个时刻似乎已经不远了。我把被子给他盖好,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旁边,我说,“你若是病好了,看在我伺候你的份上,能不能放了我。”他摇摇头,“我死,你陪葬,我活着,你伺候我。”
我小声的威胁他,“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他胸有成竹,笑道,“那不就是我死,你陪葬吗?”他气息微微,逐渐沉睡了。我没有那么笨,他已经活不成了,但是我现在想活了。我不会陪葬的,就算他有圣旨。
刘旻骏开始陷入昏迷,太子日日不离开御书房,侍奉在身边,在外人看来极尽孝道,然而我们身边的人知道,他就是在盼着父亲早死。
我斟了一杯茶,凑到刘休业身边,假装递茶,他也乜斜我,我眨眨眼睛,小声说,“殿下,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话。”刘休业奇怪的说,“我说什么了?”我说,“封我做烤蚂蚱宫女呀。”
刘休业听了憋不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大声叫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拿了一支毛笔,说,“我给你写衣襟上,你就忘不了了。”刘休业说道,“这衣服要换掉的,你写我内裤上,那是我爱妃亲手给做的,我必然不丢。”
我无暇顾及他有一个什么给他做内裤的爱妃,便毫不迟疑地拉着他脱裤子。刘休业也极为配合,宽衣解带。御书房里还有许多地宫女太监,都傻了眼,以为我俩这是要做那个事情,纷纷回避,不敢来看。
有人告诉了刘休业的贴身太监,那太监跪着爬过来,说,“殿下快把裤子穿上吧,陛下还在呢。”
刘休业的内裤十分奇怪,还有一个尾巴样的东西拖着,我拿着笔颤颤巍巍的写,胳膊肘杵到了他的屁股,刘休业喊叫,“悬腕呀,你不会悬腕呀,别杵我。”我说,“你别动,你动了我怎么写。”太监说,“殿下快穿上裤子吧。”宫女们都捂着嘴笑,这里一统乱。
我终于写完了字儿。刘休业抬起屁股,我说,“别穿裤子,要晾干墨迹。”刘休业十分听话,只穿内裤,故意挺起来,大摇大摆的挨个宫女面前溜达,问,“看我的大不大。”宫女们羞得面红耳赤,纷纷躲避。
到我面前,他非让我握一握,我没办法只好摸一下。他越发上进劲儿,支楞起来,拉着我就往里面背人的地方走。我打开他的手,说,“你穿着爱妃给你做的内裤呢,对不住你爱妃。”刘休业听了哈哈大笑,说,“床上的老父我都不管,还管什么爱妃。”
我们这里拉拉扯扯,闹闹哄哄,刘旻骏在床上醒了,发出声音,宫女太监立刻都围过去。太子吓得拉起裤子,跌跌撞撞的扑过去,跪在床前,假装呜咽,喊着,“父皇——你终于醒了。”
我在后面站着,直觉的宫闱内荒唐可笑。
刘旻骏的病断断续续拖了许久,时而好转,依旧批阅奏折,时而躺下便是几天不能起来,偶尔神志不清,把我当成姐姐,诉了许多衷肠。
忽然一段时间,他的精神好了起来,看似康复了一般。大臣与后宫里都喜气洋洋的,说这回要好了,太医却不敢说什么。其实明白人都心里更忧虑,是不是俗语的回光返照。
刘旻骏病体稍好,便将积攒的奏折一一览阅,连我都看不下去,我可不愿意他这么快死了,我就要去殉葬了,我说道,“你也太放不下了,交给大臣去办,国家虽然重要,你若是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人就是听不进去,指着奏折说,“年初江东大旱,因为我病着,免租免息这点小事竟然都不能决断,以至于现在饥荒严重,浙江是十分之六的户口都饿死逃散。真是没用!”跟主事太监说道,“召沈从之,蔡幸从入见。”
我在屏风后面偷看,沈从之官袍入见,面容端正,目不斜视,和在广陵王府如出一辙。广陵一战,他擅自放了广陵百姓,几次违抗了圣旨,回朝后刘旻骏却对他依旧重用,没有降罪。
他们商量赈灾,刘旻骏亲自布置,颁拟了几道圣旨,贩米粟的商贩一律不征收杂税,饥荒地区免租免息,禁止流民外散,江东诸县全力赈灾,官员如有不利或趁机贪赃者严加法办。议完赈灾,又连着拟几道圣旨,做了几个朝中任免的决议,接着又讨论北境军务边防,直到日影西斜了,沈从之和蔡幸从都说,“皇上龙体方才痊愈,应当早点休息,不易过于操劳。”
刘旻骏笑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恐怕时日不多了。”他一手拉起沈从之一手拉起蔡幸从,这两位大臣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刘旻骏说道,“业儿年幼,且性格乖张,我恐他难成大器,然而天命有限,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遍观朝野,你二位是我最可信赖之人,我若死后,我刘家基业,全仰靠二位了。望爱卿辅佐业儿做一个有道之君。”说毕,竟然涕泪沾襟,不胜悲切,沈从之和蔡幸从全都跪下,伏地叩头,痛哭流涕,一时间连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啜泣哽咽。
几天之后,大明皇帝刘旻骏崩于文景殿,时年仅三十二岁。临终遗命江夏王太宰刘子恭、尚书令袁景园、冠军将军沈从之、始兴公蔡幸四位辅政大臣,共同辅佐太子刘休业。诏令刘子恭和袁景园进入内城居住,朝廷事务,无论大小都要奏启二人,国内政务都要同蔡幸从商量决定,国家军务全权委托沈从之处理。
尚书令袁景园是袁皇后生父,刘休业的亲外祖,刘子恭乃是皇族宗亲,刘休业叔祖,沈从之、蔡幸从则是朝中大权在握的两位重臣。随后,皇太子刘休业继位,尊母亲袁皇后为正德皇太后,改元广兴,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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