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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棠溪苒气呼呼地对谢知宜说道:“真倒霉,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二人刚踏上石阶,耳畔传来一道比棠溪苒方才更阴阳怪气的声音:“呦~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姐,皇姐素来求风得风、求雨得雨,怎也会来此求神拜佛,莫非有何烦恼竟是连皇姐也解决不了的?”
棠溪苒转身回怼到:“听闻太妃正着急为妹妹选婿,妹妹竟有闲工夫关心我,怎的,莫非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已定? ”
来人是她血缘上同父异母的妹妹二公主棠溪芷,自小与她不对付,二人属于互相看不惯。
她看不上棠溪芷的矫揉造作,好好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跟着生母尽学了些不入流的宫斗手段,总为一些公子哥争风吃醋,挺掉价的。
棠溪芷觉得她装、假清高,或许也有些嫉妒她得父皇宠爱。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皇却是个异类,他与母后年少情深,婚后互相扶持,是对彼此不离不弃的患难夫妻。
母后去世后,他悲痛欲绝,眼里再容不下旁人,棠溪芷的母亲穆太妃当时只是一个小小贵人,趁父皇醉酒之际点了催情香,这才有了棠溪芷,父皇却未曾抬举她们母女,一直任其自生自灭。
若不是父皇膝下总共只一子二女,子嗣单薄,宫中众人不敢太过分,棠溪芷早就被磋磨死了,后来皇兄登基,封穆贵人为太妃,母女二人才熬出头。
由于穆太妃无有得势母家,棠溪芷既不得皇帝青眼又不出挑,而且娶公主又是娶回个祖宗,驸马不得对公主不敬,公婆不但不能得到公主的侍候,还得反过来对公主毕恭毕敬,公主有自己的封地、府邸、俸禄、侍卫仆从,对驸马不满可动手打骂、可休夫。
是以棠溪芷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驸马,有地位的不愿受当驸马的气,没权没势的她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
棠溪芷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她出身高贵,嫁不嫁都可过得很好,但穆太妃出身不高,将女子嫁人看得很重,此事一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作为女儿,棠溪芷心疼母妃,自然不愿听人谈论此事,惹母妃忧愁。
棠溪苒正气愤着,棠溪芷不长眼地上前挑衅,她自然没好脸色,话中带刺,方才所言是结结实实地在棠溪芷心窝里戳了一刀,这不,棠溪芷闻言瞬间急眼了。
“棠溪苒,你休要欺人太甚!”
棠溪苒冷哧一声,道:“怎的又成我欺人太甚了,也不知是哪只小狗先吠的。”
棠溪芷恼羞成怒:“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哦~ 妹妹,那不也包括你在内吗?怎么还骂起了自个儿?”
棠溪芷一向说不过她,又菜又爱来招惹,这不,又生气了,张牙舞爪地要冲过来打她,却见棠溪芷身后一个侍卫拦住了她,“殿下,先消消气,许多人看着呢,我们得注意形象。”
棠溪芷竟出乎意料的平静了下来,以往这种时候,谁要劝她,她大多会痛斥对方,然后展开无差别攻击,没想到她居然会听一个小侍卫的劝。
棠溪苒不禁多看了那侍卫几眼,倒是生的俊俏,只是肤色太黑,气势颇凶,浓眉大眼高鼻梁,眼眶深邃,像是异族混血。
注意到她的眼神,棠溪芷又咋呼起来了,“棠溪苒,眼睛往哪儿看呢?这是我的人,不许你肖想!!”
棠溪苒狡黠一笑,往前走了几步,佯装向混血小侍卫靠近,“呦~ 妹妹何时得了个如此俊俏的小侍卫,可真令人羡慕。”
此话一出,棠溪芷暴跳如雷,怒道:“棠溪苒!你下流!!小七,我们走,以后你见了她绕道走,别让她有机会调戏你。”
二人走后,棠溪苒脑海中上演起傲娇蠢萌小公主与霸道忠犬侍卫的情仇大戏,不过,身份有别,棠溪芷那小蠢货可千万别来真的。
八月十五将至,陆今安的聘礼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眼前华贵精致的凤冠霞帔是由织造司绣娘一针一线绣了三年的成果,金线织成的凤凰栩栩如生,庄严神圣又不失灵气。
织造司宫娥祝贺道:“恭祝殿下喜结良缘,这吉服殿下可满意否?”
棠溪苒摸了摸衣服,着实精致,“很好,多谢了,东榆,看赏。”
东榆塞了袋银子到宫娥手中,宫娥磕了个头,开心道:“拜谢殿下,祝殿下长寿安康。”
这宫娥是个有眼力见的,见棠溪苒面上并无即将大婚的喜悦,再结合传言,猜测棠溪苒可能不满意这桩婚事,于是“早生贵子、永结同心”之类的话通通咽在喉咙,改成了生辰时常说的“长寿安康”。
棠溪苒瞧出了她的想法,笑了笑,对此不置可否。
棠溪晏亲自来到长公主府,对着为大婚准备的东西挑挑拣拣。
棠溪苒笑道:“好了,这些我都很满意,已无可挑剔,皇兄你就别找茬了。”
棠溪晏咳了咳,正色道:“阿苒,皇兄再问你一次,当真要嫁?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棠溪晏知道棠溪苒是为了帮他稳住朝局才甘愿嫁给陆今安的,他一直觉得纳兰玉泽才是阿苒良配,他们二人师出同门、志趣相投、郎才女貌,曾几何时,他一直将纳兰玉泽当成准妹夫看。
岂料天意弄人,父皇临终前留下赐婚遗诏,将阿苒许给陆今安,陆今安的父亲如今把持朝政,他举步维艰。收回父皇的遗诏是为不孝,尚未坐稳帝位的他定会遭到言官们的口诛笔伐,但他愿意为了妹妹的幸福做出牺牲。
棠溪苒笑了笑,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嫁,当然嫁了,陆今安手上握着五十万兵马,嫁给他多有安全感啊。”
陆今安兵权太重,令皇兄十分忌惮,她嫁过去可以时时替皇兄盯着。
棠溪晏叹了口气,“是皇兄对不住你。”
棠溪苒摆摆手,“咱们是亲兄妹,理应互相扶持,你好我才能好,我这个长公主全是仗着皇兄的势呢,皇兄你可得稳坐帝位哦,否则我就没靠山咯。”
晚间,棠溪苒收到了二师兄纳兰玉泽的信。
打开一看,棠溪苒心中骇然,二师兄最是克己守礼,一向重规矩的他怎会写出这封信?
棠溪苒逐字看去:
【师妹亲启,见字如晤,展信舒颜,尔婚期将至,余痛心疾首,若尔非心之所愿,余将放手一搏,舍弃身份名利,同尔隐于江湖。】
宜州有山名曰:不归;
不归山顶有一书院名曰:不归书院。
早在暻国尚未出现时,不归书院就已名扬天下,如今暻国才俊名士多出于此,无论是寒门学子还是世家子弟皆以入不归书院为荣。
不归书院现任院长名纳兰孟若,字博雅,世人称其为博雅先生。
博雅先生学贯古今、文武双绝,未及弱冠,便连中三元,后却拒绝高官俸禄,回不归书院任教。
一代名士,传道授业,门生满天下。
但大多数人都只是在不归书院听过他的课,正儿八经行过拜师礼,收入内门,带在身边教导的弟子只有三人。
大弟子是梁州姚氏四岁便能写下名诗的神童姚清屹。
二弟子是博雅先生兄长膝下的二公子——纳兰玉泽。
三弟子是棠溪苒。
二师兄生的美若冠玉,却自小是个清冷性子,又在射御书术各方面都极为出挑,常引得一众小姑娘为他争风吃醋。
世人皆道,他是个下凡历劫的小仙童。
她幼时同大家一样,对着他犯花痴,常常粘着他。时日一久,他许是习惯了,对她比旁人多了几分亲厚。周围人都说,她与他青梅竹马,天造地设,她也如此认为,她是公主,理应与这般皎皎如九天弦月的男子共度余生。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年少懵懂的随波逐流罢了,也不一定当真是倾慕于他,被父皇下旨赐婚的那一刻,她并没有特别无法接受,考虑过种种利弊后,未曾想过拒绝与陆今安的婚约,若非如此,她有的是办法毁掉婚约。
她也曾同二师兄讲过,此生他们二人算是无缘了。二师兄当时并未言语,她只当他默认了,却不想如今在她大婚前夕,二师兄似是做好了抛却所有的准备,她毫不怀疑,只要她点头,二师兄会豁出一切带她走。
但她不愿也不能,她平复好心情后,执笔写道:“师兄自重,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苦恋无果花。”
八月十五如期而至,燕都一派喜气祥和,中秋合家聚,将军娶妻忙。
公主出嫁,盛况空前,繁华盛世,尽显皇家威仪。
群臣纷纷来贺,百姓夹道观望,鼓乐喧天,十里红妆。
棠溪苒寅时便被嬷嬷拉起来沐浴涂粉描眉,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好不容易坐上轿子,本打算小憩一会儿,外面的锣鼓声却敲得她脑袋直嗡嗡,偏又不能叫停。
咦~ 成婚可真真是遭罪。
花轿停稳,帘子被微微挑起,透过鲜红盖头下的缝隙,棠溪苒看到,陆今安对她伸出一只手,指节明晰,无名指系着一道红线,在修长而粗糙的手上,仿佛一缕明艳的缘结,那红绳被叫作姻缘线,棠溪苒手上也系着一道。
棠溪苒将右手递给他,站起身来,等着桑榆撩开帘子下轿,陆今安却已先一步,为她挑起红帘。
陆今安握住她的手,却并未握得太紧,仿佛是怕捏痛了她,竟是给人一种小心翼翼的错觉。
入了厅堂,四周传来各种奉承的拍马声!
“真是郎才女貌呀……”
棠溪苒腹诽道:隔着盖巾,女貌?如何得知?总算深刻明了什么叫睁眼说瞎话。
接下来跪拜又起身,转身又跪拜,随着司礼的拔尖叫声,她成了一具布偶,任人压身又扶起,本来就被锣鼓鞭炮声震得难受,转得头更晕了!随着“送入洞房”的声音扬起,众人拍手,而她终于得到特赦。
行行走走,进入一道拱门,她被扶坐在绣有精致图案的床榻上。
话说人生四大乐事,即为: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棠溪苒逢四大乐事之一,心中却在谋划着别的事。
她一把扯下盖头,“桑榆,弄些吃食来,我要养足精力,待会还有要事呢。”
桑榆左右看了看,似是没合适的吃食,“殿下,您今晨起得早,怕是也累了,要不先小憩一会儿,奴婢去后厨瞧瞧。”
棠溪苒点了点头,摆手示意房中其余侍女出去,她则纵身躺下了。
吃饱睡足,棠溪苒叫来池术,“前院如何了?”
池术回道:“夜宴刚开,陆将军正在敬酒。今日您大婚,陛下借保护之名派遣了三百禁军前来护卫,此时有百余人在相府巡逻,都是自己人,可为咱们作掩护。再者,属下方才查探过了,今夜宾客众多,众人无暇顾及后院,相府守卫大多被前院的热闹勾了魂,此刻正是好时机。”
棠溪苒摘下首饰,换了套行头,“走。”
月下枝梢,相府后院墙角高矮两道黑影闪过,侧前方忽然冲出一位身着喜服的高大男子。
“镪~”两刀相撞,声音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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