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壳软芯糖

　　三天后，沈听澜出院。
　　医生又给她做了个检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后续只需要把开的药吃完然后再注意休息饮食就可以了。
　　病房里，沈听澜把自己的衣物打包好，等梁静姝来接她。她没有多少东西，只收拾出一个背包。
　　叮咚，手机通知铃声弹出。
　　拾起床上的手机，点开对话框。
　　“阿姨找个停车位，我让邵聿呈去接你。”
　　……
　　说实话，她内心并不想见到他。
　　这几天的相处，她总觉得俩人之间的气氛格外诡异，虽然不至于是之前那种敌对状态，但这种氛围还不如之前。
　　前几天的那通电话她还记忆犹新，这几天她也在观察邵聿呈的反应，想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听到那通电话的内容。
　　可惜，她没有试探出来。
　　或者说，她也不确定。
　　、
　　“咚咚”，敲门声清脆。
　　沈听澜抬头，男生已经走了进来。
　　“就这么多？”
　　“嗯”沈听澜点头。
　　“那走吧。”邵聿呈提起旅行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沈听澜快步跟上。
　　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梁静姝前几天对她说的话又加深了她的信心，所以还是决定跟他坦白。
　　她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那天早上沈振华说的那番话。
　　、
　　男生步子迈的又快又大，好似故意在躲着她，前几天她跟他说话也是这样，有点逃避跟她交流的意思。
　　尝试了几次，沈听澜都没有成功。跟着他走到了停车位，她只好放弃，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
　　走到梁静姝车子前，邵聿呈打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装了进去，然后又打开副驾驶的门，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入。整个过程跟她没有一丝交流，仿佛进入了一种无我之境。目空一切。
　　怀着疑虑，沈听澜也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在他的斜对角。
　　刚上车，梁静姝就开始问她的身体状况。
　　“澜澜。还有不舒服的地方没。”
　　沈听澜点点头:“没有了。夏医生给我检查了一遍，说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梁静姝点点头:“嗯，那就好。”
　　车里无线蓝牙突然开始播报——童年记忆美食。
　　“那么，接下来就请这位来自湖州省的李女士来跟我们分享一下，你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道美食是什么呢？”
　　“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道美食是……
　　鸡蛋羹！
　　我觉得每一个人在小的时候都吃过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吧。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没有什么钱……”
　　女声戛然而止，梁静姝摁掉了开关键。
　　车刚好停在一个红灯口，她扭过头，问:“澜澜，这几天的饭菜吃完，觉得阿姨厨艺怎么样？”
　　话题突转，沈听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秒，才回答:“挺好吃的。梁阿姨厨艺也很好。”
　　梁静姝点点头，笑着说:“谢谢澜澜对阿姨厨艺这么肯定。不过，阿姨还想问一句，你觉得每天中午的鸡蛋羹怎么样？”
　　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副驾驶的人。
　　邵聿呈脸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打字的手指却顿住了。
　　沈听澜觉得梁静姝特意提起这道菜肯定是另有深意，于是顺着她的话说:“好吃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
　　梁静姝轻笑一声，红灯转绿，车身晃动了一下。接着说:“最喜欢的啊？看来、聿呈的手艺还挺符合你的口味。”
　　聿、呈？
　　什么鬼？
　　这几天她吃的鸡蛋羹都是邵聿呈做的？
　　沈听澜觉得世界都变得玄幻了，缓了好几秒，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同时，她也确定了，邵聿呈绝对听到了那天早晨的对话。
　　、
　　从回到家的那一刻，到吃完午饭。直到天色渐渐转黑，天际模糊一片。
　　沈听澜的心都没有静过，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梁静姝的那句话。
　　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闭眼，想的都是邵聿呈，从第一次见面的漠然，到那天下午她失控的那句“有病”。
　　翻了个身，她又想到他这几天怪异的态度……
　　窗帘没拉紧，清冷的月光沿着缝隙溜进来，静静地栖息在床脚。沈听澜看着那一抹夜光出神，仲夏夜，微风刮的窗外梧桐窸窣作响，她的心也躁动着。
　　月亮，陪她做了一个梦。
　　、
　　半夜，小腹传来憋胀感，不适感将她拉出梦境。
　　凭着本能起身，找到拖鞋，在黑暗中摸索到门把手，“咔嚓”，门开了。
　　她的房间没有独立卫浴，所以要到客厅里的公共卫生间。
　　睡意朦胧，脚步有些匆乱。从卫生间出来后，又循着熟悉的方向朝卧室走去。
　　左手边，对，最末尾的那个房间。
　　心里是这样想的。
　　最后，还是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
　　邵聿呈刚有点睡意，细小的开门声响起，神经骤然收紧，警惕地看向门外。
　　视线所及，一片漆黑，他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刚想着忽略这声动静，翻身睡觉，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沙沙声又让他的神经一紧。
　　“咔嗒”他抬手摁亮床头的灯。
　　视线里，一张清秀白皙的脸闯入，脸上浮现着迷蒙和倦怠。
　　邵聿呈看着她，沈听澜眨了眨眼，清醒不少，也静静地看着她。
　　僵持了几秒后，沈听澜突然靠近。邵聿呈下意识后退，背抵到了墙上，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半晌，女生开口了。嗓音有点哑:
　　“邵聿呈”。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邵聿呈有点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她想干什么。
　　索□□叉着胳膊，就这么看着她。
　　女生穿着普通的套装睡衣，短袖短裤，身材纤细匀称，暖光的灯光衬得她整个人特别柔和。像万圣节热闹过后被静置在桌角的南瓜，夜深人静，它就这样在夜里发着橘黄色的光，温暖又静谧。
　　沈听澜叹了口气，离他又近了几步:“对不起。”
　　邵聿呈看着女孩垂头丧气的样子，突然想笑，说话都带了些气音:“对不起什么？”
　　“所有。”
　　邵聿呈没说话，心里大概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沈听澜:“那天我爸说的话你是不是听到了？”
　　邵聿呈:“百分之九十九吧”
　　沈听澜:……那不就是全听到了
　　沈听澜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才比较合理，思考片刻，决定如实说明:“那我代他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这绝对不是我和我妈的意思，纯属个人观点。如果可以，你可以忽略掉这个人。”
　　“还有。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会抢走梁阿姨对你的爱的，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位置。最后，谢谢你的鸡蛋羹。最最后，以前的矛盾能不能一次清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邵聿呈:……她以为他是怕她抢走梁女士的爱？这人什么脑回路？
　　他好像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看了眼女孩，邵聿呈突然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人家从始至终也没有做错什么吧。包括这一次她犯了肠胃炎的事，可以说是没有自己，她也不可能住院住了这么多天。
　　结果，人家女孩到先给他道歉上了。
　　李宁那天说的那句“小心眼”又浮上心头。
　　他绝对不是小心眼，换了别人他根本不带理的。
　　那他、喜欢她。
　　吗？
　　沈听澜观察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像还在微微出神。
　　合着她搁这这么情真意切地说了这么多，他根本没仔细听？
　　咬了咬牙。
　　算了，看他好像也没有不同意的意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第一次为一个陌生人“低、头”，她认了，看在梁阿姨的面子上，看在那几碗鸡蛋羹上。
　　“那就这样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就一笑泯恩仇，以后就好好相处吧。”
　　男生还是没有反应，视线虽聚焦在她身上，但神色有点不自然。
　　沈听澜不管，朝他伸手:“握个手吧！”
　　兄弟！
　　那两个字她没说。
　　邵聿呈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有点不明所以。
　　右手在空中悬浮，好像定住了似的。
　　沈听澜皱了皱眉，她此时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此刻困意袭来，她等着回去睡觉。
　　“要不抱一下？”
　　说完，也不等男人回复。直接俯身，把手搭在男生肩膀上，上半身贴了上去。
　　抱上来的那一刻，邵聿呈觉得脑袋有点空，周围的空气好像掺了酵母似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躁动。
　　沈听澜干脆利落地撤回，脸上浮现笑意“明天见。我就先回去了。”
　　、
　　门阖上的那一瞬间，邵聿呈才从那种不真实感里抽离出来。
　　还是刚才的那个动作没有变。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他才一如往常一样关了灯，拉上被子。
　　不过这次，耳朵却悄悄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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