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妖奇谈

作者:宁歌不是丁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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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晨曦微露,驱散了昨夜惊心动魄的妖氛与血腥气,将柔和的金光洒满帝都的街巷与屋檐。然而,对于许多身居高位者而言,这一天的开始,却伴随着前所未有的震动与焦头烂额。

      皇城,紫宸殿。

      早朝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龙椅上的天子面沉如水,听着下方大臣们关于昨夜西市张侍郎府邸“地动”、“惊雷”乃至“发现巨大兽骨与诸多昏迷士子”等混乱奏报,眉头越锁越紧。当金吾卫大将军详细呈上初步勘验结果——包括擒获重伤的御史中丞柳知言、张府总管,以及救出的数名失踪士子和一位侍郎千金,并在那地下洞窟中发现邪阵遗迹与疑似上古凶兽猲狚的残骸时,整个朝堂一片哗然!

      勾结妖邪!私设邪阵!戕害士子!窃取国运!

      任何一条,都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株连九族的惊天大罪!

      尤其是当三法司(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迅速介入,初步审讯柳知言与总管后,牵扯出的罪状更是骇人听闻:不仅限于此次科考,柳知言竟凭借邪术与猲狚之力,在过去数年里,暗中清除了多位政敌,甚至试图影响过往某些政策的走向,其党羽虽不多,却都身居关键职位!

      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天子震怒,下令彻查,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一场远比妖魔更可怕的政治风暴,悄然席卷了长安官场。

      而关于本次科考,则陷入了激烈的争论。成绩是否有效?是否要重考?若重考,如何安抚那些清白应试、可能因此事受到影响的无辜士子?若不作废,又如何确保其中没有柳知言利用邪阵安插的“幸运儿”?礼部官员尤其是张侍郎的旧部,更是焦头烂额。最终,在一片吵嚷声中,天子暂压下此事,命三法司先全力查清柳知言案,科考之事容后再议。

      至于张侍郎本人,虽无直接证据表明他参与其中(柳知言似乎也刻意将他蒙在鼓里,只利用其府邸与职权便利),但治家不严、失察之罪确凿无疑,加之其女卷入其中,使其名誉扫地。一道旨意下来,张侍郎被罢免所有官职,责令闭门思过。显赫一时的张府,顷刻间门庭冷落。

      而关于“猲狚”的真实存在,则被官方最高层默契地压下。所有奏报、公文乃至民间流言,都被引导向“柳知言勾结妖人,装神弄鬼,以邪术害人”的方向。毕竟,《山海经》中的凶兽重现帝都,实在过于惊世骇俗,有损朝廷威严与稳定。“邪教作乱”成了对昨夜一切异状最“合理”的解释。

      客栈内,气氛却与外界的纷扰截然不同。

      玄明依旧昏迷不醒,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他强行施展清虚观禁术“引雷诀”,几乎耗尽本命真元,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李淳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眼底满是血丝。

      坠儿则忙前忙后,打水熬药,小脸上满是担忧,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活力。她偶尔会望向窗外,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规划。

      晌午时分,客栈外忽然来了一队低调却难掩精悍之气的人马。一名身着内侍服饰、气质沉稳的中年人被引了进来,他并未声张,只是仔细查看了玄明的情况,留下数瓶一看便知绝非民间所能有的珍贵丹药,又低声与李淳交谈了片刻。

      “陛下已知晓道长身世,”内侍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然道长既已出世修行,皇室亦不愿强扰清静。这些药材乃御医院精心配制,对内伤元气有奇效。陛下口谕:望道长安心静养,以往之事,皆如云烟,盼他日道成,或有再见之期。”

      话语虽含蓄,但其中的回护与温情之意显而易见。显然,玄明那皇室宗亲的身份(即便是罪臣之后),在这等时刻,反而成了一道护身符。皇室的态度很明确:不追究过往,不强行认亲,但提供必要的庇护与照顾,全了一份香火情。这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内侍离去后,李淳和坠儿都松了口气。

      “看来道长安危无虞了。”李淳叹道。
      坠儿拍着胸口,后怕不已:“李公子,你说……那道长以后,算是道士呢,还是算……王爷呢?”
      李淳失笑摇头:“于他而言,恐怕清虚观才是家,道士才是本分。这皇室身份,怕是负担多于荣耀。”
      坠儿眨眨眼:“那要是他还俗了,是不是能封个王爷当当?到时候咱们是不是得叫他‘王爷道长’?”
      李淳忍俊不禁:“坠儿姑娘,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午后,又有官府吏员前来录口供,主要是询问李淳和已能下床走动的坠儿关于昨夜的细节。面对吏员的盘问,坠儿虽有些紧张,却展现出了过人的记忆力和条理性,将事情经过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补充一些李淳忽略的细节,比如那总管某日某时行为异常等等,听得那吏员频频侧目。
      然而,当问及“缴获”时,却出了点小岔子。坠儿下意识地捂紧了怀里一个小布包——那里是绯云临走前塞给她的一些金银细软,言明是“柳知言的不义之财,取之无妨,算作安身立命之本”。机敏的吏员察觉了她的异样。
      就在坠儿小脸发白,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为首的吏员却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深究,反而在记录上轻轻一笔带过。后来才知,一方面是上官早有暗示(皇室那边似乎也打了招呼,对“有功之人”网开一面),另一方面,这吏员也确实惊讶于坠儿的聪慧与在这场风波中起到的作用,心中暗忖:此女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胆大心细,是个可造之材,将来长安府办案,说不定真有借重她之处。这点“微不足道”的赃款,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

      官差走后,坠儿拍着胸口,后怕不已,但眼中却更多了几分自信的光芒。她拿出那个小布包,仔细数了数里面的钱财,眼睛越来越亮。

      “李公子,”她兴奋地拉着李淳的袖子,“这些钱,够我赎身了!还能在西市盘个小铺面!我想好了,就开个卖绣品和点心的小铺,我女红还行,点心可以学!最好……最好能开在书肆隔壁!”她脸上泛起红晕,“我……我想学认字!多认些字!”

      李淳看着她眼中对知识和新生活的渴望,心中触动,温言鼓励道:“这是大好事!坠儿姑娘你如此聪慧,定能学有所成。”

      坠儿用力点头,眼神愈发坚定:“嗯!等我攒够了钱,学好了本事,我才不要随便嫁人!我想……我想当个吏!就像今天来的那些官差一样,专门帮人推理破案的那种!”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盘旋已久,此刻终于大胆说了出来。

      李淳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朗声笑道:“好志向!女子为吏虽前所未有,但坠儿姑娘你有此奇才,未必不可!若他日我侥幸得官,无论外放何处,定邀请姑娘前来相助,专司刑名推理之事!”

      “真的吗?”坠儿惊喜地跳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那我们可说定了!拉钩!”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玄明仍在昏睡,但脸色似乎红润了一些。

      李淳和坠儿简单用了些晚饭,两人心情都轻松了不少。坠儿甚至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小坛清淡的米酒和几样小菜。

      “道长不能喝,我们替他喝点?”坠儿狡黠地眨眨眼,“算是庆祝我们……大难不死?”

      李淳本不擅饮,但看着窗外悄然绽放的一树桃花,想着连日来的生死与共,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便笑着应允:“好,只此一盅。”

      两人就在玄明榻前的小几上,对坐小酌。米酒甘醇,带着淡淡的甜香,入喉温润。

      “绯云姐姐……不知道去哪里了。”坠儿抿了一口酒,有些失落地说,“她那么厉害,又急公好义,一定是去别的地方行侠仗义了吧?”

      “想必是的。”李淳点头,“天下之大,总有需要她那般人物去处的不平事。或许将来,我们还有江湖再见之日。”

      他们聊着未来的打算,聊着长安的见闻,聊着昏迷的玄明醒来后可能会有的表情。月光渐渐透过窗棂,与桃花的暗香一同流淌进房间,温柔地笼罩着榻上的伤者,和榻前轻声交谈的两位年轻人。

      这一刻,没有妖邪,没有阴谋,没有朝堂纷争,只有劫后余生的宁静,和少年人之间真挚朴素的情谊,以及对未来虽不确定却充满希望的憧憬。

      长安第七夜,月明风清,桃花灼灼。

      他们守着昏迷的挚友,喝着淡淡的酒,说着轻轻的话,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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