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恐]怪物前任们如狼似虎

　　俄亥俄州的深秋傍晚，空气里透着股干净的凉意，呼吸间能看见白雾。巴士开走了，尾气喷了我一脸，留下我一个人站在路边。我背着那个快被掏空了的行李包，肚子饿得咕咕叫。

　　开车的大叔心肠不坏，临走前给我塞了几颗包装花里胡哨、有大有小的糖果，咧着嘴说了句“万圣节快乐”。糖被我攥在手心里，塑料糖纸窸窣作响。居然已经到万圣节了。糖果自己吃，还是留着？先留着吧。万一碰上哪个“捣蛋鬼”来要糖呢。

　　眼前就是沃伦谷镇。乍一看普普通通，跟路过的其他小镇没啥太大区别。但往里走了就不一样了。今天可是万圣节，刚入夜，街上已经闹哄哄的了。奇形怪状的人到处都是——穿着黑袍子的“女巫”、裹着白床单的“幽灵”、脸上画着夸张油彩的小丑……还有些打扮得我根本看不懂是啥玩意儿。音乐声、笑闹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故意搞出来的恐怖尖叫，混在一起，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我扯了扯身上这件穿了大半个月的旧夹克，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化妆舞会的流浪汉。穷游的背包客，哪还有闲钱整这些行头。能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找个地儿窝一晚上，就算老天爷赏饭吃了。

　　半个月的便车坐得我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真想找个地方瘫个三天三夜。沃伦谷镇看着还行，至少眼下挺热闹。能不能待，得住两天看看，主要得看这地方的旅馆我住不住得起——我摸了摸裤兜里那几张薄薄的钞票，心里有点发虚。实在不行，包里有露营袋，下车前我发现镇子外边有片森林，凑合一宿也行，就是希望里头别有熊或者狼之类的大家伙晚上钻我露营袋跟我“约会”。

　　我刚顺着路往镇中心走了没几步，后脖颈就有点发毛，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猛一回头，还真有个小不点跟在我后头。

　　他个头矮矮的，顶多到我腰那么高。脑袋上套着个麻袋，怪瘆人的，上面粗糙地缝着两个黑纽扣当眼睛，底下的针脚歪歪扭扭地扯出一个大大的、咧到耳根的笑脸；身上是件橙得扎眼的连体衣，跟南瓜一个色儿，膝盖胳膊肘那儿还打着深色的补丁。他左边那只小手拖着一个看着不小的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但他拖着好像一点也不费劲。

　　我走，他也走。我停，他也停——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歪着那个麻袋脑袋，一动不动地“瞅”着我。

　　有点好笑，又有点……说不出的怪。但看着不像有恶意，甚至那笨拙的样子还有点可怜兮兮的可爱。估计是哪个调皮捣蛋又怕生的小孩吧。

　　我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包里那几颗糖。行吧，今天万圣节，应个景。

　　我朝他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和善点：“嘿，小家伙，想要糖吗？”

　　我靠近时，他小小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但没跑开，还是保持着那个歪头的姿势“看”着我。

　　我拉开背包，把司机给的那几颗糖都掏了出来，摊在手心里。

　　他低下头，“瞧”着我的手，像是在仔细挑选糖果，然后伸出那只空着的、戴着露指手套的小手，精准地拿走了里面最大的一颗——橙色的板状南瓜棒棒糖。

　　“万圣节快乐。”我抬起手，习惯性地想揉揉他的脑袋。

　　掌心落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硬邦邦的，根本不是小孩子柔软头发该有的感觉。我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收回手，皱了皱眉。

　　是麻袋的质感？还是说……里面根本不是头发？算了，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那小家伙依旧沉默着，攥紧了那颗糖。我没再停留，起身之后转身继续往镇里走。走出十几米再回头时，他还站在原地，那个缝着大笑脸的麻袋脑袋，正对着我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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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子中心的广场上热闹得翻天。露天摆着长桌，上面堆满了食物，烤肉、南瓜派、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点心，香气混在冷空气里，勾得我肚子叫得更凶了。旁边空地上还有人表演喷火，呼地一下窜起老高的火焰，引来围观人群一阵惊呼和鼓掌。

　　我混在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群里，目标明确地朝放着烤肉的桌子摸过去。没办法，我实在是太饿了。我拿起一碟切好的烤肉，也顾不上形象，靠在桌边就吃了起来。

　　肉汁在嘴里爆开，饿极了吃什么都香。我正埋头苦干，突然感觉身边站了个人。我侧头一看，发现是个打扮成小红帽样子的女孩——深棕色头发扎成两个低低的双马尾垂在肩上，红色斗篷的兜帽软软地搭在后面，臂弯里挎着个小篮子。她正盯着我面前桌上那盘所剩无几的烤肉，眼神有点犹豫，想拿又不敢伸手的样子。

　　“需要来点吗？”我把手里的盘子往她那边递了递，虽然里面也没剩几片了。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我，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似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她连忙摆手，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啊，不，不用了！谢谢……我在减肥。”她笑起来的时候，能看见门牙中间有一条小小的缝，配上那副邻家女孩的乖巧气质，怪可爱的。

　　我看看手里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肉，又看看她纤细的胳膊，心里啧了一声。女孩子真不容易。

　　大概是我看起来不像坏人——或者单纯是因为我穿得太正常，太朴素，在这群妖魔鬼怪里反而显得突出——她跟我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她叫劳瑞，说家住在镇子边的农场，不常进城，只有万圣节才会来玩玩。我告诉她我叫亚当，是个路过这里的游客，头一回在沃伦谷镇过万圣节。

　　“这儿气氛真不错，”我嚼着最后一口肉，含糊地说，“比春木镇那边浓多了。”我“记事”起就在春木镇过了一次万圣节，印象里比这儿冷清得多。

　　劳瑞点点头，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沃伦谷很看重这些老传统的，尤其是万圣节。老一辈的人……他们甚至管今晚叫‘Samhain’。”

　　“Samhain？”我跟着她念了一遍这个古怪的词。

　　“嗯，就是万圣前夜的意思，很古老的叫法了，听说混合了基督教和更早的凯尔特人的东西。”她稍微压低了点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小秘密，“传说，这一天，生和死之间的帷幕会变得最薄……有时候，甚至还有……”她顿了一下，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点吓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有活人祭祀的说法。当然啦，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传说了，吓唬小孩的，不是真的。”

　　活人祭祀？我后背没来由地窜起一丝凉意，尽管周围喧闹无比。

　　为了驱散这瞬间的冷场，我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这镇子周围的林子晚上安全吗？”

　　劳瑞愣了一下，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打算晚上在外边露营。”我解释道，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找个便宜旅馆有点难。”

　　她脸上立刻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在外面露营？虽然林子本身没什么危险的动物，但是……今晚是万圣节呀，亚当，镇上虽然热闹，但外面黑灯瞎火的，难免会有坏人趁机做恶作剧或者更糟的事。你还是找个旅馆比较好，真的。”

　　我苦笑了一下：“谢了，劳瑞。但我……嗯，预算比较紧张。”“穷”这个字，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她还想说什么，另一个穿着蓝色蓬蓬裙、打扮成某个迪士尼公主的金发女孩走了过来，亲昵地搂住劳瑞的肩膀。

　　“嘿，没打扰你们吧？”她笑着对我点点头，然后转向劳瑞，“珍妮特在那边找你呢，好像有什么事。”

　　“哦，好的。”劳瑞对我抱歉地笑了笑，“那我先过去一下。”

　　“嗯，去吧。”

　　目送着两个女孩手拉手挤进人群，我下意识地又朝四周望了望。狂欢的人群，跳跃的篝火，喧闹的音乐……然而，就在这纷乱色彩的边缘，人群缝隙之外，一个静止的身影猛地俘获了我的视线。

　　这么说可能不太公平，今晚打扮得奇怪的人太多了。

　　但那个人……不一样。

　　他戴着一张白色的橡胶面具，身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像是技工穿的那种连体服，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阴影里，面具的方向似乎正对着我。

　　我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万圣节吓唬人的把戏吗？通过无声的凝视把人吓死？

　　没等我仔细分辨，劳瑞回来了，轻轻碰了下我的胳膊：“我回来了，刚说到哪儿了？”她手里的小篮子不见了，脸上泛着不显眼的粉色，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芒。她就那么直勾勾地瞧着我，仿佛瞧着稀罕物一般，反倒让我不自在了起来。

　　我因为劳瑞的打断短暂分了会儿神，再次扭头看向那个方向时——

　　阴影里已空空如也。

　　那个蓝色身影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灯光和人群制造出的一个幻觉。

　　心脏还在莫名地咚咚直跳。我深吸了一口混合着烤肉香和冷空气的夜风，把那股不安强行压了下去。

　　万圣节嘛，自己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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