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故事之印象思绪

　　【（上）夕颜】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默然地放下手机，推开沉重的玻璃移门，阵阵清风。桌上凌乱的信纸沙沙作响，心底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沉重。
　　信是喵喵寄来的，在她为数不多的几封信里我总能欣喜于她的成长，仿佛她不是印象中那个会自称是我家小孩对着我极尽撒娇之能事的小女生。字里行间依旧还是那种轻描淡写的风格，一如那个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诉说她与D的分手，连之后的复合也是，失去了情绪的波动。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些隐隐的哀伤与无可奈何的惆怅。
　　有些冲动的，翻出D的号码，拨出……不被接通，忽然想或许是上天也想让他们多点时间去冷静。凝视楼外夕阳西下，清风徐徐，有些释然。脑海里，却还是不停地闪现喵喵的那段话——
　　“靓靓，和D分分合合，那么久了，忽然发觉只是习惯去爱了。我们都在追逐不同的梦想，那么残酷的现实都把彼此折磨得身心疲惫，不如都给对方一个喘息的空间，放他自由，也让我一个人独立……”
　　似曾相识的话语，熟悉到心扉，竟却忘了曾几何时对谁人说过，抑或谁人对我说过。
　　这一夜，睡得很沉，不是太过安心，只是累了。醒来时，发觉即使被丝绒窗帘阻隔着，阳光依旧透了进来。呵呵……朝西的房间能见到如此明媚的阳光，看来又能把午饭给省了。摸到手机，想确认一下时间，惊觉竟已有n条信息等我回复。轻叹我的天，打开，心跳开始急剧加速，真有立马撞墙的冲动。
　　“死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下午六点八佰伴给我准时出现！记住，要多花枝招展就给我多花枝招展！”
　　像触电一般迅速从床上跳起来，一个电话过去，对方已关机，晕。枫这女人向来雷厉风行，要是我敢在她生日时放肆，我一定会死得很难看，所以得罪不起，尽管我觉得浑身乏力。
　　给萱去了一个电话，相约买礼物事宜，竟发觉那丫头真和我一德行。不自觉得又聊了起来。趁她抱怨的空隙，打开抽屉，然后隔离霜、粉底、唇彩、化妆水摊了一桌子；打开首饰盒，耳环、手链继续往桌上堆。视线习惯性地看指甲，紫色的彩甲确实有点招摇了，开始后悔昨天的一时冲动。视线掠过无名指上的戒指，习惯性地转了转，竟想戴了有多久，真的不记得了，一丝的感觉都不覆存在。
　　听到萱大叫，才惊醒，时钟已经指向三点。匆忙挂电话，匆忙开衣橱挑衣服。顺手拿了件被妹妹戏称如同苦艾酒一样妖媚的紫色衣服、低腰牛仔裤，上妆戴耳环，梳直长发，将钱包、钥匙和手机扔进斜背包，随便穿了双运动鞋就出了门。
　　到达约定地点，才看到萱像朵花一样在商店门口静静绽放。红色针织衫、花色蛋糕裙，一双拥有超大蝴蝶结的靴子。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见我，她也微愣，之后，笑颜如花地说，
　　“你今天可真够青春逼人的啊！”
　　瞧这丫头，竟说什么话。我说你这是招蜂引蝶去的？她笑，笑得有些妩媚，然后说这不都是枫姐姐的指令吗？是哦，花枝招展，呵呵，自己竟忘了。
　　“没事，你今天的风格与众不同！”
　　“哈哈，那是，不觉得我们交换风格了吗？”
　　萱一楞，才觉悟到这一事实，笑得花枝乱颤。
　　买完礼物，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枫的生日宴会。我们无法估计迟到的下场，所以也不敢怠慢。
　　赶到车站，远远地，能看见夕阳，不自觉地抬头看天。我一直是喜欢夕阳的，相对日出而言。夕阳西下是最后的告别，燃烧地越热烈也就消失得越彻底，彩霞满天之后紧随着无边黑暗，无可挽回的怅恨。
　　听到萱叫我，回头，一瞥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红色外套、白色T恤、牛仔裤，站在身后建筑物的巨大落地窗前，头微转，痴痴地凝望远方，是他。
　　D，我叫了一声。他回头，有点惊讶，然后说是你，声音有些苍凉。我想开口问些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许久，D又慢慢将头转向右侧，凝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我竟没意识到，对面的那幢楼房是喵喵的家。我轻语，何必。未等他开口，却被萱拉走，上了车。
　　透过车窗，看到D依旧杵在那儿，却有些踌躇该不该走。萱看着我，良久。车渐行渐远，直到D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有点似曾相识……”萱说道。
　　我有些迷惑地看萱，似曾相识？
　　“你，是否已经真的不在乎了，还是说你已经彻底地忘了？！那么，你手上的……”
　　萱的话被我的手机铃音打断，是一条连锁信息，D的。
　　“真正可以长久的爱情一定是出现在恰当的时机。放你自己去追逐人生的梦想，放她去追逐她的梦想，在某一天你们再度相遇的时候，那一刻你已经知道你的人生缺的是什么，什么样的感情值得珍惜和珍藏。我们都不想用爱来困死对方。

　　【（下）醉清风】

　　八伯伴楼下，远远地就看到枫个性十足地矗立在那儿。看到我们，呆立足足十秒，然后大笑。
　　“你们两个搞什么？让你们花枝招展，你们两个干脆都彻底地转换风格，说，你们是不是脑神经交换过了？”
　　这孩子说话真有一套，交换脑神经？干脆地暗示我们脑子进水了。
　　我说：“我平时似乎也没像萱这样像棵圣诞树吧？”
　　萱气结：“你终究把实话给说了啊！我可没你青春逼人里还要带点妖媚！”
　　枫便笑，说实在的，能用仰天大笑来形容。笑止便拖着我们往前走。
　　“你请了多少人啊？人多打声招呼。”我说。
　　“呵呵，给我发短信祝福都发者有份，当然除了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靓，我们走，不去了。”萱硬把我往后扯。
　　“你们敢吗？呵呵，算了，今天姐姐生日放你们一马，少来威胁姐姐我。”
　　“哪感啊，不也随便说说的嘛。我们怎么会忘记你大寿呢？不就迟你的短信一步嘛。早知道零点发！”
　　“得了吧，萱姐姐你我还不了解，零点？估计美国都睡去了吧？！”
　　够绝，紧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说真的，枫，你真请了很多人？”
　　枫应该了解的，我和萱都是那种不喜闹的人。
　　“没，除了你们，就多请了两个。”
　　枫确实也只多请了两个，两个让我和萱都意想不到的人。当然，是我意外到想去跳黄浦江的人。
　　她连H都请了，还附带着H的女友。
　　H很坦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他根本不会意外在枫的生日宴上遇见我和萱。相信如果不是忘却得太彻底，那就是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否则他也不会应枫的邀约。
　　他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顺带介绍了他的女友。那是个挺清纯的女孩子，也很放得开，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简直把H当空气了。
　　坐定，萱轻问枫是否一直跟H都有联系。
　　枫承认，她说最近H那小子找了女朋友才想到请他来露个面。
　　我暗自深呼吸，也深知枫的用意，忽然只觉得讽刺与好笑。
　　“我们开瓶酒吧？”枫提议，“你们没有谁不能喝吧？不能喝的喝可乐！”
　　“啤酒？一瓶够了吗？”H问，语气里很有等着看好戏的意味，他是知道萱不太能喝。
　　“喂，我说你知道我不会喝的！”没想到开口的是他的女友。
　　“不说了吗？不会的喝可乐。会的醉死，不会的就涨死，对吧，枫，我们够给你面子了吧？”H瞥了我一眼，说道，“枫，叫吧，先叫两瓶啤酒。”
　　“谁说喝啤酒的？这里环境优雅，看看窗外的景色，月色朦胧，灯光辉煌，啤酒多庸俗，开瓶红酒。”
　　这番说辞倒把H说得一愣一愣的。我笑，枫就是枫！不过，说真的，不知道那女人是不是最近赚太过瘾了，今天可真是大手笔。
　　血红色的液体在玻璃酒杯里摇晃，举杯欣赏窗外的夜景，便有些醉。我说过的，一直很流连上海的夜色。可是，上海就像这杯红酒，浮华艳丽，却是没一点后劲。
　　“你真能喝？”H正视我，今晚的第一次。
　　我笑而不答，反倒是萱有些疑惑，对我轻语：“原来他一直都不知道？”
　　我有些不置可否，枫反而莞尔一笑。
　　“你还真以为她滴酒不沾？喂，靓，你没忘吧，那年在KFC……”
　　那女人还提那事。那年考试失利，在KFC和枫痛饮，让我爸知道，没少一顿骂。
　　H有点悻悻然，也有些仓皇。他的女友只是很迷茫和严肃地看着我和我手中的酒杯。我一惊，女人是最敏感的动物，我深知。
　　“哇，你的彩甲好漂亮。”
　　晕，这什么女人啊！
　　“是吗？你这么认为，也不枉费我一时冲动。”
　　H也顺着大家的意思，看我的指甲。我抬了头，注视着他的表情。明显的局促不安，连一瞬间的讶意都让我捕捉到了。他微愣，我忽然意识到他所惊异的并非是我妖艳无比的指甲，而是我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靓，你陪我吧。”
　　萱一定也留意到了，急忙把我拉离尴尬的场面。
　　我在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门口等萱，却又碰到H。他轻呼我名。有些事就是这样，或许什么都变了，却有一些习惯无法改变。他还是那样，喜欢叫我全名，却不知道是语速太快还是有些刻意，总感觉跳掉了中间那个字。这个世界上，恐怕这样叫我的只此一人了。
　　“恩，怎么了？”
　　“从来都不知道你那么能喝。”
　　“呵呵，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吧。”
　　“是吧，认识那么久，我是的确一点都不明白你。那么天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其实你的想法我一点都不懂。”
　　“人，都是有伪装的吧。”
　　“她应该不是，她永远都那么孩子气。”他停顿了一下，转了一下话题，“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已经离梦想很近？”
　　“还在追逐梦想的旅程中流浪。”
　　“是吗？一直想问你，放你自由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恩，是，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梦想幻灭又被拾起，然后实现。”
　　“虽然并不了解你，可是有点自始至终我都清楚，你总是太过要强，喜欢一个人去承担。”
　　“不好吗？”
　　“没，你有你的生存方式。那……戒指呢？”
　　几秒钟的迟疑，结果还是问出了口，或许他想知道的仅仅于此而已。
　　“呵呵，你多心了，我一直有戴戒指的习惯，今天顺手拿的。不要因为是你送的而胡思乱想。”
　　真假参半的话，我起来还真不费劲，有点佩服自己。习惯，真的只是习惯，戴习惯了，却再也没念头想拿下来。
　　“恩……那，祝你成功。”
　　“谢谢，也祝你幸福。”
　　H留下个微笑，转身。我心里一颤，似曾相识……忽然明白喵喵的话为何熟悉到心扉，也忆起萱口中的那句似曾相识。
　　那一年，是我说的，说我太累，太过苍茫，说我不愿意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迷失自己，我终于有些明晰我想要的东西，我只是想好好地一个人去翩飞。
　　“或许，你并不知道，那一次，我去找过他，问他是否真愿意放弃。他曾说他可以给的仅仅是让你觉得快乐，所以给你一个独立的空间。那时的他的表情像极了车站的那个男孩。”
　　萱和我站在梳妆镜前，都看着镜中的自己，也都只是漠然淡定的表情。
　　“亲爱，还爱吗？”
　　“萱，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借口，唯一的理由就是不爱了，没感觉了。”
　　回到座位，端起那杯红酒，一饮而尽。液体流入，有种彻骨的冰凉，却觉得一阵轻松。想起D的那条短信，忽然想人来人往，爱情来去匆匆，不是所有人还能从终点再回到起点，显然，我和H，不属于那一类。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生日会结束后，H携女友离去。
　　枫有些不满地对我们说：“那小子连声招呼都不打，怎么说也该给你们留个电话吧。”
　　“这，你有不就行了？！”我笑说。
　　很好笑，其实从来都没想过还能和他再做朋友。记得有人说两个人分了手还能做朋友，一是有个人可以默默付出，一是其中一个人从来都没爱过。我和他都不属于那两种，所以之后的之后仅仅是偶遇也会相视一笑，便已足够。
　　“去走走吧，我们都喝多了。”萱提议。
　　“恩，好，看你今天十分捧场，也喝了不少，听你的。”枫赞许。
　　夜很深，但是东外滩灯光璀璨，人流窜动，一点也不觉得惊慌，也不寂寞。和枫坐在围栏的铁链上，而萱一个人站在黄浦江畔的石台上。
　　“你没怪我请了H吧？”枫问。
　　“怎么会呢？有些事只是时间而已，总需要有个结果。”
　　“呵呵，就看出那小子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说的什么话，那你怎么不早说？”
　　“恩……这挺深奥的。不是说，爱情是种遇见，在恰当的时候恰当的地点遇见恰当的人。他的timing一开始就错了，注定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没错，在今天之前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枫，这个世界总是太过纷繁，我们根本无法分辨时间地点人物是否恰当，便就已经爱了。”
　　我缓缓站起，走到萱身边。萱紧紧握住我的左手，有些用力，被戒指牵绊着，很疼。
　　我笑说：“亲爱，你怕还站得那么近？”
　　她笑了，放开我的手。我抬起左手，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霓虹灯下闪耀地刺眼，有些仪式终究早该被完成的……
　　取下戒指，倒数三秒，certify，给你的爱，停止心跳。
　　忽觉得异常的轻松，手的感觉也是，原来，我终究还不想被圈住被束缚。
　　紧紧挨着萱，看着江面溅起的水花，忽然想，这一次连三米都没有吧，比起南浦大桥与其那远超三百米的距离，现在一定能感觉到水的柔和……
　　清风拂过，轻笑，看来真的有些醉了……
　　黎明，太阳冉冉升起，很疲倦，有些犯困。再次经过那个车站，见一女孩站在那玻璃前，长发披肩……
　　竟是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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