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守望你

　　一阵风吹过，夏望闻到了宋斯念身上一股淡淡的辛辣清苦的味道，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青城一中有个规矩，周一升完国旗才去食堂吃饭，平日里都是上完早自习再去。
　　宋斯念和左上之拎着校服，往综合楼底下的厕所走——综合楼离操场不远，出了操场大门几步路就到。
　　夏望和欧阳所宜没等他们，率先往食堂赶。等宋斯念和左上之找过来时，两人手里各端着一份饭，左上之手里还多了一瓶冒着冷气的可乐。学校小卖部平日里严禁卖碳酸饮料，欧阳所宜眼尖，张口就问：“你从哪摸来的可乐？家里带的？”
　　左上之摇了摇头，在她们对面的餐桌旁坐下，一边把可乐往宋斯念面前推了推，一边解释：“不是我的，是高二一个学姐硬塞给宋斯念的。我们俩刚才在厕所换衣服，一出来就被她堵在门口了。本来想拒绝的，结果那学姐死活不让我们走，最后没办法，只能拿着了。”
　　欧阳所宜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切，我可不稀罕这东西，你们俩慢慢喝吧。”
　　“夏望喝不喝？”左上之又扭头问。
　　夏望正偷偷用余光瞄着宋斯念握着筷子的手，听到这话，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目光，飞快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喝。”
　　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地过，眨眼间，青城一中迎来了开学后的第一次月考。
　　月考的考场得由学生自己布置。高中部的教学楼是三栋独栋连在一起的格局，高一和高二共用一栋楼，高三独占一栋，还有一栋楼是计算机室、实验室和器材室的所在地。
　　高一的教室数量不够当考场，于是学校安排，要去实验楼把楼上闲置的教室收拾出来，总共得腾出差不多十个考场。
　　这次学校派了年级前五的班级负责打扫，一个班收拾两个教室。巧的是，今天正好轮到夏望所在的组和欧阳所宜所在的组值日，距离晚自习放学还有半个小时，他们就拿着扫帚、拖把和抹布，提前往实验楼去了。
　　等夏望她们赶到实验楼时，楼里已经来了不少其他班的同学。让夏望有些意外的是，宋斯念竟然也在其中。别的班有几个男生认识宋斯念，路过他身边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斯念，你不复习跑出来打扫卫生啊？”
　　这话刚落，一班的一个同学就凑过来插话：“今天本来不是宋斯念值日的，他说自己复习得差不多了，想来放松放松，就和我们组一个同学换了值日，这才过来的。”
　　那男生听后，啧啧两声，一脸佩服地感叹：“我去，这难道就是学霸的超级松弛感吗？太牛了！”
　　夏望他们班的男生打扫卫生的速度，比其他班的男生慢了不少。等到这层楼其他班级都收拾完离开时，他们班负责的两个教室，还差一点收尾工作没做完。
　　不过，宋斯念早就把自己负责的区域打扫干净了，却没有急着走，而是靠在走廊的栏杆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夏望她们。
　　高泽楷是欧阳所宜那一组的，他们收拾的另一个教室进度快，早早地就完工了。收拾完后，高泽楷他们也没走，直接拎着工具，跑到夏望这边来帮忙。
　　夏望这组的组长，瞅着夏望手里只拿着一块抹布擦窗户，觉得她干活太少，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清了清嗓子吩咐：“夏望，你去把垃圾桶倒了吧。”
　　可那垃圾桶又大又沉，里面还装满了垃圾，实验楼又在四楼，夏望一个人根本抬不动。她刚想喊欧阳所宜跟自己一起下楼，结果高泽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凑到她跟前，笑得一脸殷勤：“夏望，我帮你吧，你自己一个人肯定抬不下去。”
　　夏望连忙摇头拒绝，语气很客气：“不用了，谢谢你。所宜一会儿会和我一起去的。”
　　“就是就是！”欧阳所宜立马接话，嗓门响亮得很，“我还没走呢，哪儿用得着你来帮忙？高泽楷，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爱劳动啊？”
　　她这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平时和左上之互怼怼习惯了，话一出口就带着点呛人的劲儿。说完，欧阳所宜根本没给高泽楷反应的时间，直接从他身边挤过去，和夏望一起，一人拽着垃圾桶的一个把手，费力地往楼梯口拖。
　　两人倒完垃圾，拎着空垃圾桶往回走的路上，欧阳所宜突然凑近夏望，挤眉弄眼地八卦道：“哎，我怎么感觉高泽楷对你有点意思啊？”
　　“没有吧？你别瞎说。”夏望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反驳，“他也不是只帮我啊，刚才他好像也帮别的同学打扫卫生了。”
　　“是吗？”欧阳所宜挑了挑眉，明显不信，“那他上次撞到你，还给你送水赔礼道歉呢，你忘了？”
　　“那不是因为他把我撞倒了，心里过意不去才送的吗？”夏望的声音小了点。
　　欧阳所宜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毕竟人都是视觉动物，对长得好看的人，多几分好感也挺正常的，算不得什么。要是把这种好感都归结于喜欢，那她喜欢的人，都能绕操场八百圈了。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实验楼下，顺着楼梯往上走。这时候，晚自习放学已经有几分钟了，高一高二教学楼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整栋实验楼显得格外空旷孤寂，连风吹过走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夏望和欧阳所宜刚爬了两层楼，欧阳所宜下意识地朝着空荡荡的二楼走廊瞅了一眼。昏黄的光线下，走廊尽头的窗户玻璃反射着月光，看着阴森森的，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有点儿害怕。”欧阳所宜抓紧了夏望的胳膊，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心翼翼地往夏望身边靠了靠。
　　“我……我也有点。”夏望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概小女生都是有些怕鬼的，尤其是在这种阴森森的环境里，更是容易浮想联翩。欧阳所宜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后悔平时看了那么多恐怖片——那些恐怖片里的鬼脸，此刻像放幻灯片似的，在她脑海里来回闪现。
　　“我们赶快走吧！”欧阳所宜催促道。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好不容易爬到四楼，却发现她们要放垃圾桶的那个教室，竟然已经关灯锁门了。
　　一瞬间，欧阳所宜的心凉了半截，差点哭出来：“不会吧？他们怎么没等我们就走了啊？”
　　“我们……我们不会是走错楼层了吧？”夏望也慌了，连忙抬头看向楼梯口的楼层标志，看了好几遍，确定没错，就是四楼。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们要不要把垃圾桶先送回原来的教室？”欧阳所宜提着垃圾桶的把手，站在楼梯口，瑟瑟发抖地问。
　　“应该要吧。没事的，我们把垃圾桶放在门口，然后赶紧走就好了。”夏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点，一边安慰着欧阳所宜，一边给自己打气。
　　但最后，两个人实在不敢再往黑漆漆的走廊深处走，干脆随便推开了一间隔壁的空教室门，慌慌张张地把垃圾桶放了进去。
　　放下垃圾桶后，两人一刻也不敢多待，转身就往楼梯口跑。还没跑出两步，欧阳所宜突然尖叫一声，撒腿就跑——她本来就怕得要命，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夏望本来只有一点点害怕，被欧阳所宜这么一带动，也瞬间紧张起来，感觉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们似的，拼了命地跟着跑。
　　两人刚跑到楼梯口，突然有两个黑影“噌”地一下从楼梯拐角处蹦了出来！
　　“啊——！！！”
　　尖锐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实验楼的楼梯间。夏望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跳了起来，手里的垃圾桶“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欧阳所宜更是夸张，直接被吓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等看清那两个黑影是宋斯念和左上之后，欧阳所宜再也忍不住了，叉着腰，气得破口大骂：“你们两个是不是有毛病啊！吓死老娘了！”
　　就连一向温和的夏望，也没忍住，带着哭腔小声吐槽：“我……我真服了你们了！”
　　虽然是被吓得不轻，但夏望说话的时候，依旧吞吞吐吐的，没什么攻击力，反而带着点委屈的鼻音。
　　左上之没料到玩笑闹这么大，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赔罪：“哎呀！这不是看你们俩走得慢，想逗你们玩嘛！别生气别生气，明天我们请你们喝奶茶，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不好！”欧阳所宜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气冲冲地往下走。
　　左上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脱了，连忙喊了一声“哎，别跑啊”，拔腿就追了上去。
　　夏望和宋斯念见状，也赶紧跟上。走了一段楼梯，宋斯念悄悄观察着夏望的脸色，看她眼眶红红的，还在微微喘着气，便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生气吧？”
　　夏望摇了摇头，声音还有点发颤：“没有。”
　　“真的假的？”宋斯念明显不信，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真的。”夏望抬眼看了他一下，又飞快地低下头，小声解释，“就是……刚才有点吓到了。”
　　“一会儿出了校门，你想吃什么？”宋斯念放慢了脚步，和夏望并肩走着，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我请客，就当给你赔礼了。”
　　“不用了，我不饿。”夏望摇了摇头，拒绝得很干脆。
　　前面的欧阳所宜，这会儿已经被左上之哄得消了气。她走在最前面，听到两人的对话，立马转过头来插话，嗓门响亮：“什么不用了？必须用！这顿他必须请，就当是给我们俩压惊的！”
　　“一会儿出了校门，我要吃校门口那家的大鸡排！要加辣的！”欧阳所宜掰着手指头，在脑海里疯狂搜索着校门口的美食。
　　“天天就知道吃。”左上之在她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话还是被欧阳所宜听得一清二楚，她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左上之立马举手投降：“没说什么！我说鸡排好吃！加辣的更好吃！”
　　两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所以，你想吃什么？”宋斯念转过头，看着身边安安静静的夏望，又问了一遍。
　　夏望想了想，才小声说道：“那……吃章鱼小丸子吧，要小份的就好。”
　　宋斯念点了点头，记在了心里。
　　出了校门，宋斯念径直朝着小吃摊走去，夏望、欧阳所宜和左上之三个人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闲聊。欧阳所宜的鸡排很快就买好了，她拿着热乎乎的鸡排，边走边喂给夏望：“喏，尝尝，超香的。”
　　左上之见状，也伸手想去叉一块，结果被欧阳所宜毫不留情地拍开了手：“你不是不吃吗？”
　　左上之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吃了？”
　　“就不给你吃！”欧阳所宜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故意气他。
　　这时候，宋斯念端着一大份章鱼小丸子走了过来。夏望看着那满满一盒、还冒着热气的小丸子，直接愣住了：“这……这好像有点太多了吧？”
　　“没事，能吃多少是多少，吃不完的话，分一分就吃完了。”宋斯念把盒子递到她手里，语气很温柔。
　　夏望点了点头，接过盒子，拿出一根干净的竹签，叉了一个小丸子，递到欧阳所宜嘴边：“所宜，你尝尝。”
　　欧阳所宜张嘴咬了下去，刚入口就被烫得龇牙咧嘴，舌头在嘴里来回打转，活像在嘴里炒了个菜。
　　左上之看到这一幕，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出息！吃个丸子都能被烫到！”
　　欧阳所宜咽下嘴里的丸子，白了他一眼，反唇相讥：“so？你就是嫉妒我能吃到！”
　　两个人又开启了新一轮的斗嘴模式。
　　夏望看着吵吵闹闹的两人，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转过头，把装着章鱼小丸子的盒子递到宋斯念面前，轻声问：“你吃吗？”
　　“你叉一个给我吧。”宋斯念看着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夏望连忙拿起一根没用过的竹签，小心翼翼地叉了一个裹满了沙拉酱和海苔碎的小丸子，递到他手里。宋斯念接过，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外皮软糯，内里的章鱼肉弹牙，带着浓浓的鲜香，平时从来不爱吃路边摊的宋斯念，此刻竟觉得这小小的丸子，格外美味。
　　他很快就吃完了一个。夏望见状，又拿起一根竹签，叉了一个递给他。
　　宋斯念看着她递过来的章鱼小丸子，却没有接，只是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指尖上，轻声问道：“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够吃的，我吃不完这么多。”夏望晃了晃手里的盒子，小声解释。
　　闻言，宋斯念这才伸手接了过来，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夏望的手指，两人都微微一顿。
　　宋斯念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手，状似随意地问：“九潇哥今天来接你吗？”
　　夏望点了点头，眼底漾起一抹暖意：“嗯，他一直都来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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