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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数数日子,马上便是七月十五了,俗称七月半,也就是常说的中元节,在这一日人们常以烧纸钱、祭祖、放河灯等等来表达怀念与感恩,而外使宫宴就定在该日。
“器物寻得如何了?”皇帝与李阜恒照例在书房交谈。
李阜恒靠在皇帝书桌旁,百无聊赖地翻着折子,“自然是早早地寻好了,我办事陛下尽管放心。”
“那王夫人呢?”
书房瞬间只剩下烛火抖动的声音,静得让皇帝都忍不住转头看向他,“怎么了?还有你办不好的差事。”
对啊,居然还有我没办好的差事!
李阜恒深吸口气,沉重地将头肩从折子上抬起来,“这些天我一直监视着王家,王夫人的卧房每日有侍从进出,但从不见她出门。”
皇帝也不禁诧异:“不仅足不出户,还不出门?”
“很奇怪吧,虽说王夫人身有不适,但王家并没有煎药味,说明她是就是在装病,不愿意见外人。”李阜恒细细说着自己的想法。
而皇帝却迅速捕捉到了一点,“你是如何得知她身有不适的?”
“奥,去王家醉花楼拿器物的时候,她写了封信给我。”李阜恒简单概括,脸不红心不跳的,丝毫没提当晚的混乱。
皇帝也不再过问,又提回宫宴一事,“近几日你去修缮西玉河,宴会结束后我们去放河灯。”
“又是公主殿下的主意?”李阜恒苦恼于又多了件差事。
皇帝默认,并再次提醒:“到时候各国使臣和各位大臣都会去,你给我好好修啊。”
“知道知道,”李阜恒不情不愿地应下,“那还要不要我去准备河灯?”
“这就不用你了,纯熙邀了些自己的友人,要亲自做。”
而身为友人之一的何时锦正静静听着学塾嬷嬷的话。
“今日,嬷嬷教大家如何做这河灯,”嬷嬷悠悠之口,动作缓慢但老练,“先拿我们的纸……”
为了迎接节日的到来,嬷嬷都会提前几日带女娘们温习有关的习俗礼仪。
女娘们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嬷嬷的一举一动,稍稍前倾着身体,细细地模仿。
待嬷嬷演示完,她们自己又试着做了几个,有人不慌不忙,有条不紊,而有人眉头紧锁,时不时瞧着别桌。
“完了,这只毁了,”何时锦看着手中皱皱的河灯,不禁托脸愁恼,“怎么这么难做?”
潘月尔闻言,转身便将自己做好的河灯送给她,说:“一时做不好也无妨,日后可以差人去买。”
“那可不行,”何时锦摆摆手,语气瞬间正经道:“七月半那日,我要入宫,给那些皇亲贵族做河灯放。”
“但做河灯不是下人也可以做吗?为什么由你来做?”
“不是由我,是我们陪公主殿下做河灯玩,”何时锦凑近,一手遮在嘴边,轻声道:“殿下说是顺便给那些外国使臣瞧瞧我朝女娘们的手艺。”
潘月尔听着皇亲贵族,公主殿下,外国使臣,这些个离自己十分遥远的称呼,渐渐心生向往之意。
“时锦,那你需不需要我陪你入宫,帮你一起做河灯?”潘月尔双手轻轻握上何时锦的手,眼睛直直地望向她。
可何时锦却说:“那不需要。入宫前我定会学好,实在不行我也有丫鬟帮忙。”她的脸高高扬起,嘴角挂着笑,用另一只手反摸着潘月尔。
似是无心之举,但潘月尔仍是怔了怔,讪讪一笑,将手慢慢抽回。
转回身的瞬间,她内心充斥着未收到请帖的无奈,无法入宫的遗憾,还有对阶级差距的痛恨。
她双手抓着裙摆,极力想盖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隐藏。
在学塾的另一角,贾茗正向陈知许与叶资展示着河灯。
“可以啊表妹!”叶资翘着指头,捏着小小河灯细细赏看。
“你们不去陪纯熙吗?”贾茗问。
陈知许从叶资手中接过小玩意,低头瞧着,“去啊,怎么不去?”
“诶,表妹今日怎么没带些首饰?”叶资上下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发问。
虽然贾茗平日里穿的绸缎都较为素净,但身上多多少少会戴些金银珠宝。
而今日,贾茗什么都没有,最多把头上的绒花,以及编进发辫的红绳算成首饰。
其实当时决定一人揽下全部赎金时,心疼归心疼,贾茗还是立马送了封信到潮凤青楼。
果然,这青楼老板不负众望,开口便是三百贯。
好样的,三百贯?贾茗自己可没这么多钱啊。
无奈之下,贾茗只好当了自己的首饰,仅留下几件名贵的,实在舍不得给出去的。
“赎回了个小娘子的身契。”贾茗不自觉摸了下发髻,习惯了首饰的空缺。
见眼前二人仍是满脸疑惑,她便说了黄霞的来历。
陈知许听了,对贾茗热血上头的同情心嗤之以鼻:“需要你这么帮?你能帮人家一辈子?”
“确实帮不了,”贾茗难得没反驳陈知许,“让她去醉花楼了。”
“醉花楼?是个好去处。”陈知许也难得没和贾茗拌嘴,毕竟她也同他想得一般没打算负责人一辈子。
不过提到黄霞,那就不得不说一说从一晚结束后发生的事情了。
“我被跟踪了。”贾茗淡淡地说。
是的,从李阜恒下达命令的那一晚,金南便日日盯着贾茗,直至今日。
金南虽为李阜恒的暗卫,身手十分了的,但别忘了,贾茗身边也有个武艺精湛的云梅。
自贾茗当夜回府后,云梅总觉屋顶或高枝上有人在监视,可每每当她翻上墙,又空无人影。
叶资一听这话,可静不下来,“什么!有没有受伤啊?什么人敢伤我表妹!表哥这就把这人给揪出来!”
“诶,冷静一点,”陈知许见贾茗的表情便知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有查到是谁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有一人嫌疑很大。”
*
中元节,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银辉洒满在皇城的琉璃瓦。
宫墙之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殿前,摆放着精致的祭台,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供品。
皇帝身披龙袍,端坐在上,神情肃穆。外国使臣们也身着民族服饰,与朝中大臣分列两旁。
随着太监们手持香炉,缓缓地在殿内行走,香烟缭绕,营造出一种严肃庄重的氛围,皇帝启口:“祭祀开始。”
太监们高声念诵着祭文,祈求祖先的庇佑和亡魂的安宁。众人也默默闭上眼睛,心里念着祝词。
愿祖先之灵,护佑子孙,福寿安康。
君焚香祭祖,化作福祉,降临于君。
祝君中元节,保佑家宅,平安喜乐。
此时公主宫内,亦是热闹。
大院内摆放着小香炉,白烟袅袅上升,与夜色交织在一起。
丫鬟们摆出了各种民间应节物品,从五彩缤纷的纸钱、冥币到各式各样的祭祀用品,还有那身着华丽传统服饰的戏子表演经典曲目。
女娘们或坐着折河灯,或起身烧些纸钱,或坐或立间,都充满着对先人的怀念和对生活的热爱。
“贾茗,叶资怎么没来?”李纯熙与贾茗并排坐在同一张桌上,低头细细折着河灯。
“他要陪着给家里祭祖。”
“那陈知许呢?”
贾茗没停下手中的笔,专注地在纸上写着什么,淡淡地回她:“说是叶资不来,你宫里又都是些小女娘,他陈大公子不好来。”
“好他个陈大公子,请都请不动。”李纯熙将纸轻摔在桌边,又懒懒地把头靠在贾茗肩上,叹声道:“我应该是做不好这河灯了。”
贾茗终于停下笔,瞧着桌上皱成一团的纸,笑着拍拍她的手,将写好的纸慢慢挪过去,:“不是你说要为陛下做河灯吗,这么快就放弃了?”
“才没有。”李纯熙倚在贾茗身上,举起她给的纸,在烛火映照下慢慢看着,“这是写给王敬杰的吗?”
“不是。”贾茗继续在另一张纸上写着同样的内容,“写给我们所有人的。”
李纯熙盯着这张纸,嘴上默默念着,似是得到某种信念般,整装正坐,挥手招呼着丫鬟,“来,一步步教我做,我定会给皇兄做个最好的。”
说着她就又轻伏在桌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捻着纸张,净白的指尖不知不觉染上了墨色。
等到女娘们做得差不多,李纯熙便安排丫鬟们将这些河灯送到西玉河。
这西玉河是从山上流下,挖渠流进皇宫,再从城墙处流到民间的,是宫中放河灯的最佳去处。
李纯熙在河边等着皇帝摆驾,仔细检查送来的河灯。
“这个花瓣都裂开了,不行。”
“这写的内容不好,撤下去。”
“呀,这种和我们做的都不一样诶。”李纯熙挽着贾茗的手,指着眼前的骰子状河灯。
瞧见公主喜欢,何时锦立马笑着上前,微微低头做礼,说:“殿下,臣女做的是骰子灯,之后还会送来圆灯呢。”
贾茗做的灯都是用纸折的荷花灯,而何时锦还用了竹子将纸支起,形状特别,字画显露完整。
“比我们做的好多了。”贾茗真心夸赞,触碰何时锦交叠在身前的双手。
这双手因要修整竹条,已然擦出了数条伤口。贾茗在她上前做礼时便瞧见那划痕,而她因想极力掩盖,用帕子附在了手上。
公主这下也看见了,说着就牵起何时锦的手:“这可不能留印子啊。”她赶忙让丫鬟送一些上好的膏药,摸着何时锦的手细细叮嘱:“娘子的手是很重要的。”
何时锦不禁闪了闪眼眸,对面二人似乎与脑中的印象并不相像,但她也只是持着微笑,收回手,将袖子扯了下去。
与此同时,一群人浩浩荡荡从桥前走来。皇帝被簇拥着引上桥头,而李阜恒独自在一旁踢着石子儿。
“来啦!”李纯熙一下就瞧见走在前头的皇帝,举高手用力挥着,“我去给皇兄送灯!”
说着,她便在人群中跑跑停停,于几步之遥处细心整理衣发,满心欢喜地递上河灯。
一路上,众人为公主让出了好大条道,从这里可以一眼望到远处站在原地的贾茗。
似乎是这二人都太过于不合群,冥冥之中,对上了视线。
今日,他仍旧穿着那套紫色官服,与往日不同的是,腰间还挂了把长剑。
今夜,她身着平日里常穿的浅绿便衣,仍旧没什么首饰,只是摇着手里的折扇。
夏夜荧光点点,清凉的微风晃得烛火摇摆不定,光影在两人的脸上晕染开来。
他迎着晚风,额前碎发悄然吹开,眉毛像是被墨色画笔勾勒般流畅。
她背着清风,绸缎随之飘摇,手指将缕缕长发勾在耳边。
良辰美景,最易达到情意致深时刻。
那么二人会因此情此景就此沉沦?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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