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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百合花 (上)
半夜的百合花
最近我又失业了,贺临川让我在店里帮忙,每月3千,还包食宿。
没骨气的我觉得还不错,一边看店,一边找工作,也不怕老板发现。
他在我找工作的时候,还在一旁点评︰
“这种要求24岁以下,还不要求经验的多数是假的,看到直接划掉。”
“一万的月薪,在家工作,还不用经验,想想也知道是骗人的。”
我觉得,现在的地球太危险了。
今天晚上,天师馆外的风,比往常更轻些。
街灯昏黄,光圈落在地上。
偶尔,头顶的电线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传来哔哔的细响,声音孤单,却一下一下敲在耳里。
我坐在长案旁,把刚烘好的符纸分门别类地迭好,铜钱在掌心里碰撞,发出低沉的脆响。
这种日常的声音让人心安,至少在贺临川不开口之前。
“你小心点,别弄得满地都是。” 他靠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里,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
我懒得理他,低头继续整理,直到忽然,有什么异样的颜色映入眼角。
那是一抹过于洁白的色彩,在深夜的门口显得突兀又……美得不真实。
我愣了一下,把手里的铜钱放下,起身走到门前。那是一束白百合,花瓣盛开得几近完美,没有一丝斑点,花茎被绿色的细带缠好,安静地立在门坎前。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就像是夜色亲手放下的礼物。
“丧事花。”贺临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转头看他,他正微微挑着眉,眼神不耐地扫了花一眼,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蹲下身,指尖轻轻触到一片花瓣,触感细腻温凉。
白百合的香气很淡,不像玫瑰那样张扬,也不似茉莉那般甜腻。而是干净、柔和,不惊不扰,却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去闻。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花,不该用“丧事花”来称呼。
“有人半夜送花,还不留名,你不觉得怪吗?”贺临川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警惕。
“怪是怪……但也可能只是有人想送。” 我抬眼看他,“你天生对浪漫免疫。”
他不接话,走上前两步,俯身看了看那束花,眼神停留的时间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长。
然后,他冷哼一声,“把它丢了吧。”
我没有答应,只是把花小心抱起,放进馆里,用一个干净的瓷瓶装好,店里的案头。
夜色里,百合在烛光旁轻轻摇曳,还真的挺好看。
然而,这样的美丽,只维持到天亮。
第二天早晨,我推开店门时,第一眼便看见案上的花——枯萎了。
不是普通的枯萎,而是彻底失了生机,花瓣干瘪、卷曲,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沿着花脉一点点蔓延到每一片花瓣。
而花瓣表面,竟凝着细密的水珠。它们不温暖,反而透着刺骨的冰凉。
我伸手碰了一下,冰意透过指尖直逼心口。那一瞬间,我确定这花来历不寻常。
我慢慢转过头,看见贺临川已经站在我身后,神色很冷。
他用朱砂剑在花旁划了几道符,把那瓷瓶连花一起提起,扔到屋外的垃圾桶。
“等一下。”我叫住他,心里莫名有种想阻止的冲动。
“这不是普通的东西。”他垂眸看我,声音低沉,“我们今晚守着门口,看看到底是谁送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我背脊有些发凉。因为我知道,我们等的,可能是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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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贺临川坐在天师馆的小厅里,面前的监控屏幕正反复播放着昨夜的片段。
屏幕上的光是灰的,电线在画面里偶尔晃动,哔哔的声音透过喇叭传出来,和夜色混在一起,听得人脊背发凉。
凌晨一点三十二分,画面里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那影子很轻,很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屏幕自动对焦,但雾气似的失真让他的脸完全看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是个男人,怀里抱着一束东西。
我盯着那团黑白色的像素,眼睛酸得发胀。
“是那束百合吧?”我低声问。
贺临川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坐姿后仰,长腿半曲半伸,手里转着一枚铜钱。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嗯,昨晚他放下花的时候,头都没抬过。”
我看着那段影像重复播放。那人影走到天师馆门口,微微俯身,把什么东西放在地上。随即转身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可奇怪的是,他走的时候背影并不清楚,然后一步一步消失在街角。
我们对视了一眼,我心里泛起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又是那种“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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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们挨家挨户走访了附近的居民。
在拐角那家老面铺,老板娘一边把面团擀成薄片,一边皱着眉想:“昨晚啊……好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挺急的。”
她用沾了面粉的手比划了一下,“是个男的,穿着那种蓝色快递制服,手里抱着花,走得特别快,一句话也没说。”
我问:“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她摇摇头,揉面的动作慢下来:“没有,路灯照着也看不清。像是,嗯……像是透明的。”
我心口微微一紧。
走出面铺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夏末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电线轻轻晃动,发出细长的哔声。我想起昨夜那段模糊的监控画面,心里那种诡异的感觉越发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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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决定今晚守在门口。
夜里十一点,街道几乎空了,只偶尔有车灯扫过墙面。
天师馆门口的灯泡发着暖黄的光,却照不远。
我坐在木门后,透过缝隙看着外面。
贺临川则靠在墙边,半阖着眼,像是在打盹,手里的铜钱依旧转得不紧不慢。
凌晨一点多时,风忽然停了。那是一种奇怪的静止,只剩下我的呼吸声和心跳。
就在这时,我看见街角出现了一个人影,我赶紧推了一下贺临川。
那个人穿着深蓝色的快递制服,帽檐压得很低,怀里抱着一大束白花,花瓣在路灯下微微泛光。他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步都踏得很轻,好像鞋底不沾地。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慢慢走近天师馆。
他没有看我们,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俯下身,把花束轻轻放在门口。
我正要开门,贺临川的手忽然按住我的肩,力道不大,却让我瞬间定在原地。
他的声音极低:“别动。”
那人放下花后,直起身,转身往街角走去。
可是当他走出三步,身形便像被什么吸走般,慢慢变淡,变透明,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我指尖冰凉,连心跳也慢了一拍。
贺临川推开门,弯腰捡起那束花。
是一束盛开的白百合,花瓣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却带着一股淡淡的寒意。
“看见了吧?”他垂眸看着花,声音低沉,“这花,不是活人送的。”
我愣住,一阵寒意从脚底升上来:“什么意思?”
“我早说了,这花不吉利。”贺临川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和天气差不多寻常的事。
我低头看着那束白百合,花瓣上凝着细细的水珠,在灯光下映出一圈冰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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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临川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语气懒散却带着命令的味道:“来一趟,带上你该带的东西。”
我挑眉,“你打给谁?”
“一个情报贩子。”他说得理所当然。
半个小时后,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看到来人后,我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的小男孩,背着个破旧书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露出几张泛黄的纸角和一只缺了耳朵的布兔子。
他抬头看我,笑得像个清晨偷溜出门买糖的孩子,眼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老成。
“紫微笔,好久不见。”
我下意识回道:“我们见过吗?”
等等,他叫我“紫微笔”?
之前阴婚替嫁的林婧好像也说过我是什么紫微笔……
“见过,也没见过。”他晃了晃书包,跨进来,像是进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搬了张椅子坐下。
贺临川丢给他一包糖,语气随意:“苏年,别装可爱,说正事。”
苏年剥开糖纸,含进嘴里,含糊地说:“三天前,这附近有个快递员出车祸死了,骨灰还没下葬,放在殡仪馆里。他的魂一直不安稳……昨晚从殡仪馆跑了出来。”
我心里一动,脱口问:“那白色的百合花是什么回事?”
苏年冲我眨眨眼,“嗯,他生前接到最后一单,是送一束白百合,收件人是这里。”
屋里静了一瞬。
外头的风像是特意挑这时候钻进窗缝,吹得那束百合轻轻颤动,花瓣边缘的水珠掉落,落在桌面上,散成一圈冰凉的痕迹。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贺临川问苏年。
苏年一脸“也不看看我是谁”的表情,“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忍不住问。
他对我笑,露出两颗虎牙,“我百年前就在这条街混,谁家添了口人,谁家少了口人,我都知道。”
他的语气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可我留意了一件事,他一個外貌10歲的小學生, “ 百年前就在这条街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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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贺临川带我去找那位快递员的妻子。
她住在馆子斜对面的老式公寓里,楼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行,墙壁被岁月熏成斑驳的深黄。她开门时,脸色比门外的光还暗。
“你们是?”她的声音沙哑,眼睛里却没有哭过的红痕。
我开口:“我们想跟您聊一下关于您先生的事情,他生前是不是要送你一束白色的百合花?”
她低头笑了,笑意却像冰,冷而无色:“花啊……那束花不是给我的。”
我愣住,以为自己听错:“可——”
“我们早就说好要离婚了。”她打断我,语气平淡,“一个月前,他说他喜欢了别人。然后,他就去外面住了。”
她顿了顿,抬眼盯着我,嘴角有一丝讽刺:“他没别的本事,变心倒是快,我连他喜欢了谁都不知道,他就死了。”
我听得心口微微发紧,不知道是为这段破碎关系的冷漠,还是因为她话里那种不加掩饰的倦意。
贺临川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问:“那束百合……您确定不是送给您的?”
“确定。”她的语气干脆,“我们家不摆白花,那是丧事的颜色。只是他这直男从来不知道这种事,还说白色的花看起来很美。”
白百合,丧事花。贺临川的第一反应,竟意外与她一致。
“那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住吗?”贺临川问道。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都离婚了,我还管他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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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天师馆的路上,风更冷了。
我忍不住问贺临川:“她的意思是……那花是送给别人的?”
贺临川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回去等消息。”
他的“等消息”,是等苏年。
馆里那个外表是小学生、实际上是百年前灵童的情报贩子,已经去查了。
到天师馆,苏年已经在等着了,手里还拎着一袋橘子,边说边剥。
“查到了啊。”他啪地扔下一瓣橘子进嘴,“那天晚上,快递员的确是先到过天师馆。”
我一怔:“天师馆?”
“对啊,他站在你们门口好一会儿,然后把花放下了。”苏年咧嘴笑了一下,“原本还想敲门的,后来没敲。”
贺临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毛毛的,“看着我干嘛!”
苏年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含糊地说:“死前的最后一单,不是送快递的单,是他自己加的,他要把花送给一个人。”
他抬眼看着我,像是要看我的反应,“名字就写了两个字,宋辞。”
我的脑子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的。
贺临川看了看我,抬手轻轻扫了扫我的脸,“你这人还真是招男人啊!”
“我去你的!你才招男人,你全家都招男人!”我一手拍开这人的爪子,他最近老爱对我动手动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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