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已经好几天没见白榆了，夏绥和父母说了声，准备去接他下工。
　　白榆假期在一家餐馆后厨帮工，时薪15，这几天都是跟着等到打烊才回家的。假期只剩下明天一天，白榆今天傍晚就会结工回去，熬夜补作业。
　　夏绥去之前先把之前的照片洗出来，两张，又配了相框，拎着到餐馆去了。他在桌前坐下，点了几道菜，等着白榆从后厨出来。
　　这时候店里的人不少，白榆也没特意张望，根本没看到夏绥。等他快走到店门口出去时，才听到熟悉的声音喊他：“白榆。”
　　白榆意外转头，看到了夏绥。
　　“好巧，一个人来吃饭？”
　　“不是啊，两个人。”
　　“……和朋友？”应该是那个在榆城待过好几年的朋友吧。
　　“嗯。”
　　“噢，那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夏绥忍笑，扬声叫他：“哎，你走了怎么吃？”
　　白榆的步伐猛地一顿，回头看他。
　　夏绥：“正好都没吃饭，一起吃吧？”
　　夏绥手撑在桌子上拖着下巴，微眯着的眼睛含笑注视着他。白榆动了动手指，沉默几秒，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的？”
　　夏绥笑而不语。白榆等了会儿见他不回，也就不再开口了。
　　菜被端上来了，两菜一汤，刚好够两人吃。
　　“来，多吃点。”
　　夏绥盛了饭递过去，又仔细撇开汤面上的油花，舀了碗汤放白榆手边。
　　“谢谢。”
　　白榆吃着饭还是忍不住感叹，还真巧，他和夏绥的口味居然凑一块儿去了。
　　吃饭时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两双筷子时不时同步伸进一道菜里。
　　结账走出餐馆，白榆掏了饭钱的一半出来，还没给出去，就被夏绥打断。伸到面前的袋子是透明的，能够隐隐约约看到里面原木色的相框。
　　白榆隐约猜到是什么了，眼里不由带上喜悦与期待。“是那天的照片？”
　　“嗯，看看。”
　　白榆立马拿出一个，眼睛静静描摹着画面，手也忍不住轻触上玻璃。
　　夏绥见他很是喜欢，笑容也不由扩大，手臂一伸搭着白榆的肩，半搂着带还盯着照片的人回家。
　　白榆家离这并不远，夏绥带着他走了一阵，拐几个弯快到时就停住了脚步，拍拍人：“早点回家。”
　　白榆看了看周围，见是家附近了，没多想，“我家就在这边，这个……”他摸了摸相框，“谢谢你，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夏绥：“不用给钱，下次你请我吃饭吧。”
　　白榆想了想，觉得也行，就答应了。
　　夏绥很快就走了，此时暮色四合，巷子里隔老远才有一盏灯，他们这只有微弱的一点白光，好在住户的窗子透过一些暖黄的光，白榆看着夏绥镀着光离开。
　　夏绥低头翻着群里的消息。
　　刘易华：兄弟姐妹们都在干什么，有熬夜一起补作业的吗？
　　附了一张图片，桌上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试卷。
　　王不凡：来了。［图片］
　　李依然：前几天玩的有多爽，现在就有多绝望。［图片］
　　周娇：。
　　刘易华：@夏绥
　　……
　　这群人补着作业也不忘聊天，夏绥翻到了底，王不凡正吐槽一道题计算量太大，稿纸都用了一整张。夏绥随手拍了张照片发里面，立马有消息跳出来：你在外面玩？！你作业写完了？！
　　夏绥微弯唇角，打字：两天前就写完了。
　　王不凡：？
　　周娇：……
　　李依然：靠！
　　刘易华：……你先滚出这个群。
　　周娇：我也写完了。
　　刘易华：……一起滚。
　　夏绥轻笑，觉得挺有意思。很多人学生时代都对作业叫苦连天过，作业太多，作业太难，作业没写多少补不完。可能是每天，可能是一两天的假期，也可能是几个长假，吐槽的话语像一个个节点，尽管稀松平常，后来回想也能品出些浓墨重彩，串起那段令人回忆的日子。
　　群里刷了几个表情包，又开启了新话题。
　　王不凡：白榆在干嘛啊，他肯定写完作业了吧。
　　夏绥：在补作业。
　　李依然：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夏绥：刚遇到他了。
　　周娇：这么巧。
　　夏绥没忍住笑，回道：是挺巧。
　　……
　　回到家，夏绥靠在床上，拿着相框静静地看。指尖轻轻贴上白榆那边摩挲，静静笑着的男生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还是不一样了啊。他目光微动，看着旁边的自己，不一样的又何止白榆。
　　夏绥微扯嘴角，下意识拉开了床头柜准备放进去，临了又一愣，照片拍出来还是为了时时看着吧。他又拿出来，找好角度放在矮柜上，侧躺着看。
　　夏绥收假回寝室时稍有点晚，何勇几人已经来了在抄作业。白榆坐在床上看着书，夏绥过去跟他说着话，余光却瞥见何勇似乎时不时看着这边，皱了皱眉。
　　这不是夏绥的错觉，接下来两天他时常发现何勇偷偷看他，甚至还莫名其妙上来搭话。夏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见没有和白榆有什么接触也就没多在意。
　　“叮铃铃——”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了，同学们都蜂拥而出，或是去食堂或是去校外吃饭。
　　“我先去超市了。”
　　夏绥看着白榆离开的背影慢慢想今天打什么菜回去。其实他和白榆一周里只有两三次能一起去食堂吃饭，白榆依旧是泡面配馒头或大饼过一日三餐。
　　夏绥也想让他能过好点，可是现在既没能力也没立场，最重要的是，白榆不会接受的。
　　所以他能做到的也就是把饭菜打包回寝室吃，时不时投喂两口，以及买点零食水果分给他吃。
　　“要番茄炒蛋、青椒肉丝，再来两个鸡腿……谢谢。”
　　食堂人多，声音嘈杂，夏绥拿着饭盒往外走时偏偏就清楚地听见了句“白榆”，他停住了脚步，往声源处看了会儿，果然找到了排队的何勇等人。
　　夏绥皱了皱眉，往那走了几步，借着柱子的遮挡听了几句。
　　“……应该没有，我见他根本没反应。”
　　“也许就是他懒得管呢。”
　　“就是啊。”
　　“哎不好意思，让一让。”
　　夏绥给面前的人让了路，也没再继续听了，转身回了寝室。
　　白榆已经买了泡面泡好了，正在吃。夏绥夹了菜过去，也开始吃了。白榆顿了秒，没说什么，闷头吃着。
　　都吃完饭后，两人在阳台洗着碗，一人占一边台子。
　　夏绥：“最近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
　　白榆反应了几秒知道他说的是何勇他们，道：“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好吧，找你了要跟我说。”他总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白榆偏头和夏绥对视着。夏绥的眼睛很漂亮，是随的原安乐，笑着像是蓄了汪清泉。这时他没有笑，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眼里似乎有着他所不知道的了然。
　　这双眼睛还有很多其他东西，白榆默默想。就像当时又一次打包了饭回来，分给他一些菜一样，夏绥没再说什么吃不完别浪费之类的话，只是睁着这样一双眼看他。
　　很神奇的是，白榆居然觉得自己看懂了。“知道你有难处，也知道你不用我的滥心。”
　　他们只是像一对寻常好友那样，分了口对方的菜，默默吃完了一顿饭。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夏绥和白榆直接去的操场。
　　十月初的太阳还是有点烈，到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都躲在树荫底下，几棵树下占得严实。
　　夏绥正看着哪里有空位，就听刘易华招呼着他们。他于是带着白榆往体育器材室走去。
　　刘易华是体育委员，提前从老师那拿了器材室的钥匙，正好在里面躲太阳，还有凳子坐。
　　“来，白榆，这个给你，让夏绥站着。”
　　拢共就三张凳子，刘易华和王不凡坐了，剩下一个被他给了白榆。
　　“谢谢。”
　　白榆把凳子接过放在地上，没立马坐下，看两眼夏绥，很踌躇的样子。
　　“坐吧。”
　　夏绥笑，伸出手轻轻按了他肩膀。白榆还是一副犹豫的样子，想让夏绥坐着。
　　最后这凳子谁也没坐成，刘易华和王不凡也起来了，器材室的门开了就有人进来了，大多是女生来遮太阳的，总不能和女生抢位子。
　　“呼——集合！”
　　体育老师穿着运动装，皮肤黝黑。他眯着眼看了圈班上的学生，半晌开口道：“今天有点热，我们就只跑一圈活动活动，待会儿解散了打打球啊还是在树底下猫着都行，但就是一点！别先回教室啊，我下课要查人的。”
　　列队的时候没大按身高来，夏绥和白榆站一块儿的，跑步时跟在他后面。夏绥就盯着白榆跑，看他微扬的衣角，摆动的手臂和被风吹散的头发。慢慢地，鬓角头发微湿，侧脸也泛上红意，夏绥能听见他变重的呼吸声。
　　跑完后白榆站在原地平缓着呼吸，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微微遮挡着视线。白榆捏着发丝，默默想着该剪头发了。
　　“给。”
　　眼前递来一瓶椰子水，是去而复返的夏绥。
　　白榆打开瓶盖仰头喝着，阳光刺目，他下意识闭上了眼。喝了两口，感觉到有手在拂开他额前的发，知道是夏绥，所以没睁眼。
　　一口气喝了半瓶，白榆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嘴唇微张，唇上刚被水润过，泛着光泽。
　　感觉在发光一样，夏绥默默想，他以前有这么白吗。本就有些白皙的皮肤透了些汗，又被阳光一照，白的晃眼。
　　看着白榆还拿在手里的水，他自然拿过来喝完了，带着人去阴凉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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