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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ring flow.3
早晨被闹钟叫醒,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混杂着对自己的懊恼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慌。她有些气闷地抓了抓本就有些凌乱的长发,随手将手机扔向一旁的沙发。力道没控制好,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不偏不倚地撞倒了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木质相框。
“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陈悠的心随着那声响猛地一缩。她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起,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快步走过去。
那是她大学时在一次重要演出后的合照,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被同伴们簇拥在中间照片上陈悠身边的男生笑容灿烂。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相框,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面时,心里咯噔一下——光滑的玻璃表面上,赫然出现了两道细小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那裂痕并不显眼,却顽固地横亘在照片中她笑容的上方,像某种不祥的预兆,又像是她此刻心境的真实写照
——那份刚刚萌芽的喜悦,似乎也出现了细微的瑕疵。
陈悠凝视着那带着裂痕的笑容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相框的边缘。
最终,她轻叹一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相框放了进去,轻轻推上。仿佛要将那一瞬间的慌乱与不确定,连同那带有瑕疵的记忆,暂时封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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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剧团,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陈悠就被刘双神秘兮兮地拦在了更衣室。
刘双整个人扒在陈悠的储物柜门边,一双描画精致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打量着陈悠,那目光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探究,以及一丝……暧昧的笑意?
陈悠被这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同为女性,但这种过于直接的审视还是让她感到有些发怵。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厚重的帘幕后面躲了躲,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姐,你看我干什么?我这身上……生金子啦?”她试图用玩笑化解这诡异的气氛。
“是啊,”刘双抱着手臂,歪着头,故作认真地又打量了一圈,“你这身上也没生金子啊……”她拖长了语调,像是在思考一个世界难题。
陈悠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不是姐,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呀?”
她一边说,一边有些慌乱地从柜子里扯出练功服,动作迅速地往身上套,试图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你这看人的眼神怪瘆人的,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刘双却不理会她的回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更衣室角落里相对安静的长凳上坐下,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八卦兴奋:“悠悠,你跟姐说实话,你和团长他爸老战友的那个宝贝孙子,到底什么关系?”
“啊?”陈悠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愣,脑子里迅速过滤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团长的老战友?”她确认道。
刘双用力点头,眼神灼灼:“对!”
“他孙子?”陈悠更疑惑了。
刘双再一次肯定地点头,表情严肃得像在确认什么重要情报:“啊!”
陈悠双手一摊,脸上写满了纯粹的茫然:“我不认识啊我不知道什么战友的孙子啊。”
这是大实话,她的人际圈子相对简单,除了剧团就是几个老朋友,从未听团长提起过什么父亲老战友的孙子。
“你不认识?”刘双的音调瞬间拔高,带着明显的不信,她伸手轻轻戳了戳陈悠的额头。
“你这小丫头,可不兴跟姐撒谎啊!你要是不认识,人家那么大一个‘海归’精英,怎么不找我们偏找你啊?悠悠,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有情况还瞒着姐妹们!”
她这一嚷嚷,旁边几个正在换衣服、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女孩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就是就是,陈悠,快从实招来!”
“什么样的优质男啊?藏着掖着的!”
“怪不得昨天看你魂不守舍的,原来是桃花开了!”
女孩们笑着闹着,有人亲昵地揽住陈悠的肩膀,气氛瞬间变得热闹而充满揶揄。
陈悠被她们围在中间,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围观的小动物,更加茫然无措了,她提高了些音量,试图解释:“到底什么事儿啊?你们在说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
就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敲响了,编导探进头来,目光精准地落在被围住的陈悠身上:“陈悠,你跟我来一下。”
如同抓到救命稻草,陈悠立刻应了一声,乖乖起身,拨开人群跟着编导往外走。身后的女孩们互相交换着“果然如此”的眼神,又嬉笑着凑到门边,好奇地张望着。
“姐,这……团长找我什么事?”陈悠跟在编导身后,小声问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编导回头对她笑了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团长找你,有重要的客人在。快去吧,好好表现。”
她拍了拍陈悠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鼓励,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走在空旷而安静的走廊里,陈悠的脑子乱作一团。团长的客人?老战友的孙子?投资?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她脑海里碰撞,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图像。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练功服的领口,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然而,所有的胡思乱想,在她走到团长办公室门口,看到那个倚在墙边等待的熟悉身影时,瞬间戛然而止。
是许南山。
他今天换了一身更为休闲的装扮,浅灰色的棉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下身是合身的深色休闲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的眼镜,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的书卷气。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边,镜片偶尔反射出一点冷静的光芒。
陈悠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挂上得体而略带惊讶的笑容,步履轻盈地走上前:“许先生?”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许南山闻声转过头,看到她,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浅的弧度。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而温和,并没有否认“巧合”的说法,而是用一种清晰而平稳的语调说道:“确实有缘。不过这次不是巧合,”他顿了顿,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我就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陈悠指了指自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份刻意维持的镇定出现了一丝裂痕,“那我们团长他……?”
“只是替我传个话,方便我顺利见到你。”许南山的解释简洁明了,他极为绅士地伸手推开了团长办公室厚重的木门,侧身对陈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优雅从容,“我们进来说,好吗?”
陈悠依言往里迈了一步,目光扫过办公室内的情形,瞬间,她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脊背不由自主地挺得笔直,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团长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紫砂茶杯,脸上带着惯常的、略显严肃的笑容。而靠墙的真皮沙发上,则端坐着两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一位穿着挺括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扶着一根光泽温润的紫檀木龙头拐杖,不怒自威;另一位则穿着经典的行政夹克,面容慈和,眼神却同样锐利。此刻,两位老人的目光,正齐刷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好奇,投注在刚刚进门的陈悠身上。
许南山跟在陈悠身后走进来,顺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他走到那位拿着拐杖的老人身边,语气恭敬地介绍道:“爷爷,这就是陈悠。”
介绍完,他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了拍陈悠微微紧绷的后腰,示意她不必紧张,往里面走。这个细微的、带着亲密感的动作,让陈悠的脸颊微微发热,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略显僵硬的笑容,走上前几步,对着团长和两位老人微微躬身:“团长好,两位老先生好。”
团长笑着站起身,充当起介绍人:“小陈啊,别紧张。这位是我父亲,你之前团里活动可能远远见过,但没正式介绍过。”他指了指穿行政夹克的老人,然后转向拿着拐杖的老人,“这位是许老爷子,和我父亲是几十年的老战友了,也是南山的爷爷。”
陈悠这才恍然,连忙再次向两位老人问好,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依旧如同悬着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这阵仗,未免也太正式、太隆重了些。许南山的爷爷和团长的父亲?这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合作”开场都相去甚远。
“丫头啊,别站着了,过来坐,坐下说话。”许老爷子将手中的拐杖轻轻放到一边,脸上严肃的线条柔和下来,露出一个颇为慈祥的笑容,朝陈悠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许南山也适时开口,声音温和而具有安抚力:“别紧张,放松点。今天过来,其实是代表公司,想和你正式谈一谈合作的事情。”
“合作?”陈悠刚依言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听到这两个字,又像是被烫到一样,忽地站了起来,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我……我不行吧!”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这并非陈悠妄自菲薄或是故作谦虚。许南山的爷爷亲自出面,还带着团长的父亲,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小打小闹的合作。剧团里天赋异禀、条件出众的舞蹈演员比比皆是,像刘双那样经验丰富的首席也不在少数。
论天赋,陈悠知道自己并非最顶尖的那一拨,她的成功更多依赖于近乎严苛的自律和超出常人的努力;论资历,她来这个剧团才两年不到,虽然表现突出,但比起那些深耕多年的前辈,根基尚浅。这样一份显然重量级的“合作”机会,怎么会如此突兀地落到她的头上?
“小陈呐,你先别紧张,坐下谈,坐下慢慢说。”团长端着那杯热水走过来,亲自放在陈悠面前的茶几上,语气和蔼,“你的能力和潜力,团里都是看在眼里的。”
陈悠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激,讪讪地坐回沙发上,端起那杯温水,小口啜饮着,试图用温热的水流安抚自己过于紧张的神经。
许南山看着她如同受惊小鹿般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接过话头,语气平和地解释道:“昨天回家之后,我查阅了一些有关你的演出资料和过往作品。无论是《金陵旧梦》里对复杂情感的精准把握,还是其他作品中所展现出的技术控制力和艺术表现力,都让我印象深刻。我,以及我背后的公司,很看好你的舞蹈才华和未来的发展潜力。”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自己的爷爷和团长的父亲,继续道:“因为两位老人家这层关系,我们公司和剧团这边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
基于对你的认可,我个人,以及公司层面,经过初步评估,决定对你进行投资,希望能为你提供更广阔的舞台和更优质的资源,助力你在舞蹈艺术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嗯,我也觉得这个小丫头蛮不错的,眼神干净,气质也好,一看就是个踏实认真的孩子。”许老爷子适时地投来赞许的目光,对着自己的孙子点了点头,看上去对陈悠的第一印象颇为满意,“南山你的眼光不错。”
团长也笑着打圆场:“是啊,小陈确实是我们团里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肯吃苦,有灵性。”他看向陈悠,语气带着鼓励,“这样吧,具体的合作细节,中午让南山带你出去吃顿饭,你们年轻人好好聊一聊。
小陈你先回去排练吧,马上要演出了,你这第一个A角的位置来之不易,要好好把握,别被这些事情分了心。”
这明显是送客的意思了。
陈悠连忙站起身,再次向三位长辈礼貌地道别,然后有些恍惚地退出了办公室。
回去排练室的路上,她的脚步都有些虚浮,感觉像踩在棉花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真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华丽梦境。
经过排练室门口时,许南山正等在那里,似乎是在特意等她。
其他女孩们虽然装作在热身、聊天,但眼角余光都偷偷瞄着这边,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挪揄的笑容。
陈悠刚走过去,就被刘双和几个要好的姐妹一脸坏笑地拉到一边。
“死丫头,嘴可真严啊!”刘双亲昵地掐了掐她的脸颊,“这么帅还这么有实力的男朋友,怎么不早点儿带出来给我们看看?害我们还天天操心你单身呢!”
“就是!还以为你真要跟我们一样当‘剧团尼姑’了呢!”
“快老实交代,发展到哪一步了?什么时候请客?”
陈悠被她们闹得满脸通红,连连摆手,实话实说道:“没有没有!你们别瞎说!他……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思忖了片刻,觉得“投资人”这个身份或许能解释这略显复杂的状况,又补充道,“他是……我老板。嗯,算是投资人吧。”
“哎呀,投资人好啊!”刘双搂着陈悠的脖子,笑得更加暧昧,“那不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发展成恋人不就顺理成章了嘛!长得是真不赖,气质也好,就是……”
她压低声音,凑到陈悠耳边,“看着身子骨好像有点儿单薄,文质彬彬的,别是有什么毛病吧?不过人看着挺靠谱的,比某些人的强多了!”
她这话意有所指,旁边一个女孩立刻会意,撇撇嘴接口道:“就是就是,那位,仗着自己家里那个‘有点小钱’的老公,整天在团里耀武扬威的,明明是该当A角的人,非要给她安排B角,恶心谁呢!”
“哎,你们可别乱说,”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女孩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啊,她那个老公,年纪都快能当她爸了!还是个高中老师,.要不是钱钱给她挥霍?啧啧啧这里头啊,水深着呢……”
“行了行了,都别嚼舌根了。”一个温和但带着威严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窃窃私语。是编导,她拍了拍手,“休息差不多了,该排练了!陈悠,你到中间位置来。”
站在前面的女人,一头乌黑的长发烫成了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即使穿着练功服也掩盖不住那股成熟妩媚的气质。她涂着浓艳的口红,一件红色的薄纱开衫随意地系在腰间,抱着胳膊,目光在陈悠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正是她们刚才议论的章嘉。
“好的,编导。”陈悠连忙应声,收敛心神,快步走到排练厅中央,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和姐妹们的调侃暂时抛到脑后,投入到紧张的排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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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排练结束,许南山果然如约等在了剧团门口。他换下了早上的衬衫,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蓝色针织衫,更显得身形修长,气质温和。
“等很久了吗?”陈悠小跑过去,微微有些气喘。
“刚到。”许南山看着她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晕的脸颊,目光柔和,“想吃什么?西餐吃得惯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陈悠的手腕,将她往人行道的内侧带了带,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川流不息的车流。
这个看似不经意却充满保护欲的举动,让陈悠的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搔刮,猛地一颤,一股暖流随之涌遍全身。她低着头,感受着手腕处他指尖传来的、克制而礼貌的温度,耳根微微发热,声音也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
“吃得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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