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落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Y寄来的第二个快递。除了一副眼镜，还有一些小道具：变声器和化妆品。正在他对着这堆小东西疑惑的时候，Y的信息紧随而来，先是恭喜他通过了第一阶段的试用，将晋级到II级。

　　晋级后的工作时间不变，但是收入会更高，当然要求也相应提高。这次寄给他的化妆品，是II级任务的必需品。每次都需要按照指令，进行一些妆容的调整。同时，还要求他根据任务自备服装，当然，公司会给与全额报销。

　　自从兼职工作‘失而复得’以后，他抱着‘再不能失去’的态度，对待后面的每一次任务。他的努力没有白白付出，一个月下来，兼职工作的收入，已经快赶上本职工作了。也就是说，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追平’了‘被降薪’的部分。

　　而现在，他将有机会获得更多的报酬，II级！

　　为了顺利完成II级任务，他收到包裹当日，就开始在网上找一些男士化妆的帖子和视频。结合包裹里的胶水、假胡子、遮瑕膏这些对他来说无比陌生的东西。他发挥出学生时代的认真学习劲儿，一个一个的死磕。发现有用的视频，就反反复复的看，不停的按下‘暂停键’，在自己脸上试验。

　　通过‘学习’，他还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光卸妆，就有水、油、膏，甚至卸妆纸巾。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也出现了洗面奶。他妈妈见了，暗自窃喜，以为儿子正在交往女生，为了获取芳心而好好捯饬自己。

　　II级人物跟初级不同，Y会提前两天发给他，提供他准备服装的时间。其实，大部分任务，他都可以用自己现成的服装来完成，再搭配一点小道具：
　　如要扮作一个生活潦倒的人。他会穿着领口松弛的大T恤，肩上挎一个脏兮兮的帆布袋，手里再拿着两个快递送餐用的袋子，里面塞一些空塑料瓶以及揉成一团团的纸巾。
　　如果要求他拍一段宠物医院的就医视频，他会跟同事借。一个月的初级任务，让他这个原本沉默寡言的I人，变得有些E了。他的这个转变，也挺让同事们意外的。毕竟大家都在被‘降薪’，为啥不同于有些郁郁的同仁们，他反而越来越有‘干劲’？不过，既然他愿意免费带自家毛孩子出门遛遛，倒也是好事一件。

　　II级任务，他顺利完成，一个月挣得钱，是初级的一倍。
　　他开始想，何时可以晋升III级。
　　他不知道的是，前两月他传回的视频，统统被扔进了‘垃圾桶’。而他真正的任务，即将开始。

　　这就是开头的一幕，目标‘A’。
　　他这次扮演的，是一个满口下流话的猥琐男。

　　他的容貌，已经在遮瑕膏、胶水和假眉毛的修饰下，完全变样了。他有自信，除非是自己的父母凑近仔细看，可能会发现。如果对面坐着是同事，铁定认不出自己。因为，除了外貌，他的声音也变了。他戴了变声设备，一个蓝牙耳机样的小机器，挂在耳朵上。使用前，他在家里反复测试过几次。这是一个神奇的机器，可以对他的声音做多种处理：带点北方口音的、低沉磁性的等等。

　　对于这次的任务，他选择略带尖细的声音，感觉像一只黄鼠狼。他自己感觉，这个声音跟猥琐这个角色相配的很。

　　他不理解Y通过蓝牙耳机说的话‘客户点单’？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现在戴着眼镜拍摄下的影像，不止Y一人再看？

　　此外，为何选择了A作为目标？当然，他心中也清楚，在碰到A以前，他已经根据Y的指示，在这个商场里上上下下逛了一个多小时了。无疑，A一袭绿裙，就像一块祖母绿宝石似的，发着光。吸引着周遭人的视线。

　　A的出众，更加衬托出他的不堪，尤其是今天的角色打扮，让他甚至不敢直视A。此外，A非常敏感，自己的目光刚在她身上停留不到3秒，就被察觉。他不得不像个老鼠似的，一溜烟往阴影处窜躲。

　　Y的指令很简单：跟A搭讪，说下流话，说的越多钱越多。

　　要怎么做？
　　要说什么？
　　他有些茫然。

　　前天收到任务卡：扮演一个说下流话的猥琐男。
　　他很清楚，自己这次的‘访谈’对象是名女性。他以为，可以像之前一样，‘访谈’对象由自己来挑选。他原本的打算是，去郊区，找一个在路边摆摊的中老年农妇，说上几句，然后买点东西，再留下两张百元大钞作为补偿。

　　可是，现实的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从这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开始走向一条失控的道路。

　　该怎么办？
　　A是他见到过的最出色的女子。而他现在被要求做的，就像要在一幅名画上画上XXOO、或是撕毁一张珍贵的乐谱。他。。。

　　“客户竞价，500元一句话，多说多得。镜头要牢牢对准目标的脸。”Y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传入他的耳朵。此时此刻，他好像第一次认真在听Y的声音。这不带感情的音调，不像是人类的，是属于魔鬼的，魔鬼！魔鬼！
　　他还在犹豫。

　　A渐行渐远，慢慢的，将要消失在他的，哦不，是一群魔鬼的视线中。
　　快走，快走，快走！对着A的背影，他心中大喊。
　　“5秒，你不动，就由别人上。”如魔鬼般的声音，再次冷冰冰的进入他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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