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色

　　惊蛰的雷声裹着雨雾，把教学楼的玻璃窗震得嗡嗡作响。昝明晞刚把唐代铠甲的云纹拓片夹进语文笔记本，就听见物理老师的粉笔头重重砸在黑板上，白色的粉末在雨雾里簌簌飘落。
　　“逄举尧！” 周老师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教案本往讲台上一拍，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道动量守恒题，全班就你一个错了！” 他的教鞭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弧线，直指最后一排的男生，“心思不集中就别占着竞赛名额，别被无关的人事影响，耽误学校的荣誉！”
　　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雨点击打窗玻璃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逄举尧的笔尖在草稿纸上顿了顿，墨点在 “动量定理” 四个字旁边晕开，像朵突然绽放的乌云。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里的东西 —— 是枚用黄铜打磨的小铠甲，昨天昝明晞刚给他的，说 “能让人沉下心”。
　　昝明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语文笔记本上的云纹拓片被指尖攥得发皱。他看见周老师的目光扫过两人之间的空位时，嘴角勾起的嘲讽像把钝刀，慢慢割着教室里的沉默。后排的赵磊突然把物理课本往桌上一摔，塑料书皮的响声惊得前排女生回过头，却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下课铃响时，周老师夹着教案经过逄举尧座位，故意把他的练习册碰掉在地上。昝明晞弯腰去捡，发现最上面那页的错题旁，有人用红笔写了行小字：“参考明光铠的肩甲受力角度，动量方向应偏左 3 度”—— 是他昨天帮逄举尧分析的。
　　“某些同学别总把精力放在歪门邪道上。” 周老师的皮鞋碾过练习册的边角，留下道深色的折痕，“物理竞赛考的是公式，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图画。” 他的目光在昝明晞的语文笔记本上停留片刻，拓片的云纹正从页缝里探出来，像只窥视的眼睛。
　　逄举尧突然抓住老师的裤脚，动作快得像道闪电。男生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却异常平静：“老师，这道题我没错。” 他把练习册往桌上摊开，红笔标注的受力分析图清晰可见，“就像铠甲的关节设计，必须考虑多角度受力，您给的标准答案只算了直线方向。”
　　周老师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甩开他的手时带倒了旁边的粉笔盒。白色的粉笔滚了一地，像撒了层碎雪。“强词夺理！” 他的教鞭指向办公室的方向，“跟我去趟办公室！”
　　昝明晞刚要站起来，就被赵磊按住肩膀。体育委员的手掌像块温热的石头，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冲动，我去叫林晓冉。” 他抓起桌上的篮球往门外走，经过周老师身边时，故意把球往地上拍得震天响，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把逄举尧的影子钉在墙上。周老师把一摞竞赛真题往他面前推：“这是去年的省赛题，你现在做，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能耐。” 他的保温杯重重放在题集上，枸杞在褐色的茶水里翻滚，“做不完别想走。”
　　逄举尧拿起笔时，发现昝明晞偷偷从窗外塞进张纸条，用胶带粘在玻璃上。是张简化的铠甲关节示意图，旁边写着 “参考肘关节屈伸角度，动量分解公式”。男生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里，雨雾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与此同时，语文办公室里的气氛同样紧绷。王老师把昝明晞的作文本往桌上一摔，红色的评语像道血痕：“少写些风花雪月，多关注现实！” 她指着作文里的句子 ——“铠甲上的星光比任何灯火都亮”，“整天沉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考大学？”
　　昝明晞的手指在 “星光” 两个字上轻轻划过，突然想起昨晚和逄举尧在器材室看的星图，猎户座的腰带三星刚好对应铠甲上的铆钉位置。“王老师，”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这些不是虚无的，就像您喜欢的李清照，她的‘生当作人杰’也不是现实，但依然有意义。”
　　王老师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镜片后惊讶的眼睛。她突然抓起作文本翻到最后一页，昝明晞画的铠甲插图旁，标着详细的历史出处：“参考国家博物馆藏宋代步人甲，甲片数量 1828 片”。“你……”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些数据是真的？”
　　窗外传来林晓冉的喊声，女生举着张科创奖状冲进办公室：“王老师！您看！昝明晞和逄举尧的铠甲模型拿了市一等奖！” 她把奖状往作文本上拍，“这就是他们关注的现实，比某些只会说风凉话的人强多了！”
　　王老师看着奖状上 “最佳结构设计” 的字样，突然沉默了。雨雾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打湿了作文本的边角，“风花雪月” 四个字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晕开，像朵正在绽放的花。
　　中午的班会课，周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星子随着激昂的声音飞溅：“某些同学心思不正，拉帮结派影响学风！尤其是临近竞赛，更要分清主次，别被无关的人事拖累！” 他的目光在逄举尧和昝明晞之间来回扫射，像在搜寻猎物。
　　林熙冉突然 “腾” 地站起来，椅子腿在瓷砖上划出刺耳的响。“周老师，” 女生的马尾辫气得发抖，“您说谁是无关人事？” 她举起科创奖状，在全班同学面前展开，“他们一起拿奖的时候，您怎么不说拖累？现在出点成绩就成‘心思不正’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窗外的雨声在哗哗作响。赵磊突然起身往教室后排走，路过公告栏时，一把撕下那张印着 “禁止早恋” 的海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体育委员的背影在日光灯下格外挺拔，像座沉默的山。
　　“你！你们！” 周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教鞭指着林熙冉说不出话。后排突然响起掌声，先是零星的几下，很快连成片，震得日光灯都在摇晃。昝明晞看着身边的逄举尧，男生正把那枚黄铜铠甲别在他的校服上，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像团火。
　　班会课后，昝明晞把语文作文本摊在课桌上。他拿起红笔，在 “风花雪月” 四个字上重重划了道横线，然后在旁边写下：“铠甲与星光”。笔尖刺破纸页的瞬间，他仿佛听见金属碰撞的脆响，像副铠甲正在缓缓合拢。
　　逄举尧凑过来看时，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枚用银线编织的星星，和昝明晞画的猎户座一模一样。“周老师让我重做的竞赛题，” 男生的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全对了，多亏你的‘肘关节公式’。”
　　两人的手指在作文本上轻轻相触，赵磊突然把个篮球往他们怀里扔：“走，打球去！” 林熙冉抱着两罐可乐跟在后面，女生的笑声像串银铃，在走廊里荡开层层涟漪。
　　雨停后的操场泛着湿润的光，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里，昝明晞突然明白，所谓的 “特别关注” 从来不是枷锁，而是试金石。就像那些历经千年的铠甲，正是在风雨的敲打中，才淬炼出最坚硬的质地。而身边这些愿意和你一起对抗风雨的人，就是你最坚固的铠甲，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为你挡住所有的冷箭与流言。
　　夕阳把四个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湿漉漉的跑道上交叠成一幅温暖的画。昝明晞摸了摸校服上的黄铜铠甲，感觉那冰凉的金属下，藏着颗正在发烫的心。他知道未来的路还会有更多的 “特别关注”，但只要身边有这些并肩的身影，有心中的铠甲与星光，就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昝明晞的作文本被传得全班都是。同学们在 “铠甲与星光” 旁边写下各种各样的批注，林晓冉画了个举着奖状的小人，赵磊盖了个篮球印章，逄举尧则用公式画了颗星星。最后传回昝明晞手里时，那页纸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像片热闹的星空。
　　王老师路过教室时，看见这一幕突然笑了。她悄悄从后门走进来，在作文本的最后一页写下：“星光不负赶路人”，然后轻轻带上门，把温暖的灯光和少年们的笑声，都留在了那个惊蛰的夜晚。
　　窗外的月亮终于从云缝里钻出来，把清辉洒在课桌上。昝明晞看着逄举尧低头演算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 “风花雪月” 与 “现实”，从来都不是对立的。就像铠甲需要星光来照亮，星光也需要铠甲来守护，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共同构成了最完整的风景。
　　夜深人静时，昝明晞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我们都成了彼此的铠甲。”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里，他仿佛听见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在为这场青春的坚守，奏响最动人的乐章。
　　晨光透过教学楼前的白玉兰，在走廊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昝明晞刚把王老师写着 “星光不负赶路人” 的作文本放进抽屉，就看见周老师抱着竞赛辅导资料，站在教室后门像尊沉默的石像。他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逄举尧的座位，最终落在两人共用的那本《金属材料学》上 —— 书页里夹着的铠甲书签正从页缝里露出来，像只展翅的蝶。
　　早自习的琅琅书声中，周老师突然敲了敲后门。“逄举尧，出来一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男生起身时，昝明晞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拽了下，回头看见逄举尧把那枚黄铜铠甲塞进他手心，指尖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走廊里的瓷砖凉得刺骨。周老师把份竞赛报名表往墙上一贴，红色的 “优先推荐” 印章格外刺眼：“省队名额只有一个，学校决定给三班的陈默。” 他的指甲在报名表上划过逄举尧的名字，“你最近状态太差，先把精力放回课本吧。”
　　逄举尧的手指在冰凉的墙壁上轻轻蜷缩，指甲缝里还留着昨晚打磨金属的细屑。“老师，离选拔考试还有两周。” 他的声音比走廊里的穿堂风还冷，“按规定应该看成绩，不是您的主观判断。”
　　“规定？” 周老师冷笑一声，把报名表往他怀里摔，“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成绩？” 他突然抓住逄举尧的手腕，往教室方向拽，“你自己看看，全班都在早读，就你俩的座位空着！”
　　教室里的读书声突然停了。昝明晞正站在后门，手里还攥着那枚黄铜铠甲，周老师的怒吼像颗炸雷在走廊里回荡：“昝明晞！是不是你又在影响他？”
　　赵磊 “噌” 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篮球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老师您说话讲点道理！举尧昨天帮全班补习到七点，怎么就不三不四了？” 林晓冉把科创奖状举到讲台前，塑料封皮在晨光里闪着亮：“有本事您把这个也撕了！”
　　周老师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闹哄哄的教室说不出话。这时王老师抱着作业本经过，她把昝明晞的作文本往周老师面前一递：“看看吧，这是能写出‘铠甲与星光’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 她翻开最后一页，王老师写的那句 “星光不负赶路人” 在晨光里格外清晰，“教育不是堵，是疏。”
　　上课铃响时，周老师愤愤地拂袖而去。逄举尧捡起地上的报名表，发现 “优先推荐” 四个字被昝明晞用橡皮擦掉了，露出下面工整的 “公平竞争”。男生突然笑了，把报名表折成纸飞机往昝明晞手里塞，纸尖划过掌心的痒，像羽毛拂过心湖。
　　第二节语文课，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 “理想与现实” 四个大字。她的粉笔在 “铠甲与星光” 旁边画了个圈：“这篇作文我给了满分。” 全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时，她突然看向后排，“有些同学觉得考古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昝明晞能说出国家博物馆步人甲的甲片数量，这叫脚踏实地的热爱。”
　　昝明晞的脸颊发烫，低头看见作文本上多了片玉兰花瓣，是王老师悄悄夹进去的。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盛，花瓣飘落的速度像慢镜头，他突然想起昨晚逄举尧说的：“当速度慢到极致，动量就会变成永恒。”
　　午休的器材室弥漫着松节油的味道。昝明晞正在给铠甲模型补漆，逄举尧突然把显微镜往他面前推：“你看这个。” 载物台上放着片玉兰花瓣，在 400 倍放大下，叶脉像极了铠甲的编缀纹路，“我爸妈公司的实验室发来的，说植物纤维和古代甲片的受力结构惊人相似。”
　　两人的呼吸在镜头前交织成白雾。昝明晞调整焦距时，发现逄举尧的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像落满星光的铠甲。“周老师说的陈默，” 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上次物理竞赛作弊被抓过。”
　　逄举尧的手指在调焦旋钮上顿了顿：“我知道。” 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块银片，“但我要赢他，用真正的实力。” 银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被他打磨成护心镜的形状，“就像这枚银镜，能照出谁在弄虚作假。”
　　赵磊突然踹开器材室的门，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食堂阿姨给的糖醋排骨，补充能量！” 他把饭盒往桌上倒，排骨的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刚才看见陈默在办公室给周老师递茶叶，被我拍下来了。” 手机屏幕上，陈默谄媚的笑脸格外刺眼。
　　林晓冉从塑料袋里掏出本《竞赛真题解析》，扉页上有省队教练的签名：“我哥在省教科所，他说这个比周老师给的资料靠谱。” 她突然压低声音，“王老师让我转告你们，下午自习课她盯班，周老师要去开教研会。”
　　四个人围坐在工具箱旁，糖醋排骨的酱汁滴在《金属材料学》上，洇出褐色的痕迹。昝明晞看着逄举尧认真研究真题的侧脸，突然觉得所谓的 “特别关注”，不过是块试金石，把真正的朋友都聚拢到了一起，像铠甲的甲片，互相咬合，彼此支撑。
　　下午的自习课，周老师果然没来。王老师抱着《宋词选》坐在讲台前，目光扫过埋头刷题的逄举尧和修改作文的昝明晞时，嘴角悄悄扬起。昝明晞的作文本上，“铠甲与星光” 旁边多了段小字：“宋代《武经总要》记载，铠甲的灵魂在于‘合’—— 甲片相合则坚不可摧，人心相合则无事不成。”
　　放学前，陈默突然堵在教室门口。他把份竞赛模拟卷往逄举尧面前一摔：“敢不敢比一场？谁分高谁去省队。” 卷面上的分数被红笔改成了满分，边缘还沾着点茶叶渣。
　　逄举尧拿起笔时，昝明晞突然按住他的手。“比可以，” 他从书包里掏出计时器，“就在这里，王老师监考，全程录像。” 林晓冉立刻举起手机，赵磊搬来两张课桌拼在一起，全班同学都围了过来，像在观看场重要的决斗。
　　两个小时后，当王老师宣布逄举尧以高出 23 分的成绩获胜时，陈默的脸瞬间惨白。昝明晞突然发现他的试卷背面，有用铅笔写的公式残影，像未擦干净的作弊证据。“承让。” 逄举尧把试卷往陈默怀里一塞，黄铜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实力比小动作管用。”
　　周老师冲进教室时，正看见陈默把试卷往嘴里塞。赵磊眼疾手快地夺下来，展开皱巴巴的纸页：“周老师您看，这就是您推荐的好学生。” 作弊的残影在夕阳下无所遁形，像被戳破的谎言。
　　王老师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我已经把录像发给了教务处，还有陈默送茶叶的照片。” 她把《宋词选》往桌上一合，“教育的本质是公正，不是结党营私。”
　　围观的同学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震得日光灯都在摇晃。昝明晞看着逄举尧眼里闪烁的光，突然想起昨晚在器材室，两人用显微镜看到的银片结晶 —— 在黑暗中依然保持着规则的排列，像永不熄灭的星光。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教务处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把新的竞赛报名表递给逄举尧，红色的印章换成了 “公正选拔”：“经核查，取消陈默的推荐资格，下周由你代表学校参加省队选拔。” 周老师站在主任身后，脸色灰败得像蒙了层灰。
　　回家的路上，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昝明晞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里面是枚用银丝镶嵌的护心镜，背面刻着 “合” 字，“用你那块银片做的，王老师说的‘相合则坚’。”
　　逄举尧把护心镜别在胸口，冰凉的金属贴着心脏的位置。“明天我去省队培训，” 他的声音在月光里轻轻发颤，“可能要住一周。” 他从口袋里掏出串钥匙，“器材室的备用钥匙，你帮我照看模型。” 钥匙链是个小小的青铜鼎，和熊晓霞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昝明晞的手指在钥匙上轻轻摩挲，突然想起早上周老师愤怒的脸，下午陈默惨白的脸，还有王老师温和的目光。原来成长就是这样，在别人的 “特别关注” 里，慢慢学会辨别是非，学会坚守自我，像铠甲在烈火中淬炼，最终变得坚硬而有光泽。
　　第二天清晨，当逄举尧背着书包走出校门时，发现全班同学都站在教学楼前。王老师手里拿着本《竞赛技巧指南》，赵磊抱着个篮球，林晓冉举着 “加油” 的牌子，熊晓霞的帆布包上，青铜鼎拉链头晃得格外欢。
　　“等你回来。” 昝明晞把那枚黄铜铠甲给他戴上，指尖在 “合” 字护心镜上轻轻一按，“我们的铠甲模型还等着省队教练指点呢。”
　　汽车开动时，逄举尧从车窗里探出头，手里挥舞着那串带青铜鼎的钥匙。昝明晞突然发现，钥匙链上还挂着片玉兰花瓣，是今早从王老师的《宋词选》里掉下来的，此刻在晨光里，像颗小小的星。
　　教室里，昝明晞翻开作文本，王老师在 “铠甲与星光” 下面又添了句：“真正的关注，是让每颗星星都能按自己的轨迹发光。” 窗外的白玉兰落了满地，像铺了层洁白的铠甲，守护着这个充满希望的清晨。
　　他知道，无论周老师的 “特别关注” 还会持续多久，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身影，有心中的铠甲与星光，他们就能像那些历经千年的铠甲一样，在时光的打磨中，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模样 —— 坚韧、正直，且充满力量。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不过是锻造过程中必须经历的淬火，让这份坚守更加纯粹，更加耀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在昝明晞正在修复的铠甲模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他和逄举尧将带着他们的铠甲模型，站在更高的舞台上，向世界展示属于他们的青春与梦想，而那些曾经的 “特别关注”，都将成为这段记忆里，最独特也最深刻的注脚。
　　逄举尧离开的第三天，器材室的钥匙在昝明晞掌心焐得发烫。晨光透过百叶窗，在铠甲模型上投下细长的光影，像谁在上面划了道银色的伤口。他刚用镊子固定好最后片甲片，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周老师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怒气：“陈默家长，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昝明晞慌忙把模型罩上防尘布，躲在门后往外看。周老师正陪着个穿西装的男人往办公室走，男人手里捏着张撕碎的竞赛报名表，碎片在风中打着旋：“我儿子在你班上受了这么大委屈，你们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他的鳄鱼皮鞋踩过片玉兰花瓣，把洁白的花瓣碾成了泥。
　　赵磊突然从楼梯口冲出来，篮球砸在地上发出警告般的响：“周老师，教务处刚发的公告！” 他把张打印纸往墙上贴，“陈默因作弊被记大过，全省通报！”
　　西装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指着公告上的 “作弊” 二字说不出话。周老师的手在背后偷偷拽了拽男人的衣角，却被对方甩开：“你早就知道他作弊？还帮着隐瞒！” 男人突然抬手，一巴掌甩在周老师脸上，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昝明晞攥着钥匙的手猛地收紧，金属边缘嵌进掌心。他想起逄举尧临走时说的 “实力能证明一切”，此刻突然明白，那些试图用歪门邪道走捷径的人，最终只会被自己的谎言绊倒，像被铠甲绊倒的败将。
　　第二节语文课，王老师把昝明晞的作文投影在黑板上。“铠甲与星光” 五个字在白墙上格外醒目，旁边用红笔圈出那句：“真正的坚硬，是能守住内心的柔软。” 她的粉笔在空白处写下：“就像此刻，有人在为公正挺身而出。”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窗外，周老师正低着头从办公室走出来，脸颊上的红印像块丑陋的疤。昝明晞突然发现，王老师的《宋词选》里夹着张纸条，是教务处的通知：“周老师停职反省，暂由王老师代理物理课。”
　　午休时，林晓冉抱着摞竞赛资料冲进器材室：“王老师让我把这个给你！” 资料最上面放着张省队培训日程表，逄举尧的名字被红笔圈起来，旁边写着 “重点关注”。“我哥说举尧昨天做的金属应力分析，让省队教练都惊呆了！” 女生的马尾辫扫过铠甲模型，“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说器材室的显微镜该换镜头了。”
　　昝明晞的手指在 “重点关注” 四个字上轻轻划过，突然想起逄举尧总说 “细节决定成败”。他打开显微镜的机箱，果然发现镜头上蒙着层细灰，像谁故意抹上去的。用麂皮布擦拭时，在镜筒深处看到张折叠的便签，是逄举尧的字迹：“周老师上周趁我们不在，动过显微镜参数。”
　　赵磊突然踹开房门，手里举着个拆开的保温杯：“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杯底粘着块微型摄像头，电线藏在保温层里，“这是周老师落在办公室的，肯定是想偷拍我们搞小动作！”
　　三个人围在摄像头前，林晓冉突然笑出声：“这技术也太差了，还没我玩的密室逃脱道具高级。” 她掏出手机对着摄像头拍了张照，“发给教务处，让他们看看周老师的‘特别关注’有多龌龊。”
　　昝明晞把摄像头扔进垃圾桶时，发现里面还躺着片玉兰花瓣，是今早被西装男人碾碎的那朵。他突然觉得，那些试图用阴暗手段伤害别人的人，就像这被碾碎的花瓣，最终只会化作尘埃，而坚守正义的人，却能像玉兰树样，在风雨后开出更美的花。
　　下午的物理课，王老师抱着《金属材料学》走进教室。她的高跟鞋踩在讲台的声音，像敲响了新的战鼓：“今天我们来讲‘应力与结构’，就从铠甲的肩甲说起。”PPT 上出现逄举尧做的受力分析图，红色的应力线像团燃烧的火。
　　全班同学的掌声震得窗户直响，昝明晞突然看见，王老师的教案本里夹着张照片，是逄举尧在省队实验室的样子，白大褂上别着那枚 “合” 字护心镜。照片背面写着：“当物理遇到热爱，公式也会发光。”
　　放学前，熊晓霞突然站在器材室门口，帆布包上的青铜鼎拉链头叮当作响。“我…… 我能帮你们做点什么吗？” 女生的手指在书包带上打了个结，“我爸是做金属加工的，说可以免费帮你们做铠甲模型的配件。” 她从包里掏出张设计图，上面的甲片尺寸精确到毫米，“这是我按国家博物馆的资料画的，你们看看能用吗？”
　　昝明晞看着图纸上熟悉的云纹图案，突然想起熊晓霞总在课间偷看他的考古笔记。原来有些默默的关注，不是嫉妒而是羡慕，像藏在铠甲下的敬佩，需要勇气才能说出口。
　　周五下午的班会课，王老师把投影仪转向窗外。省队训练基地的实时画面出现在白墙上，逄举尧正站在讲台上做报告，身后的屏幕上是他和昝明晞设计的铠甲应力模型。“这套模型的创新点在于……” 男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参考了宋代步人甲的错缝结构，能分散 80% 的冲击力。”
　　全班同学的欢呼声差点掀翻屋顶，昝明晞突然发现，逄举尧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黄铜铠甲，在聚光灯下闪着温暖的光。就像此刻，他的心跳与屏幕里的声音同频共振，像铠甲的甲片在共鸣。
　　傍晚的霞光把器材室染成蜜糖色。昝明晞正在给铠甲模型安装新的铜钉，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逄举尧发来的视频。背景里的省队实验室亮如白昼，男生举着个奖杯说：“今天的快速建模比赛拿了第一！” 他把镜头转向身后的教练，“张教练说想看看我们的完整模型，问下周能不能带过去。”
　　视频挂断前，昝明晞突然看见逄举尧的床头柜上，放着他送的那枚 “合” 字护心镜，旁边压着片玉兰花瓣，是从钥匙链上掉下来的。男生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我明天就能回来，给你带了省队食堂的糖醋排骨。”
　　挂掉电话时，夕阳刚好落在铠甲模型的护心镜上，折射出道彩虹般的光。昝明晞突然明白，所谓的距离，从来挡不住真正的心意相通，像铠甲的甲片，即使暂时分离，也能保持着最初的咬合角度。
　　第二天清晨，昝明晞在学校门口等到了逄举尧。男生晒黑了不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却把奖杯擦得锃亮。“给你的。”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保温桶，糖醋排骨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张教练说下周带模型去省队，他帮我们联系了博物馆的专家。”
　　两人并肩往教室走时，发现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新贴的通报上写着：“周老师因师德问题被调离教学岗位，陈默记大过处分。” 下面压着张鲜红的奖状，是逄举尧的省队选拔赛一等奖。
　　王老师抱着《宋词选》站在人群外，看见他们就笑着招手：“等你们很久了，物理课代表的位置还空着呢。” 她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对了，学校决定把器材室改建成‘科创实验室’，让你俩当负责人。”
　　昝明晞突然注意到，王老师的教案本上，新添了行批注：“教育的真谛，是让每个灵魂都能找到自己的铠甲。” 风卷起页教案纸，落在逄举尧的奖杯上，像给胜利披上了洁白的战袍。
　　实验室的挂牌仪式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昝明晞和逄举尧亲手揭开红绸布时，发现牌子背面刻着行小字：“铠甲与星光在此交汇”。王老师的相机 “咔嚓” 声，把这瞬间永远定格 —— 两个少年站在阳光下，身后是他们共同搭建的铠甲模型，像座守护梦想的城堡。
　　仪式结束后，昝明晞在显微镜下发现了张纸条，是逄举尧写的：“当我们的目光能穿透金属，就能看清彼此的星光。” 他抬头时，正对上男生含笑的眼睛，像两束在黑暗中相遇的光，照亮了所有曾经的 “特别关注”，也照亮了未来漫长的路。
　　他知道，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阻碍，终将成为过眼云烟，而真正值得铭记的，是在这段时光里，彼此成为了对方最坚固的铠甲，守护着心中永不熄灭的星光。就像此刻，阳光透过实验室的窗户，在他们共同完成的铠甲模型上，投下了温暖而坚定的影子。

　　科创实验室的挂牌仪式刚结束，林晓冉就抱着一摞设计图纸冲进来说：“博物馆的专家回信了！说下周三来指导我们完善铠甲模型！” 她的马尾辫扫过刚安装好的 3D 打印机，“我哥托人找了批唐代铠甲的高清扫描图，你们快看！”
　　图纸在实验台上铺开，泛黄的纸页上，明光铠的云纹与昝明晞画的草图几乎重合。逄举尧突然指着护心镜的位置：“这里的弧度比我们模型大 3 度，难怪之前的应力测试总差一点。” 他掏出游标卡尺往图纸上比，“得重新调整参数。”
　　赵磊扛着个巨大的工具箱进来，金属碰撞声震得屋顶落灰：“我爸给的电焊机，小型的不扰民。” 他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放，露出里面锃亮的焊枪，“熊晓霞说她爸厂里有新型合金材料，明天就能送过来。”
　　昝明晞的手指在图纸上的云纹里穿梭，突然想起王老师教案本上的批注。原来所谓的铠甲，从来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无数双手共同编织的守护。他从陈列柜里取出那枚 “合” 字护心镜，放在图纸中央，阳光透过镜片，在云纹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傍晚锁实验室门时，昝明晞发现门框上多了道刻痕，是逄举尧的笔迹：“第 1828 片甲片，待补。” 他突然想起国家博物馆那套步人甲的甲片数量，转身时正对上男生含笑的眼睛。
　　“明天开始加班？” 逄举尧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青铜鼎钥匙链在夕阳里晃出金红的光。
　　“加。” 昝明晞把护心镜别在两人中间的墙上，“直到凑齐 1828 片。”
　　晚风卷起实验台的图纸，吹向窗外的玉兰树。新抽的嫩芽上还挂着晨露，像谁在枝头缀满了细小的铠甲，守护着即将绽放的春天。实验室的灯光在暮色里亮起来，像颗不肯熄灭的星，照亮了两个少年俯身绘图的身影，也照亮了那些曾被 “特别关注” 笼罩过的角落，如今都成了孕育梦想的土壤。
　　王老师路过实验室时，看见护心镜在墙上投下的光晕，突然笑着转身离开。她教案本上新添的那页空白处，不知何时落了片玉兰花瓣，像给这段关于守护与成长的故事，盖了枚温柔的邮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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