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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谜语
破茅草屋,小炸药刚舀起一勺稀里咣当的野菜粥喂到瞎老娘嘴上,就被薅住头发,“砰”地扔出门。
他一路“咣咣咣”被耿正踢下山,滚到湖岸边,扑到姜凌嚣的脚下。
姜凌嚣黑沉着脸,踩住小炸药的手指,狠狠一碾,“你把人埋在了哪里?”
小炸药惨叫,指认埋葬小虎的地方,“就这里!”
孙大可停住铁锹,气喘吁吁:“我都挖了,根本没有。”
整个湖南岸像搅乱的面絮,摆了一地马的尸块和红衣碎片,没有一块人尸。
小炸药懵了:“我对天发誓,那女人真的就埋在这里!也许,她被野狗吃了?”
耿正懒得废话,准备一刀灭口。
晴空闪过一道寒光,“啪”的一声,像粗壮的绳子被割断,一条强劲血柱飞喷。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喷了一脸热乎的粘稠血腥。
小炸药大腿筋被挑断。
在耿正一刀毙命前,姜凌嚣夺刀行凶,一改往日斯文,青面狰狞:“一刀就死,太便宜了你。我要让你们母子看着对方,被活剐成鳞片。”
夕阳灼烧天际,晚霞红到发紫,茅草房下,三个人影伫立,一个下跪。
“求求你们,放过我娘!”小炸药对姜凌嚣磕头,眼睛却偷偷瞥向炉口。
孙大可进门去抓瞎老太。
小炸药猛地冲向炉口,掏了把火炭,拽出枯井里的炸药罐点燃,扔向姜凌嚣,恶狠狠的:“还活剐?爷爷先炸死你!”
一个满水桶飞起来,扣住炸药罐,罐子在爆炸前熄火,摔了个稀巴烂。
耿正揪住小炸药,“啪啪”扇头:“枯井里藏着炸药,我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爷爷请住手!”小炸药感觉脑浆子都快被扇出来了,边求饶边往后躲,不小心碰倒了水缸。
水缸咕噜咕噜滚下山坡,甩出几片红纱碎片。是年轻女人才穿的布料。
姜凌嚣眸光一动,立刻追下坡。
水缸磕在石头上,停住。
姜凌嚣扳正水缸。
小虎全须全尾坐在水缸里!睡眼朦胧,光溜溜的身上沾着几片红碎纱。
姜凌嚣小心翼翼抱她出缸,脱下外袍将她裹严,摸摸她身上,检查伤情。
小虎睁眼醒来,以为是姜凌嚣逗她玩,嘻嘻笑,也回手一通乱摸。
她没事了,他快要死掉的心又活了过来,却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将她推开,敛紧表情:“你真的被炸碎了?怎么又出现在水缸里?”
蝾螈本身就有超强的自愈能力,断了尾巴爪子也能慢慢长回来,何况她修炼成精。
现在虽化了人身,但还保存着一定的妖性,怕毒不怕受伤,很快愈合了。
她寻着小炸药的臭味寻到了门口报仇,但因为刚恢复,体力不支,倒在缸里呼呼大睡。
他才体会了人性的卑劣,人为了利益,什么癫狂都做得出来,一旦让人知道了她与众不同,指不定会把她怎么样迫害。
姜凌嚣将食指轻抵在她嘴上:“嘘,以后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妖的事。”
他的手指微凉,触在火热的唇上,有点刺激。“啵”,她调皮地亲了下他的食指。
姜凌嚣侧过脸,无声笑了一下,再别头回来,却不见表情。他检查一遍她的着装,确信不会再露春光,这才转身上坡。
“跟紧了,别再让我找不见你。”他道。
小虎蹦跳着“咚咚咚”踩他的影子,像踩在他噗通噗通跳跃的心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适应了她的闹腾,有种莫名的心安。
八哥不知从哪飞来,落在小虎肩头,她骂它:“找你时候不在,不找你了,你自己又出现了,贱鸟。”
重回破草房,小虎揪过罪魁祸首小炸药,破口大骂:“X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这女人竟能死而复生,小炸药吓地跌坐在地。
孙大可亲自挖出过小虎的断手,而今却见小虎伸手逗鸟,更是震惊得连连后退。
耿正眼中虽闪过诧异,但不问缘由。
姜凌嚣不理会各人反应,眼神直直的,走向草房门口。
门槛旁,开着三株妖艳欲滴的红花,红的诡异,像地狱里窜出的火焰。
姜凌嚣指着红花,褪去刚才要活剐人的冷酷无情,温和有加:“你家怎会有地藏蕨?”
地藏蕨,西南边境往南才有的植物,竟出现在了京城,很不寻常。
姜凌嚣为刀俎,小炸药这条臭鱼烂虾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顺着这个坡往上,山顶曾有个野观,住着一帮来路不明的野道士,成天炼丹。小炸药在观里打杂,混个肚圆。
去年,观里种了一大片地藏蕨,成熟后,道长鬼鬼祟祟割了地藏蕨,取植株伤口流出的白色浆液。
一次,小炸药躲到炼丹房房梁上偷懒睡觉,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他向下偷瞄,道长用白色汁液熬出了黑胶,加到丹料中。
成丹后,道长吃了一颗,脸上浮出飘飘欲仙的红润,自此之后天天服用,人都柔和了许多,也不打骂人了。
小炸药便知道那草果有奇效,趁道长不注意,偷了三粒种子藏在耳朵眼,带下山,撒在了门口。
姜凌嚣:“那群道士呢?”
“全死了。”
前不久,瞎老娘生病,小炸药想下山照顾娘,师兄不许,还拳打脚踢催他炼丹。
恰好此时道观来了贵客,道士们忙着应酬,小炸药报复性的将倒丹料胡乱混合,一股脑倒进炼丹炉,封死炉口,偷溜回家。
谁成想,封死的丹炉变成威力炸弹,道观炸烂,一个活口都没留。
姜凌嚣讥讽:“师父死绝,你也算关门弟子了。”
阴差阳错,小炸药无师自通了制炸药,通过炸鱼练手过几次,威力越来越大。至于炼丹,是本职工作,更是不在话下。
小炸药没听出好赖话,认真:“嗯,师门手艺传下来了。”
耿正无语地翻个白眼。
姜凌嚣:“用地藏蕨熬胶,你会吗?”
小炸药在房梁上偷窥过好几次,早看会了。
对于有用的人,姜凌嚣另有态度,不止用昂贵的金刚露医好了小炸药腿伤,还准备给他一份养活他们母子的活计。
瞎老娘竟也有着落,小炸药心一横:“今后你让我干啥就干啥。”
“别今后,就现在,做七罐炸药。”耿正当场下达指令。
配出七罐炸药,取出一罐留下,其余的全让小炸药背着,耿正提个铁锹:“带路,去道观。”
道观断壁残垣,只剩个遗址。
对着遗址,耿正眯起一只眼,伸出个大拇指,上下左右比量了一圈,迅速选出五个点,命令小炸药:“挖坑。”
围着遗址外缘,一共挖了五个坑,每个坑都放个炸药罐。
最后一罐炸药,放在遗址中央。
完工,耿正指着百余米开外的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爬多高爬多高,否则爆炸后的热浪能把你烤熟。”
小炸药拼命跑远。
耿正掏出火折子,点火。
引线滋滋燃烧起来,草丛里闪过一道红光。
耿正扒开杂草,捡起片红色碎玉。
蹲在树上的小炸药,眼见引线烧到了头,急地大叫:“快点,要炸了!”
耿正不疾不徐走了几步,才一个鹞子翻身,同时地下“轰”的一声巨响。
六罐炸药齐爆,地动山摇,乱石飞走,霾云蒸腾,几行飞鸟登时烤熟掉落。
浓烟漫延过来,呛的小炸药不停咳嗽:“老头不炸死也该烤熟了!让他打我,该!”
“咚”,耿正落在小炸药蹲着的树枝上,毫发无损,“不但没烤熟,还能继续揍你。”
小炸药:“……”
往下眺望爆破点,间距一致,小炸药赞叹:“没用尺子量,我以为你让我胡乱挖的坑,怎会算的如此精准?”
耿正得意笑笑,不解释,跳下树。
小炸药跳下来跟上:“道观早就夷为平地了,怎么还要炸?今后只会寸草不生。”
耿正这次开口回答了:“就是要斩草除根,寸草不生。”
一老一小回到破草房前,一辆豪华马车停在门口,孙大可正扶瞎老太登车。
自己在前方卖命,老娘被妥善安置,果然说到做到,小炸药对姜凌嚣投去感激钦佩的眼神。
姜凌嚣递过火折子,微笑着示意小炸药进屋。
小炸药回笑:“点啥?”
“进去你就知道。”姜凌嚣友善。
小炸药兴奋地跳进屋里。屋里正中央,摆着第七个炸药罐。
姜凌嚣这个伪善混账,竟然要他亲自炸了自己的家。
家虽贫,处处像破烂,但是自己的出身与归宿。
为了前程,小炸药流着泪,细细扫视一圈屋内,铭记在这生活过的点滴,最终点了引线,跑出来。
女人们坐车,男人们纷纷跨马。
“咣——”,茅草屋炸成漫天碎片,碎瓦砾噼里啪啦砸到轿厢。
八哥受惊,扑扑乱飞,学了小虎的脏口:“X你大爷的,吓死我了!”
耿正赶上姜凌嚣的马,递出红色碎玉。
是个红玉扳指的一角,色泽上乘,传闻中的钱掌柜的。
姜凌嚣猜测,真相应如此——
加了麻沸散的合沁丹,已满足不了钱掌柜的敛财欲望,他勾搭上野道士,想炼药性更强的地藏蕨丹药。
却在某天拜访时,意外死在爆炸中,尸骨无存。
而凶手小炸药浑然不知,钱家人还在苦苦寻人。
风尘仆仆回到药房,姜凌嚣一脚踏进账房,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一直响到后半夜。
伙计唉声叹气:“老东家死了,留下个空壳,药店算是日落西山,没救了。”
翌日清晨,从账房里抬出长条桌子,桌上摆满了红包。
伙计们自觉卷了铺盖集合到院子里,等着遣散回家。
果然,真是念名字发盘缠,拿到钱的伙计离开。
没念到名字没领钱的伙计们背着铺盖,愣在院子:“钱不够打发我们的了?”
当初沈万湖霸占药房,所有叛变伙计今日清退。
二掌柜吕富全却不畏强权,藏了几坛名贵细料,护产有功,升做大掌柜。孙大可嘴密心细,由杂役升做堂头。
药房正式更名为“玄虎堂”。
留用的伙计们惊诧:“咱店都没钱没药了,还敢开业?”
姜凌嚣:“不光开业,往后二钱月薪升为三钱。”
“还涨了?”伙计们难以置信。
姜凌嚣走到院子中央,朗声宣布:“不光涨月钱,到年底我还给每人发三薪!”
伙计们纷纷甩铺盖在地,摩拳擦掌:“誓死追随东家!”
姜凌嚣满意颔首,叫了京城最好的酒席到药店,犒劳伙计。
灾荒年月,伙计们吃了个酒足饭饱,东倒西歪,嗝鼾起伏。
打点好伙计,姜凌嚣令人备马,要连夜南下,回归姜家老宅。
吕富全颇为吃惊:“您是主心骨,不留在京城,就这么走了,药房到底怎么干?”
“就按我私下交代给你的办。”
“您交代的,我全都记清了,但完全看不清。”
姜凌嚣目光狠远,那就对了,为自己,为姜家正名,就要下一盘大棋,让凶手自己冒头,一举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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