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遇见的你

　　任由顾辛离去，莫彼攥紧拳，牙紧紧咬住。

　　——在顾辛废指后她给了这颗鸽子血红的宝石表示知晓顾辛的忠心，现在却在这种时候戴上还在她眼前晃荡。加上夜里视暗，装饰得这么刺眼。

　　她一口气憋死在心头，耳边什么也听不见，注视顾辛背影的视线没有预想中的狠厉，也不平静。

　　一条短浅的雷划过，莫彼将气息有意轻缓。点开指环看着依旧发不出的消息，技术部那还没搞定。眼睛不眨，拳头握紧又放松，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

　　刚才撞的那下她感受到了阻力，顾辛的走姿也和往常有细微的差别，接下来他该难跑了。让车辆和人瞬间失能的攻击是EMP，科技部推测他应该只能用上两到三次，不确定他有没有带更换，还在想可以现取的应对方法。

　　手指又敲打一下。

　　身下这辆车可屏蔽EMP。只是顾辛身上压的事太多，直接抓大概是撬不开嘴，要上点手段。

　　另一处，晚上九点，玉江市雨棠县青鸟镇来了莫氏的人，区别于花屋镇那头算得上是朗夜。一队人转上一圈，又转向这大雨地。

　　外来信息被拦截，莫彼不清楚那边的事，顾辛却知道。看完莫彼父亲莫长鹰发给莫彼的信息，顾辛耳垂上的光彩更闪像是吃掉了他身上仅有的热气。抬起头，整个人跟着头歪的方向一晃。

　　眼前一面墙，脚下走到了死胡同。要么返回重来，要么跨过这道墙。他向后走。散落在伞面的雨声杂乱。

　　宋敛旭在原地等到其他人来后向着莫彼离开的方向，很快就看见停止不动的黑车。跑上前，单向车窗上只能看见被雨打湿的自己，他弯曲指节在车窗上敲了两下，车内莫彼听声看向他，“他往前向左拐了。”

　　宋敛旭抬头看着眼前路，左拐？“那边是死路。”

　　宋敛旭又解释，莫彼知道死路是面墙。看着那条路，莫彼偏头摇下车窗，“会开车吗？”

　　从车里撑伞下来，换宋敛旭坐上车去，莫彼弯腰面对着窗口，“让其他人去堵墙的另一边，他应该翻墙跑了。”

　　宋敛旭将车窗摇上来，缓缓遮住莫彼戴着口罩的下半张脸，剩下眼睛时又停住。宋敛旭想起顾辛的手段，“车怎么还能用？”，又反应到莫彼下车的动作，“你不一起去？”

　　莫彼直起身，宋敛旭要抬头看着她，“做好你该做的。”

　　宋敛旭只得闭嘴，将车掉头。

　　看着车离去，莫彼收回眼，缓步向前，遇上从死口退回的顾辛。他果然猖狂。

　　早有预料，莫彼下一刻却皱起眉，声音低沉隐约透着火气，“真是大胆。”

　　顾辛歪头，笑容灿烂，“好久不见，大小姐。”

　　“呵。”回应顾辛的是冷笑。

　　看着莫彼，顾辛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他第一次走到上区，所有的一切都闪烁着金属光泽，像是镶金嵌银。围着电梯的是单向透明墙，脚下的物拖着他一点点往上，眼前的一切在一点点往下，他被带领着，见到那个将他带离灾难之地的救世主。那时他想着他一定会一辈子效忠。

　　留下一段距离，两人都没再靠近，莫彼的眼睛在夜色里暗淡，显露时是显而易见的悲痛与疲惫，“卫氏威胁了你？”

　　她的语气缓和了，顾辛愣住，想要偏头，又笑着正对她，“没有。”

　　莫彼不动声色打量他，“那是董事会那群老家伙给你施压了？”

　　顾辛依旧否认，“不是。”

　　两个回答都不是他说谎时的神态，那做出这种不明智的背叛到底是为什么？莫彼忽然有个想法，是因为她？哼，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荒诞。

　　她又问，“这些都不是，那是因为？”

　　顾辛语气轻挑地反问，“我们不是都心知肚明吗？”

　　心知肚明？这个回答比顾辛是因为认为莫彼待他不好更荒诞。这件事情发生，莫彼可是三个月后才知道的。

　　看着莫彼的反应，顾辛原本上挑的语调瞬间平了，笑也僵住，“你不知道？”

　　她怎么知道？

　　莫彼眼中的茫然让顾辛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伞险些脱了手。

　　莫彼皱眉，看样子，这件事她一定是“知道”的。

　　正打算向前顾辛忽然抬步，将两人之间的空间变得逼塞，他的头短暂低下看不出表情，再抬起时语气动作神态皆是轻飘，“原来是误会啊，大小姐。”他的情绪却是绷着的。

　　这举动让莫彼的眼瞬间眯起来，没说话。

　　脸上笑容扩大，顾辛拖着痛意越来越烈的腿，“只可惜路已经走到这了。”

　　明白他的意图，莫彼问，“你确定？”

　　“我确定。”

　　顾辛早就想过了，把他当成条叛逃的狗好过把他当成条恶心的虫。

　　莫彼眼中伪装出的沉痛早就褪去，在给顾辛判决之前，还有事没明了，“为什么背叛？你误会了什么？”

　　顾辛嘴巴张开，动了动，又闭上。

　　追捕顾辛的人在顾辛之外的位置对他进行围剿，等不到动静，这是理所当然的。

　　询问叶常要不要分点人去蹲死口的路。叶常又向宋敛旭问了次莫彼，猜测莫彼留在那的动机，“不用，就留在这里。”

　　死口处，莫彼对顾辛的不愿透露感到烦躁，“不能说？应该没人威胁你吧？”

　　没人威胁。但那个藏在眼心口里的秘密不敢说出来更不敢显露。

　　顾辛一开始以为莫彼是知道了那个秘密才会对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敌对。脑中一片空白，慌乱地逃，不知道逃去哪处，又想改，和卫氏做了交易。

　　可是莫彼不知道，不知道又为什么会显露出那种眼神？

　　莫彼的不耐更甚，“顾辛，你偏要走向死路吗？”

　　顾辛停在莫彼眼前，不到半米的距离是两人从未有过的距离。

　　偏要走向死路？除了那条路，“大小姐，我现在只剩死路了。”

　　莫彼诧异，除了背叛，顾辛还做了什么？

　　顾辛却不说，只是取下耳钉，落在手上，手掌摊开递给莫彼。

　　莫彼看着那红宝石，压下愤怒，面上平静地伸手去取。顾辛在她伸手时抓住她的手，莫彼的愤怒恰到好处地泄露，感受到贴在手上的东西要将手收回。猜到是什么，算着时间倒下。

　　叶常等候许久，心一紧，带人去往死口，却只有莫彼的伞。

　　睁开眼，莫彼眼前的景象一点点变得清晰。

　　头顶亮着惨白的灯，眼前刘梨惨白的脸，顾辛的侧身和白色的布帘。

　　莫彼没被捆着，靠坐在软踏上。顾辛让何梨离开，一个人对着莫彼。

　　“你来花屋镇做什么？”

　　顾辛勾了把椅子坐下，微笑，“故地重游。”

　　“这里可不是你的故地。”

　　“偶然路过。”

　　“路过两个月？”

　　顾辛不回答。

　　“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莫彼问。顾辛应该看出她受攻击倒下是假的，却还是把她带到这里。

　　顾辛犹豫，在这关头他想要表白，但许多说不出口。

　　从一切的源头提起。

　　“三个月前，我因为误会离开集团，遇到了卫镶欢，她邀请我加入一个项目，我答应了。”

　　莫彼整理这句话的信息，“你是叛逃后才加入的卫氏？项目是什么？”

　　“制作时空穿梭器。”

　　一开始顾辛想着回去找到暴露秘密的根源，把秘密彻底瞒下去，继续当莫彼的副手，但秘密没有暴露，他得让自己不“背叛”。

　　“穿梭器？”莫彼歪头询问。一般对于该物的形容是穿梭机，用“器”，是和几十年来人类一直预想的有什么不同？

　　身体右侧突然亮起灯，顾辛走去打开仪器，戴着手套的手取出一个手环。

　　“因为卫镶欢要的是可便携的。”

　　莫彼当即反应到顾辛手里的是什么，挑眉，“成功了？”

　　顾辛摇头，“还不知道。”

　　“这个手环没办法将物理意义上的人从现在带往过去或未来，带走的是人的灵魂。”

　　莫彼很快接受了这个抽象的概念，“还有呢？除这件事之外。”有什么让他只剩下死路？

　　顾辛调节手腕上的仪器，被阻挡在外的消息终于冲进了莫彼的指环。

　　顾辛没坐回凳子上，“两个月前，我见到了一张和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我和她做了交易。”

　　听到这句话，莫彼的心瞬间悬停，如常的面色下呼吸不自觉屏住。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开始了。一切，无法停止的一切。

　　顾辛继续说，“那是一个患了绝症的人，没指望继续活下去，又需要钱，于是我买下了她的遗体。”

　　顾辛看向布帘，准确来说，是“透过”布帘看向布帘的后面，“就在这里。”

　　将要拉开布帘前，顾辛回头看着莫彼，“董事长给你发了消息。”这是让莫彼先看消息的意思。

　　从和父亲的聊天框移开视线，转向被拉开的白布之后。莫彼明白了，顾辛，确实只能有死路。

　　站起身，摸出放置于口袋中冷冰冰的枪，对准顾辛，“你应该知道你还有一条路是什么。”

　　最大的事袒露，顾辛终于轻松了，他笑，“当然。”用时空穿梭器回到过去，将他做下的事更改。

　　将手环套上，启动，他整个人瞬间失神。

　　一秒，三秒，五秒……半分钟后，他回过神来，神情恍惚。莫彼的脸在眼前一点点聚焦，这是……失败了？

　　“哈。”

　　莫彼叹气，扣下扳机。

　　枪响无声。

　　身后的门在几分钟后被撞开。武装部的用眼睛扫视一圈，没进来。叶常和宋敛旭进来。

　　叶常刚想询问莫彼的状况，却被眼前看到的吓了一跳。

　　宋敛旭越过叶常快步走向白布，白布后是具穿着黑衣的标本。他卷起手下人的衣袖，看见那三厘米的小疤，踉跄着后退几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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