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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咳嗽的面色涨红，一只手努力顺着自己的气息，一只手直直的伸出去就想要接住那杯水。
但大抵是时间把握的不太好，一个正端举着来递，一个又抚掌去接，眼睛还没看清楚呢，耳朵就已经听见了茶盏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瓷器扑落落的掉在厚厚地毯上的声音不大，但那一盏热茶的水，有大半都这么直接淋在了递水来的冯朗清身上。
哪怕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但那一大片冒着热气的水挥洒出去的架势，看着也让人有几分惊心。
原本还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下都被惊的立时止住了。
这茶水怎么瞧着这么烫？！
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冒出来，再没等抬眼去瞧他，人已经又跪着了，只能瞧见他的发顶，“都是奴才的错，连递一盏茶都端不稳，惊吓到了娘娘，娘娘您没被伤着哪吧？”
见状，萧若棠停在半空的手显得很尴尬，一时不知道是该先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还是应该让冯朗清退到一旁去查看身上的伤口。
停留了一会儿，萧若棠还是沉默着把手给缩了回去，转而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裹紧了一些，默默靠到自己背后的靠枕上，带着几分歉意，“我没事，倒是你，你先起来让我看看伤哪了？”
“奴才，奴才没……没伤到哪儿，”嘴上这么说，但真等人站起来后，那一大片遮挡下的红还是让萧若棠吓了一跳。
“怎么烫的这么厉害？！”冯朗清原本肤色白皙，这一连串茶水烫过的印子红肿的刺眼，让她原本靠着的半身都坐直了起来，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焦急，“你过来我瞧瞧，怎么像是烫的要起水泡的样子了。”
闻言他抬手去挡，“只是瞧着吓人，奴才等会自己收拾一下就好了，娘娘不必在意。”不仅没有上前，甚至还微微侧过身子试图挡住那片通红。
萧若棠见他那模样，一时不知道是被气到了，还是突然起了逆反的性子，“我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让你上前来，那你就上前来！遮遮掩掩的在那又做些什么？！”
平日里这人动不动把那尊卑主仆的那套挂在嘴边，木头的让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可真等着要论听从的时候，却又全然不记得他的那些话了。
再一想到自己那天夜里的主动，她掩饰着暗暗咬了咬牙。
天底下，哪里有的这么好的事！
“娘娘自然是主子，奴才什么都听娘娘的。”听到了萧若棠的命令后，冯朗清下意识顺溜的一边往前膝行一边回答道，但说完了以后却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空气中一时间又沉默了下来，本来内殿就不算大，往日倒是觉得还好，但此刻因为冯朗清的靠近显得更加狭窄，而他修长的身材在床边这样的空间里，给萧若棠也增加了一股没由来的压迫感。
萧若棠动了动嘴下意识想要让人往后再挪挪，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眼见着冯朗清的俊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连呼吸间似乎都掺杂着那股清冷的草木香味，萧若棠很没骨气的偷偷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紧张到狂跳起来，背却越发挺直了起来。
故作一脸不在意的伸手就去探他脖颈那一片烫伤的地方。茶水洒落的位置没有定数，万幸脸上只沾到些许，没什么大事。
倒是从脖颈开始就红肿的有些厉害了，烫伤是长条形的蜿蜒往下——
顺着脖颈，一路就到他袍子领口里面去了……
“你把衣服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
他，他靠这么近是想要干什么？
萧若棠说话的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只觉得脸上的发热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不知是尴尬的还是羞的。
但到底还是因着那个晚上的事情，撑住了心底里想要找回场子的那口气，见冯朗清呆在原地没动作，还只当是自己刚刚说话声太小没听见。
于是又故作镇定的抬声重复了一遍，目光注视着他，“我让你把衣服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没听到吗？”
即便是平时再能说会道的冯朗清，在这个时候也彻底说不出一句话来，空白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萧若棠在耳边的低语。
‘把扣子解开，把扣子解开，把扣子解开。’
好半天，直到听到娘娘说的第二声后，冯朗清才算是稍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无力的想要凭借自己最后的一丝的理智来拒绝萧若棠的。
“启禀娘娘，伤口碍眼……奴才自己也可以处理的。”
但他越是推拒，萧若棠反倒镇静了下来，“同样的一句话，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指尖颤动，犹豫再三，但那双手，到底还是在她面前把那两颗扣子解了开来。
果不其然，哪怕有着衣领阻隔，脖颈连接着胸膛后背处，那也是一大片被烫到的嫣红。
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疼。
“怎么烫的这么厉害，”萧若棠也被吓了一跳，顾不得想其他，起身从床榻上下来赤脚站在脚踏上，“我记得梳妆台上的妆屉里，有一盒收着的紫草膏，拿过来我帮你上一下药。”
闻言，冯朗清呼吸一滞，“怎……怎能劳烦娘娘您来……”却是半句也吐露不出拒绝的话语来。
“这个位置你回去一个人上药也麻烦，特别是这后背，上药又不是挠痒，难不成你还想回去借着‘不求人’来帮你？”
“……奴才谢过娘娘赐药。”
他到底还是不能拒绝和娘娘亲近。
原本还在炉子上煎着的汤药已经被取下来了，折叠着的十二面屏风延展着把内间的情景挡了个严严实实。
只是和上次守夜不同的，他这次，却是光明正大的跪在了娘娘床边的脚踏上。
原本只敞开了两颗扣子的衣领，因为方便上药的缘故打的更开，不仅能清晰看见烫伤的伤口，也能看见他清瘦单薄的臂膀处竟然还带出了些许起伏的肌肉线条。
萧若棠还没这么直白清楚的观看过男子的身体，此刻在灯下瞧着，确实和自己或者凝香的身形瞧着有一些差异，只是——
冯朗清这样，还算不算男子呢？
萧若棠垂下眸子，一边分心想着事情，一边长指就有意无意的在冯朗清裸露出的背后轻轻的滑动着，指尖带着那清凉药膏一起酥酥麻麻触感让他头皮发麻，原本就苍白无力的推拒，在此时全部又都卡在了喉咙里。
像是享受，又像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背的药都上好了，干脆一起，把前面的药膏也都涂了吧，嗯？好吗？”萧若棠温柔的语调终于击碎了冯朗清最后一丝理智，他下意识就点了点脑袋。
心中的后悔已经丢掉了，丢到了九霄云外。
尊卑什么的就先忘记吧，能和娘娘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哪怕只是避开他人帮着上药，都已经是他百年好运才能偷来的时光了。
左右现在四下无人，就让他沉溺一会儿，应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这样一想，冯朗清更加大气不敢出，好似做贼似的顾自屏住了呼吸，抱着这样的想法终于说服了自己。
萧若棠见冯朗清的身体终于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就明白他的妥协，心中放松下来的同时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大的表情，“你转过身来吧。”
“是……”
微凉的手指在冯朗清的后背上停留了几秒，但很快就划过去了，似乎刚才的停留只是他的错觉一样，随后萧若棠的手指就开始很正经的涂抹身前的伤口，趁冯朗清稍微放松下来的时候，小拇指又悄悄地伸到他的后背，莹润的指尖状似无意的在他后背划了一下。
看着冯朗清因为自己而颤粟的样子。始作俑者却露出一副很无辜的表情，明知故问道，“嗯，怎么了？是我刚才上药弄疼你哪里了吗？”
冯朗清只能强忍着背后颤栗起来的感觉，干笑了两声，努力稳住心神，“没事，没事。”
“没事啊”，萧若棠拉长了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将头靠近，一边观察着伤口处的药膏情况，一边呼吸间的鼻息就吹到了冯朗清的肩膀上，低声道，“没事就好。”
感受到脖子后面喷洒过来的气息，冯朗清心底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这样子煎熬了好一会儿，冯朗清终于听见了萧若棠的声音，一时也不知道是感叹终于解脱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好了。”
话音落地，看着原本还能够板板正正的跪在一旁的人听到自己的话以后，瞬间像是解脱了一般红着耳朵‘嗖’的蹿出去，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回来重新跪着，“谢谢娘娘，谢谢娘娘。”
对着自己道谢的样子让萧若棠看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暂时放下了逗弄眼前人的心思。
“起来吧。”
是不是男子又如何呢？
他和她，不过都是这宫里的可怜人罢了。
“记得等会伤口的药膏干了，就小心些把扣子系上。”
萧若棠还是没忍住对着冯朗清打趣了几句，这才喝完一旁放凉的汤药后，慢慢的蜷缩在被子里顾自睡了过去。
徒留下连自觉已经热到快发烧的冯朗清，还在原地发呆。
……
第二天萧若棠醒的时候已经快中午，精神也比昨天好了很多。早起在凝香的搀扶下还有气力自己洗漱，然后绕着殿内开始缓慢的活动着。
说话气息虽然还是虚弱，但依旧但比前两日还是要好上了许多，甚至能够在殿内多走上半圈了。
明天是立冬，她的精力只能再一次缺席宫中的家宴，但陛下许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孝心，又或者是真的关心她的身体，立冬那天的中午还特意过来陪她一起先用了一餐饭。
不过这餐饭也没吃多少，餐前餐后的话倒是说了不少，等好不容易把人给送走了，她没好好缓一缓自己突突弹跳着的太阳穴，就听凝香说门外，各宫里的妃嫔娘娘们都带着东西来了。
陛下继位没多久，现在宫中的妃嫔大多都是之前跟着一起从王府里来的，只是已经去掉几个低位的妃嫔，这一堆人还是一下子就坐满了她的大殿。
这个说早就有心想来请安，但太后娘娘的病情一直不见好，所以提前抄录了不少祈福用的经文今天送来。
那个说今儿个是立冬，中秋家宴没能见到太后娘娘就一直心中挂念着，还从家里找人求来了两张补方单子和药材。
吧啦吧啦的，其实和先帝在时的后宫也没什么两样。
她强打着精神听了一会，和记忆里见过的那些人对了对在场人的面目，这才收下了一堆东西后，又比对着送出去一堆东西。
冯朗清站在一旁随侍瞧着，殿内难得这么热闹一次，但她似乎很不喜欢这种拥挤场合，表情克制的很好，但在熟悉她的人眼中，已经有些忍耐的不快。
“太后娘娘，算算时辰，您该用药了。”
萧若棠这才一副恍然惊觉的神情，“是，差点误了时辰，”她再看向殿中的其他人，“时候不早了，哀家大病初愈，一会用过了药怕是就要歇下，晚上还有家宴就不留你们多坐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记挂着哀家的好孩子，只是哀家身体不好，殿中难免时常带着药味刺鼻，有些请安能免就都免了吧。”
虽然热闹，却也实在吵的人头疼。
冯朗清赶忙上前一步伸手放在她身侧，替她挡了挡旁边还想要再开口说话的一个人。
萧若棠垂眸看了一眼，就势抓住了他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借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站的太近，这还是白日里第一次，两人站的比以往的任意一回都更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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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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