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何在之前传-霓裳劫

作者:田轻安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7 章


      曦微回到房中,把思绪重新整理一下。太妃、滕王、李芝兰、李玉馥和柳正媚,几乎所有主子一级的人物今日都见了。太妃把她招进王府是为了贿赂滕王么?她不是一心想把柳氏女子定为滕王妃么?今日见到太妃的发病的情形,确是出了大问题。曦微记得奶奶的话:中医并非简单“对症下药”,而是通过四诊望闻问切判断患者的整体状态,如寒热虚实。对一个人下如此重的天麻和钩藤,要不就是庸医误事,要不就是急功近利啊!奶奶一直叮嘱下药方一定要酌情,辨证论治、个体化用药。虽然曦微不喜这位太妃的行事风格,但人命事大,有机会还是要弄清楚。她正思考着,忽然听到隔壁厢房有声响,想起珠玑小姐姐说住在她隔壁。这位女史从不多发一言,可谓真正做到字字珠玑。曦微对她挺有好感,觉得她工作能力很强。此时睡觉也太早,不如去找她聊聊。

      想到这儿曦微来到隔壁房门前,轻声叩门问道:“珠玑姐姐在么?”停顿了很长时间里面才传出回话声,那声音有点发抖:“谁啊?”

      曦微觉得古怪,这是已经睡下了?也怪自己没把握好分寸。但已经来了便说道:“我是新来的教书侍女,有些不明之处想请教姐姐。”

      又等了许久,只听到屋子里似有挪动物件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房门才被打开,门口站立一个女子,正是太妃的掌事女史珠玑。此时她的发髻散乱,脸蛋上的粉黛有些模糊,身上的衣裳明显是现套上去的。

      “原来姐姐已经睡了啊!那不巧了,不如明日再请教姐姐吧。”她楚曦微是什么人,不会这点子门道都看不出来。人不可貌相啊!白天看着还稳重,到晚了上又换上另一幅面孔。曦微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关好房门,心里想这滕王府莫不是什么消金窟吧。不过这些事情与她何干,人都有七情六欲的,没必要拆穿她。想到这些又觉得在这房间里憋闷,平日晚间都是跟阿瑞说笑解闷,这刚想跟另一个姐姐说话解闷儿,结果人家自己有解闷儿的法子,还是到外面走走吧。

      曦微再一次从厢房内走出来,没往珠玑那一侧方向走,而是转向了另一侧。太妃的檀霭阁甚是高大,整个殿基也十分开阔。现下殿上的数十个大灯笼都已点上,照的方圆几里地都是红晕。曦微沿着殿基边缘开始溜达。夏季夜晚凉风习习,白日的暑热尽皆消解。曦微踱步行至北侧一个灌木丛,看到尽头便是一个月亮门,穿过去便到了王府的碎金池。那里有水,应该比别处更加舒爽。走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吓的曦微直接原地蹦了出去。

      “鱼掌使,你怎么会在这儿。”曦微一看,走出来的人竟然是滕王的心腹,鱼羡君。这位掌使也是衣衫凌乱,嘴边还蹭了些胭脂。曦微被吓得心脏狂跳,又见这鱼掌使这般模样,面上自然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是胭脂姑娘啊,这么晚还没休息呢。”鱼羡君虽然应对自如,但是面部表情并不自然,一双眼睛前后左右地转着,估计是想看看是否还有别人在侧。

      “我睡不着,出来逛逛。鱼掌使这么晚在太妃住所是何缘故。”一见他这贼兮兮的样子,曦微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我是出来巡查的。王爷特地交代,夜晚时间对太妃住所的安全要更加留意。”鱼羡君给出了理由。

      “原来是这样。鱼掌使白日在王爷那当差,夜晚还得给太妃守夜真是‘能者多劳’啊!那鱼掌使请便吧,我要回房休息了。”曦微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自己厢房去了。

      曦微卧在榻上,翻来覆去想着刚才的事。鱼羡君是滕王的心腹,珠玑是太妃的女史,其实身份地位包括外貌也都很般配。只是,很明显这二人是在偷摸行事,或许这府上的规矩就是下人之间不能私相授受吧。曦微又想起那个鱼羡君,总觉得这个人行为有些鬼祟,而且神态举止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几日太妃头风发作都在静心调养当中,几日都没人来找曦微。

      ?

      这一日清晨珠玑便来传话,太妃要求曦微前去誊录抄写经卷。曦微见她传话时一脸的严肃,仿佛那晚衣衫不整的不是她。心里思索着这里的人全都带着面具行事,表面一套内里一套,与之接触还是少说话少招惹为好。二人一同来到檀霭阁佛堂,此时的太妃已经开始礼佛了。一座巨大的鎏金菩萨像前,朝阳的光从菩萨背后射进映出了一片阴影地,此时太妃独自一人跪倒在阴影里,供案上燃着七宝琉璃灯,铜炉里新添的龙涎香。太妃合掌三拜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跟菩萨许着什么愿,好一会才把眼睁开,见珠玑带着曦微已然在佛堂内侍候。

      太妃将珠玑招到近前,在耳边说了几句。珠玑走到曦微面前说:“太妃有命今日就在佛堂抄写《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说完便搀扶着太妃走回了内殿。

      曦微得了命令觉得挺好,抄写佛经也使人心静,总比被派去伺候滕王要好太多了。坐在案前,展开宣纸,研墨洗笔开始抄写经文。捻笔展卷,这是很久没做的功课了。回想起小的时候在爷爷的看顾下每天雷打不动,先临摹《九成宫醴泉铭》,再来一篇《颜勤礼碑》,用爷爷的话说就是训练肌肉的记忆,同时也把这些字的形态和空间感都刻画在脑中。临帖千遍后肌肉的记忆和对章法、节奏的理解融为一体时,手腕的提按转折不再受规则束缚,而是会随着呼吸起伏自然流淌。这便是“书初无意于佳乃佳”的境界。在这幽静的佛堂,但见一位佳人拈着笔抄写经卷,只听见的只有笔落在宣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响。

      “太妃今日命你抄写佛经了?”佛堂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曦微抬头见是她便笑着问道:“几日不见可好?”来的女子正是表姑娘柳正媚。“今日是来拜望太妃的吧?”这柳姑娘心结纾解不少,整个人气色都变了。之前的焦虑一扫而光,今日穿的襦裙也是嫣红色的,看上去很有精神。

      “今日若是得闲一起到花圃子里折几支芍药带回忆君楼插瓶吧。”曦微在王府内认识的人不多,柳正媚是能跟自己说上话的人。

      原来她留意到自己云阁内瓷瓮里的花枯萎了。柳正媚心里挺感动,她与曦微算不上朋友,而且位置还有些对立,但在这偌大的滕王府里,也只有她拿自己当正常人看待。想到这便走上近前观赏曦微手抄的经卷。

      “哎呀,写的真好,有欧阳公的风范,只是柔钝有余刚猛不足啊。”

      看来柳姑娘是个中高手啊。曦微听她对书道的品评,停了笔邀请柳姑娘入席,二人开始谈论起书法之道。

      “这笔法,中锋立骨,八面出锋;字法,因势生形,违而不犯;墨法,枯润相生,五色焕彩;章法,虚实相生,气脉贯通。”曦微对于笔、墨、纸、心、侃侃而谈。

      “说的好,正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书法境界的至高追求正是与天地精神的共鸣,于山水间体味章法开合,捕捉万物内在的生命律动。提按顿挫间呈现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意象。”柳姑娘已经把书法升级到宇宙运行原理。谈这些的时候她眼里都闪着光芒,哪里还似他人口中那恨嫁的表姑娘。

      二人畅谈一番之后,曦微问柳姑娘:“前几日太妃头风发作,服的药甚浓,不知是得了什么病症?”

      “哎,这是我们柳家的家传病症,其实我也有。”柳正媚原本神采奕奕的神情立刻变为了惆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头风。每每发病浑身透汗不、,头痛欲裂。我是小半年发一次,姑母说恍惚年轻的时候也同我一样,随着年岁见长,头风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频密,如今几乎到了一旬休便发作一次。我爹爹也是如此,每次来信都提及他的头风病。”

      “那滕王可有这种病?”曦微问道。

      “表兄没有,至少从小到大都没发作过,天皇贵胄自然是不同的。”柳姑娘如今提起滕王比往先从容了许多。

      “昨日见到太妃服的汤药是谁开的?”曦微想知道药的来源。

      “府上的医人都是当今圣上指派到各个恭亲王府的御医,为王爷和王妃们把脉请药石。有什么问题么?太妃一直服用的都是天麻钩藤饮。”柳正媚对太妃的衣食起居十分了解,比那个儿子强太多了。

      “你说你也有这种头风病对么?”曦微想先按下这药不提,既然是柳家的遗传病,那么给柳正媚把脉就会找到病根了。曦微请柳姑娘平放手腕,从右至左开始把脉。

      正在此时,滕王李修珌来至佛堂,眼见一个姑娘正在为另一个姑娘把脉。李修珌觉得好笑,这位胭脂姑娘真是不俗,不只棋艺绝伦,竟然还会医道把脉之术。他走近二人,袍带窸窣的声音给两位姑娘提了醒。柳正媚一见是滕王来了赶紧收了手腕,起身向滕王施礼,曦微也跟着一同施礼,只是刚才的脉象让她内心十分震撼。

      “表妹为何事到访此地啊?”滕王没想到柳家表妹会同胭脂姑娘成为好友,这真是天下奇闻。

      “听闻姑母头风发作特来问安,见二姐儿正在抄写经文便一同赏析。”

      “抄经?拿来我看。”表妹叫她“二姐儿”,看来两人很熟悉啊。

      曦微双手捧着抄好的药师经奉与滕王。滕王看见这笔字内心只有一句:“吾不如彼啊!”李唐皇室没有字写的不好的。自小父王便延请名师教导自己的书道,看来这书法除了下功夫以外,天资也很重要啊。

      “表姑娘也十分通达文墨,方才谈论书道的妙宗使我眼界大开。”曦微邹上的这几句倒是很有用,李修珌立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柳正媚,即便在府上住了十个年头,滕王并未真正了解过他这位表妹的才情。

      “哎呦,今日人可齐啊!”正当三人说话之时,太妃柳氏在珠玑的搀扶下出现了,三人立刻行礼问安。

      “母妃这是大安了?”李修珌问道。

      “就那样吧,拜了菩萨和三清真人后倒是安稳了许多。这满天的神佛还是护佑着我的。胭脂啊,佛经抄写的如何了?”

      “已经抄写完毕,请太妃过目。”曦微双手捧着经文献奉予太妃。女史珠玑直接接过看了一下对太妃说道:“甚好,胭脂姑娘笔法娴熟、抄录得当。”太妃没看那佛经直接让珠玑拿了下去。“明日便抄录《道德经》吧”。听柳姑娘说过,这位太妃是佛道双修,看来抄经也得左右平衡。

      “方才见你们在叙话,都在谈论什么啊?”太妃问道。

      “胭脂姑娘笔法甚好,我们在议文墨之事”柳正媚拣选着说,并没有提及把脉之事。太妃点头称好,对柳正媚说道:“你父亲不日将要来探望,你可知晓?”

      “父亲已经来信告知,估计得一月余才能到府上。”曦微见柳正媚提到自己父亲,那种沉重感又回来了,之前眼中的华彩立刻黯淡了下去。

      “你们父女也几年未见了,这次可以重聚天伦是喜事啊!”太妃说完用眼睛瞥向滕王,仿佛是在问:“你我的天伦今何在?”

      滕王李修珌听到自己的舅父柳菁要来,面色倒是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嘴角稍微的抽动,曦微对这种神情的解读就是不值一提。

      良久,没有人说话,还是太妃打破僵局:“正媚啊,既然投缘,不如你同胭脂一起送经吧。王爷来探望也是难得了。”其实太妃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哪是来探望自己的,分明是来看姑娘的。

      三人应承了太妃,眼见被珠玑搀扶着回了内殿,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柳正媚对滕王说到:“王爷,既然太妃有命,那我便同二姐儿一起送经了。”说完携曦微一起走进佛堂内室去也,只留下李修珌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曦微同柳姑娘到了内堂,将刚才抄写好的经文祝祷焚化。柳姑娘十分娴熟的走了一个流程的仪轨,曦微十分不解地问道:

      “太妃要抄写的经文就是为了烧么?”

      “这样才能传到佛前,明日抄写的《道德经》依然是要送到三清面前焚化。”柳正媚跪在菩萨像前,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我以为抄写佛经是为了给太妃诵读供佛用的呢。”曦微有些意兴阑珊。

      “诵读?太妃不识字,无法诵读。”柳正媚连眼睛都没睁。

      “不识字?”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曦微这才想起,方才那佛经只是让珠玑看了一眼,太妃根本连看都没看,原来是看不懂。古代女子识字率很低,平日市井街巷的平民女子不识字可以理解,可这位太妃不是出自世家大族么,怎么还会……”

      “世家女子只有嫡女或是被选中有联姻机会的庶女才有机会到学堂里读书。我这位姑母本来是没机会嫁到滕王府的。只是排在前头的嫁的嫁,殁的殁才轮到她,所有才说她福气好。”柳正媚念叨完一连串的仪轨之后,起身活动了一下对曦为说起这些往事。

      “就算之前不识字,成为滕王妃之后总有机会学习吧。”曦微不太明白,之前没机会,等有机会了怎么还会原地踏步。现在想想,那位珠玑姑娘可以说就是太妃的一双眼睛了,没有她任何文字上的东西都看不懂。

      “我这位姑母不信文墨。不认识字又怎样,只要是能让权力在柳家士族内循环,谁又能笑话她什么呢?”柳姑娘着实不想再谈论她这位姑母了,说:“之前你说想送我花?”

      “是啊,花圃子里的芍药开的好。”

      “一起去吧。”说完二人便一起往花圃走去。

      ?

      柳正媚手握银剪剪下了一株并蒂双生的芍药花,花苞上浸着晨露,曦微不禁想起了日日去竹心岛收取竹叶上露水的竹舀儿。

      “柳姑娘,舍弟每日都到竹心岛收取竹露特供到王府烹茶哩。”

      “哦,原来如此啊!是为太妃和滕王吧,他们吃茶品茗都要好水。”柳正媚仔细拣选着芍药,并不对这些事上心。

      “柳姑娘平时睡觉可还安稳?是否有胸闷盗汗并伴有心悸?”曦微想同她说说身体的事情。

      “你是如何而知的啊?”柳正媚瞬间直起身子惊讶地问道。

      “这是柳家的传家病侯。柳姑娘还是要纾解心绪,等一下回到住所我会为你开个方子。”曦微刚才为柳正媚把过脉了,心下明白她这是什么病症。

      “我平日也会服用姑母的方剂,是不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服用这么久若是没有改观倒不如试试新的药方。”

      “谢谢你。”柳正媚看着曦微,发自肺腑地说了这三个字。

      ?

      柳姑娘拣选了几支白色的芍药花,同曦微一路走回了忆君楼。

      “这小楼本名素锦阁,后来被姑母改名成了忆君楼。”柳正媚将那几枝芍药花插了瓶,对曦微说起这小楼的来历。曦微心里明白是为什么,苦笑了一下,直接开始了另一个话题。可以说是憋了一路,现下只剩二人倒是可以问个明白了。

      “柳姑娘对滕王的亲信鱼羡君可知一二?”

      “你问他啊!听说他早年入宫做了黄门官,因办事得力被表哥看中成了心腹。至于是什么因缘际会让表哥遇到此人便不得而知。我同他倒是没什么交集,但总是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柳正媚一边抚弄着芍药花一边同曦微谈论这位鱼掌使。

      “黄门官?意思是?”曦微十分惊诧。

      “意思是净过身的宦官,早年据说在大明宫当职,后来被滕王召至府上。”

      曦微愣在原地半晌没动,难道昨晚是自己看错了?同珠玑欢好的难道不是这个鱼羡君,或许只是碰巧出现在同一个环境里?

      柳正媚见曦微呆在原地问道:“二姐儿怎么突然问起他来,是有事情找他办么?”

      “没,没有,见他时常出现在王爷身边,便问问。”曦微晃过神来说道。

      “我觉得没必要跟他走的太。虽然姑母对我也只是利用,但毕竟血脉相连。她说那个鱼羡君鬼鬼祟祟的,虽是表哥的心腹,但不是全心向着他。姑母虽不通文墨,若是论权谋可不输当世任何一个男子。对了,刚才在园子里你说要给我抄个方子的。”

      曦微这才想起来,要了笔墨纸砚,写下一个方子:

      黄芪,党参,白术,茯苓,当归,远志,酸枣仁,桂枝,炙甘草。又在这个方剂上头写下“养心汤”三个字递与了柳正媚。

      “我是头风,怎么还养心了。”柳姑娘哑然失笑。

      “你的病根不在头而在心,你的心上有一个漏。”曦微郑重其事地对她说道。

      ?

      这一日过的可充实。早上抄经、把脉,中午在表姑娘那叙话,下午又被滕王叫去下棋对弈又同他一起过了夕食,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曦微洗漱完毕卧于床榻上,开始复盘今日的收获。一,根据给柳正媚把脉的情况这太妃也患有此症,但是滕王李修珌目前没有此症;二,太妃是个文盲根本不需要什么教书侍女,把她招进府中为的是笼络住李修珌;三,鱼羡君是个太监,昨日见到的事情先不能认定是他所为。挺好,收获挺大。哎,我要这收获做什么。想回猗猗阁,不知道阿瑞、竹舀儿和阿恕师傅现在在做什么,怎么样了。对了,还有第四,柳正媚同阿恕师傅的脉象一致,都是心上有个漏。想到这儿,曦微快闭起来的双眼一下子又睁的老大。柳姑娘同阿恕的脉象一致。这不是柳家的遗传病么?正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侍女喊起来:“太妃头风发作了。”曦微惊觉起身,立刻穿好衣服跑出房门,见到一小队侍女和随从接连进入太妃的檀霭阁内,曦微跟随着她们一起进到内殿。

      ?

      内殿一片慌乱,各色人等忙作一团,有奉药的,有擦汗的,有一位医者模样的人正在施针。只见那人分别在百汇、太阳和风池几处行针。眼见太妃面色蜡黄,浑身透汗一会便神志不清了。曦微看出来了,这个医生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不知道病根在哪里。时不我待,曦微径直走到榻前,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用那医生的针在太妃内关、膻中、心俞行了三针。又扒开太妃的下袴,在足三里、三阴交又行了两针,速度之快让在场众人来不及反应。曦微知道,若是说自己会医病,不会有人信她还要费时解释,倒不如先斩后奏。可就这样,旁边的仆从第一时间扑上来把她按倒在地,纷纷喊道:“有人刺杀太妃!”

      “不是刺杀,是医病,只消一刻钟便能知分晓。”曦微还是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沾了一嘴的土。

      “不要相信她,这分明是图谋刺杀。”陡然断喝的正是太妃的掌事女史珠玑。

      曦微心里怨气那个重啊!我又没得罪你,没必要把人往死里整吧。没好气地回到:“珠玑姐姐是要不分皂白致人于死地么?可以问问旁边的医者,方才行的那五针都是治太妃的心漏之病,哪一针是可取人性命的!”

      眼见这两个人对峙着,一旁的郎中也不知所措起来。正在这时忽听禀报:“王爷驾到!”,声音刚落李修珌在几个随从的护卫下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曦微被几个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脸色一沉直接屏退左右,自己上前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回头瞪了那几人一眼。

      “你没事吧。”李修珌看着狼狈的胭脂姑娘。

      “我没事,刚才太妃病急,我为她施了针,如今情形应该有所好转。”曦微抹了抹嘴上、脸上的土渣。李修珌见她不拘泥于小节的样子宠溺地替她拂去发丝上的灰。

      “太妃还在危机之中,滕王不去看看她么?”曦微提醒他做儿子的本分。

      滕王听此言,走近太妃的床榻,见到自己的母亲依然双目紧闭,但是脸色已从之前的蜡黄转为略有血气之色了。

      “太妃已然好转了。”珠玑又发言了,见曦微被滕王保下来了,直接就说施针有效。这个女人脸变的真是快啊!曦微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言,只是在心里记下,这个女人需要多加防备,阎王好拿,小鬼儿难缠。

      曦微见奉的药依旧是天麻钩藤饮,便给开了同柳正媚一样的养心汤的药方,吩咐了如何煎制。因有滕王在侧,下人便依曦微的方子煎了药来。此时的太妃已然可以睁开双眼,见到李修珌在侧,眼睛里流露出母亲对儿子关爱的神情。这种情感是不会骗人的,这个世界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儿子的。

      待侍女端上药来,滕王亲自服侍母亲服药。热汤药下肚后,明显汗被止住了,这就叫对症下药。先前为治头风用了那么多年的天麻钩藤饮都是无效动作。眼见母亲眼泪汪汪,李修珌也觉得这几年有点太疏远母亲了。说这次是曦微为她行针配药,看来已经找到了病根,以后他会每日来亲自为母亲奉药。又陪侍了一会,见母亲睡得安稳了,李修珌便吩咐下人照看,自己拉起曦微一同出了檀霭阁。

      “今日还要多谢你为母妃诊病啊!”李修珌对曦微说。

      “医者本该如此,倒是王爷怎知事态紧急赶过来救我?”

      “应该是我们心意相通吧,你有危险我便知晓了。”滕王笑着说。

      曦微见滕王说的轻巧心里可是明白。各个房头都会安排几个内应在其中,太妃会在滕王身边安插眼线,难道滕王就不能在太妃身边布置棋子,都是千年的狐狸!不过今日也多亏他了,可他现在是要带自己去哪儿啊?

      ?

      此时已然入夜,一路黑漆漆的。滕王拉着曦微借着些许的月光来到了花圃。李修珌突然停住了脚步,跟在后面的曦微踉跄着撞入了一片流动的银河。方才还蛰伏在黑暗中的蔷薇尽数苏醒,每一片花瓣都沾着鲛人泪似的莹粉,将月色酿成千万盏悬浮的琉璃灯。

      “这是南海夜光贝磨的粉。”李修珌松开她的手腕。他特地安排人在每一朵蔷薇花上都点上了这种粉末,在月光华彩中生成了天河阶梯。微风吹过,每一朵蔷薇恰如其分地点着头,为曦微铺开了一卷“银河化墨天为卷,身着繁星羽化弦”的瑰丽图景。滕王如此费心思是想证明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没有女孩不会被眼前的宠溺所打动,可那又如何呢?又能许下怎样的承诺呢?眼前的美景转瞬即逝,可是人生漫长,滕王对自己的心思又能维持到几时?

      想到这里,曦微正色问李修珌:“请问王爷是想我做你的王妃么?”这一句是滕王始料未及的。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934380/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