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法结晶

　　“现在该我兑现诺言了，” 伊诺严肃地说，“明天开始，进行执行者成长训练。”

　　废弃的晶簇区在恒星的照射下泛着幽蓝的光晕。

　　断裂的矿柱斜插在地表。

　　伊诺??奥罗拉维斯站在场地中央，紫锂辉石忍刀垂在身侧，刀尖点地，硫铁矿金粉洒在晶面上。

　　"再来。" 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赤核脉冲不是蛮力，是精确的共鸣。"

　　瑞迪??米斯特原始形态的八条触手中，三条正缠绕着幽蓝色的量子绷带。

　　那是布鲁尼用星辰共振编织的能量修复网，无数微小的引力漩涡在光带中流转，不断修补着昨晚训练留下的晶格裂痕。

　　那些裂痕呈现出黑红色。

　　他深吸一口气，钥匙瞳孔变得锐利，专注地凝聚能量。

　　脖颈处的赤铜纹路突然像活物般蠕动，如同熔岩河分支，顺着触手表面的沟壑向下蔓延。

　　纹路所过之处，量子绷带被灼出焦黑的能量灼痕，原本幽蓝的光网逐渐泛起危险的橙红。

　　"喝啊 ——！"

　　等离子光焰从触手尖端迸发的瞬间，整片训练场的空间出现细微的扭曲。

　　然而能量流在离体半米处突然坍缩，瑞迪的八条触手瞬间呈放射状张开，这是他下意识的防御姿态，试图用躯体挡住冲击波。

　　但失控的脉冲波还是炸开，热浪将最近的矿柱熔出锯齿状缺口，最外侧的触手被灼出焦痕。

　　伊诺轻松躲过这粗鲁的攻击，反冲力却将瑞迪最脆弱的第四条触手狠狠拍击在地面上，晶化表皮绽开蛛网状的裂纹，几粒赤铜矿碎屑崩飞而出。

　　少年踉跄着单膝跪地，喉间挤出幼兽般的呜咽。

　　那些量子绷带此刻变成了淡紫色的枷锁，正疯狂闪烁着过载警告，布鲁尼的修复程序正在与赤核脉冲的暴走能量激烈对抗。

　　三百米外的观战台上，布鲁尼戴着白晶手套的手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悬浮在他面前的星辰书突然哗啦翻过三页，羊皮纸质的书页边缘泛起焦痕。

　　带电粒子茶盏中，原本规律旋转的琥珀色光晕突然紊乱，炸开几粒刺眼的电火花。

　　"左腹侧能量通道淤塞了。"

　　伊诺的声音穿过稀薄大气，每个音节都裹挟着精准的星辰共振波，轻轻叩击在瑞迪的晶核表面，"第三、第四条触手的量子纠缠度差 12%。你在刻意回避共生链接。"

　　伊诺的义眼闪过一丝紫光。他突然突进，忍刀在空气中撕开青金色残影。

　　瑞迪仓促格挡，左手三条触手本能地缠上短剑剑柄稳定重心，右手触手同时绷紧护住心口，磷灰石短剑与忍刀相撞的瞬间，触手因反震而剧烈震颤，赤铜纹路随力道加深了半分。

　　锵！

　　火星四溅。

　　瑞迪被震得倒退三步，触手上的赤铜纹路因过载而发黑。

　　"为什么，" 他喘着粗气，钥匙瞳孔因疲惫显得有些涣散，"为什么你的脉冲不会自毁？"

　　伊诺收刀入鞘的动作顿了一下。

　　一粒硫铁矿金粉从刀镡脱落，在即将坠地时被他的机械手指拈住。

　　金属指腹摩挲着金粉表面塞勒斯留下的微观刻痕。那些只有紫锂辉石视界才能解析的引力波编码。

　　"塞勒斯的引力场，" 他的机械声带突然掺杂进青金石特有的共振频率，将金粉弹向瑞迪。

　　光屑在少年眼前炸开，量子纠缠引发了短暂的记忆回溯。

　　青金石圣殿的训练场，年轻的伊诺被自己的脉冲反噬倒地。塞勒斯跪在他身边，双手展开天穹般的引力矩阵，将暴走的能量流编织成舒缓的星河。

　　那些青金光纹缠绕着紫锂辉石的裂痕，像母亲包扎孩子渗血的膝盖。

　　"看好了，" 祭司的声音带着笑意，"控制者不是枷锁，是..."

　　光屑熄灭，记忆戛然而止。

　　"... 曾经是我的缓冲器。" 伊诺的右眼缓缓渗出两滴液态紫锂辉石，在脸颊上凝固成晶泪。

　　三百米外，布鲁尼的茶杯突然悬停在半空。

　　带电粒子凝成的茶汤表面，浮现出塞勒斯最后时刻的倒影，青金石躯体在纳米酸液中崩解，却仍维持着展开引力屏障的姿势。

　　这个画面如同毒刺般扎在他的晶核深处。

　　"你现在只有布鲁尼。" 伊诺的音色染上几分寒意，猛地挥刀斩断空气中无形的记忆残像，

　　"要么学会用星辰共振疏导能量，"

　　刀尖突然刺入瑞迪主触手前方的晶面，裂隙精准停在表皮层，"要么下次炸断的就是这里。"

　　布鲁尼的指节突然攥紧，书脊被捏出量子坍缩的皱纹。

　　他应该愤怒的，伊诺这近乎残酷的训练方式。

　　但此刻占据晶格的，却是更复杂的情绪：他看见自己倒映在茶杯中的脸，正与记忆中塞勒斯担忧的表情逐渐重叠。

　　伊诺观测到瑞迪触手上量子绷带的能量过载达到临界值，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训练暂停。"

　　布鲁尼突然起身，星辰共振场全开。

　　整片训练场的蓝锥矿脉同时亮起，强行隔开了伊诺的刀锋与瑞迪的触手。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的执行者需要冷却期。"

　　伊诺的义眼闪烁了十七次，这是塞勒斯死后他学会的计数呼吸法。

　　最终他沉默着退后一步，忍刀入鞘时溅起的硫铁矿金粉，在三人之间落下短暂的金色颗粒。

　　瑞迪懊恼地原地坐下，伊诺则站在旁边，一声不吭。

　　观战台上，布鲁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

　　他能感知到瑞迪晶核的颤抖，就像之前刚捡到那个陨石茧时一样脆弱。

　　长耳轻颤，一缕星辰共振的能量悄然流向训练场，却在半途被紫锂辉石的刀光斩断。

　　"别惯着他。" 伊诺头也不回地警告，"锈蚀之神的爪牙可不会手下留情。"

　　瑞迪突然暴起，心里暗念：“我不是只会炸伤自己的怪物……”

　　四条触手先于身体弹射而出，在半空交织成螺旋状能量网，这是他无数次噩梦后无意识练出的本能招式，能量流顺着触手的旋转轨迹凝聚，金丝纹路在触手上高速流转。

　　伊诺的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忍刀出鞘时带起一串青金石色的残影。

　　叮！叮！叮！

　　三声脆响过后，瑞迪的攻势被尽数化解。

　　但少年没有像往常那样跌倒，而是稳稳落在最大的晶簇顶端，赤铜纹路首次呈现出规律性的脉动。

　　布鲁尼的茶杯重新注满热茶。

　　他抿了一口，让带电粒子在舌尖炸开微小的刺激感，突然觉得这本书今天格外乏味。

　　夜风掠过晶洞穹顶的莹石棱镜，在瑞迪的睡榻上投下破碎的光斑。

　　少年蜷缩在星尘编织的毯子里，八条触手无意识地抽搐着，其中三条还缠绕着布鲁尼新换的量子绷带，幽蓝的引力漩涡正缓慢修复着白昼训练留下的晶格裂纹。

　　他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左眼的钥匙瞳孔在闭合的眼睑下疯狂旋转，而右眼，那只新近觉醒的星辰之眼，正渗出熔金般的光液。

　　那些液态金属顺着脸颊滑落，在接触到量子绷带的瞬间凝固成赤砂星系特有的血钻结晶。

　　赤铁矿王座在梦境中拔地而起，熔岩湖沸腾的泡沫里浮沉着无数晶体残骸。

　　瑞迪发现自己站在宫殿中央，身上穿着缀满赤铜矿珠的王室礼服。

　　王座上的阴影向他伸出手，那手掌的纹路竟与他自己触手上的赤铜纹路一模一样。

　　"赤砂之瞳终于归位了。" 阴影的声音让整座宫殿震颤，"我亲爱的……"

　　一阵剧痛突然刺入右眼。

　　瑞迪在梦中踉跄后退，星辰之眼被迫聚焦的瞬间，他看清了王座扶手上镶嵌的东西，那是半张被活生生剥离的透锂长石面甲。

　　面甲内部还残留着神经脉络般的量子连接线，正随着少女的抽泣渗出淡粉色能量液。

　　"雪莉尔……" 这个名字带着血腥味从喉间涌出。

　　梦境突然给出更多碎片：他看见雪莉尔家族的长老们围坐在暗室，他们手中把玩的正是雕刻着赤砂王室纹章的婴儿襁褓。

　　赤砂星系的太阳在头顶扭曲爆裂，倾泻而下无数透明的禁锢棱镜。

　　瑞迪看见刚出生的自己被塞进陨石茧，注射器里猩红的能量液根本不是营养剂，那是会逐渐腐蚀记忆的神经毒素。

　　"真可惜啊，好孩子。" 长老们的声音重叠着在梦境回荡，"要是直接死在太空，你父母的违约赔偿就能让我们掌控整个赤铜矿脉的王国力量了....."

　　陨石茧被推出星系，瑞迪的星辰之眼突然看清了真相：茧舱的导航系统早就被设定为 "深蓝星系"，因为那里有全宇宙密度最高的蓝锥矿脉。

　　他们不是要杀死一个婴儿，是要制造一场 "意外事故"，让赤砂王室的后裔永远成为矿物培养基里的养料。

　　梦境最后定格在雪莉尔的眼睛，那双透锂长石材质的瞳孔里，倒映着被囚禁在家族禁地的、真正的赤砂国王夫妇。

　　"瑞迪！"

　　现实的声音劈开梦境。

　　布鲁尼的手正按在他额头的晶核上，星辰共振形成的蓝锥矿结界将整个睡榻笼罩。

　　瑞迪的星辰之眼还在不受控制地放映噩梦余韵，赤铁矿王座的影像透过结界投射在晶洞顶部，宛如一场倒悬的恐怖戏剧。

　　量子绷带全部崩裂，少年触手上的赤铜纹路正疯狂增殖，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位置。

　　布鲁尼的长耳高频震颤着，他能感知到这些纹路本质上是某种加密的能量通道，而瑞迪的星辰之眼，正在无意识地为它们充能。

　　"看着我。" 布鲁尼强行固定住瑞迪的下巴。

　　瑞迪惊醒时，整座晶洞回荡着赤铜矿脉碎裂的脆响。

　　他的触手痉挛般蜷缩，钥匙瞳孔中残留着梦境的碎片，猩红的熔岩湖、高耸的赤铁矿王座、还有那个站在王座旁的身影，面容模糊却带着令他战栗的熟悉感。最可怕的是，梦中有人称呼他为 "殿下"。

　　"…… 又做噩梦了？"

　　布鲁尼温柔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耳畔。

　　他斜倚在悬浮的蓝锥矿书桌前，指尖还夹着一页星尘编织的书页，茶盏中的带电粒子早已冷却。

　　月光透过穹顶的水晶棱镜，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蓝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瑞迪张了张嘴，触手无意识地缠上布鲁尼的手腕。

　　那些赤铜纹路正在不正常地闪烁，像接触不良的信号灯。

　　"我梦见，" 他的声音带着量子共振的杂音，"有人叫我 ' 赤砂之瞳 '。"

　　布鲁尼的长耳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放下书卷，引力波从掌心流淌而出，轻柔地包裹住瑞迪震颤的触手。

　　星辰共振的频率被刻意调整成摇篮曲般的节奏，这是他为小家伙特制的安神模式。

　　"从矿物学角度来说，地脉会记住一切，而我们是地脉的一员，你的身体里似乎有更强大的能量在觉醒，与地脉绑定能量，这种现象俗称 ——"

　　"我不想听矿物学！" 瑞迪突然挣开他，一条触手拍翻了茶盏。带电粒子溅落在蓝锥矿地面上，炸开细小的火花。"那个梦是真的！我能感觉到！"

　　布鲁尼注视着泼洒的茶渍在晶面上蜿蜒成河。

　　这些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没能用星辰共振安抚住这个小怪物。

　　训练场上，伊诺的紫锂辉石忍刀在空气中划出青金色的残影。

　　"专注！" 刀背狠狠敲在瑞迪的腕骨上，"赤核脉冲不是野火，是精准的激光。"

　　瑞迪踉跄着后退，八条触手同时泛起不正常的赤红。

　　自从记忆解锁后，他的能量变得极其不稳定，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远处的观战台上，布鲁尼看似在翻书，实则每一页都映着训练场的倒影。

　　当瑞迪第七次被击倒时，书页边缘被他捏出了晶格裂痕。

　　"他的脉冲颜色变了。" 布鲁尼突然开口。

　　伊诺收刀入鞘。

　　确实，原本橙红的能量现在掺杂着诡异的金丝，像是某种高等文明的加密符文。

　　"赤砂星系。"

　　伊诺的义眼收缩，带着了然，"那里的王室血脉，会有这种特征。我早该想到的，他有那个钥匙瞳孔，本就不该是普通人。"

　　布鲁尼的书掉在了地上。

　　瑞迪失踪的那天，深蓝星系的莹石集体黯淡了三秒。

　　伊诺在晶原尽头找到了布鲁尼，他站在陨石坑边缘，手里攥着一片赤铜矿薄片，那是瑞迪触手上脱落的矿层，是量子跃迁的损耗。

　　"他留了讯息。" 伊诺调出量子投影。

　　他捡起赤铜矿薄片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薄片上残留的瑞迪的能量让他想起第一次为瑞迪包扎裂痕的触感。

　　画面中的瑞迪已经褪去稚气，钥匙瞳孔里流转着陌生的威严："我必须回去，赤砂星系在召唤它的王子。"

　　布鲁尼的冷笑声像是晶簇碎裂："所以我们的训练，"

　　"是场骗局。" 伊诺的声音冰冷，"他感应到了血脉共鸣，只是在等能力足够虫洞穿越。"

　　夜风卷起赤铜薄片，它旋转着坠入陨石坑深处。

　　布鲁尼突然想起瑞迪最后一次噩梦惊醒时，触手死死缠着他说的那句话：

　　"如果我不是你捡到的小怪物，你还会修好我的裂痕吗？"

　　当时他只当是梦呓。

　　"准备启程。" 布鲁尼转身时，整片蓝锥矿原野为他让路，"我们去赤砂星系，接回我的执行者。"

　　伊诺看着控制者背影中细微的颤抖，突然意识到，布鲁尼??拉莫尔此刻的愤怒，与当年塞勒斯发现被骗时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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