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的回响

　　古文字学的选修课在每周三下午，教室在教学楼最顶层，窗外就是成片的银杏林。林清婉选这门课时，完全是出于兴趣，却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沈寒舟。

　　第一周，她以为是巧合。沈寒舟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面前摊着一本笔记本，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教授在讲台上讲甲骨文的起源时，她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滚动的不是笔记，而是一行行复杂的代码。

　　第二周，沈寒舟又来了。依旧坐在最后一排，依旧在写代码，只是笔记本上多了几个奇怪的符号 —— 林清婉后来才发现，那是她用代码逻辑拆解的甲骨文结构，把 “日” 字拆成了 0 和 1 的组合，把 “月” 字写成了循环语句。

　　第三周，当沈寒舟推开教室门时，林清婉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犹豫了半节课，终于在教授布置小组讨论时，拿着一张刚拓印的甲骨文碎片，鼓起勇气走到了最后一排。

　　“沈寒舟，你也对古文字感兴趣吗？” 她把拓片放在沈寒舟面前，上面是一个 “女” 字的象形，像一个屈膝跪坐的人形。

　　沈寒舟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抬眼看了看拓片，又看了看林清婉。她的眼神比上次在走廊里柔和了些，却依旧带着疏离：“不感兴趣。”

　　“那你……”

　　“在做字符识别算法。” 沈寒舟打断她，指尖点了点屏幕上的代码，“甲骨文的象形结构可以转化成逻辑模型，比现代文字更适合做深度学习训练。”

　　林清婉愣了愣，她从未想过古老的甲骨文还能和冰冷的代码扯上关系。她指着拓片上的 “女” 字，试图找回话题：“你看这个字，像不像一个屈膝的人？古人造字的时候，可能觉得女性的姿态就是这样的。”

　　沈寒舟的目光落在拓片上，停留了很久，久到林清婉以为她不会回答。然后，她伸出手指，轻轻触了触拓片上那个 “女” 字的轮廓，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传来，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不像。” 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像枷锁。”

　　林清婉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沈寒舟指尖下的 “女” 字，突然觉得那个屈膝的人形真的像被束缚着，胳膊和腿都被无形的线牵扯着，动弹不得。

　　沈寒舟收回手，重新看向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打起来，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像是在发泄什么。林清婉站在旁边，看着她紧抿的嘴唇，看着她手腕上那道浅疤，突然想起走廊电话里那些可怕的词语。

　　也许对沈寒舟来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副枷锁。

　　下课铃响时，沈寒舟合上电脑，起身就走。林清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头拿起那张拓片，发现 “女” 字的边缘有一处极浅的折痕，像是被人用力按过。

　　她把拓片小心翼翼地夹进笔记本，旁边正好是那片银杏叶。古老的文字和新鲜的叶子并排躺着，像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秘密，在纸页间无声地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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