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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当天晚上八点十分，露娜号发出嗡鸣，舱体也随之震动起来，十分钟后，整个船舱忽然暗了。
停电了。
但船上仅有的两个活物都不动声色，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应该有的惊慌。
厄诺提着一盏灯出来，对塞林尔说：“电源出了些故障，我现在要去检修。你跟着我一起。”
塞林尔半开玩笑道：“我可不太擅长体力活。”
厄诺说：“你只需要帮我用这盏灯照明。”
说完，两人不再交谈，安静黑暗的环境将人的听觉放大了，厄诺能听到一前一后的两道脚步声，以及自己的呼吸声。
等等，呼吸声，为什么只有自己的？
滋滋。
滋滋。滋滋。
“您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塞林尔问。他的声音低沉，轻柔，常常因身体虚弱而显得中气不足。
现在这苍白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但是厄诺没有感觉带任何呼吸带起的气流。
厄诺心里升起一个巨大的猜想……这念头如此荒谬，却又如此正确。
他早该想到的，塞林尔是……
滋滋。
“您听到了吗？”这声音又贴近了。
“闭嘴！”厄诺厉声道。他抬手点射了两枪，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不远处传来一道碎裂声，不知道射中了什么。
厄诺的瞳孔扩张，不住地张望，塞林尔如同溶解在了那片黑暗里一般。如果他不出声，厄诺完全找不到他的方向。
“塞林尔。”厄诺发现自己的声音非常沙哑。这非常丢脸。
于是他果断的举起手，往身后一连射击了十几枪。
没有任何类似□□被击中的声音。
没有任何人类的呻吟。
被子弹燃起的火光只亮起了一瞬，很快就熄灭了，就像有人“呼”地吹灭一根蜡烛。
厄诺本来在这里布下了电网，准备抓住塞林尔，但不管他有着怎样的计划，他的猎物都以一种离奇的姿态消失在他的网中。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塞林尔绝不是人。
想到这里，厄诺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跳加速。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怖。
“您听到了吗？”
那道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
“您的心跳声好大啊。”塞林尔在他耳边道，“长官。”
厄诺猛地回头，和那张黑色的面罩撞了个正着，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那面罩的触感非常怪异，柔软的凹陷下去，如一层黑色的薄纱，厄诺可以透过它看见塞林尔苍白的面孔，粉色的眼睛，已经那可恨脸上的笑意。
厄诺后退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却被塞林尔双手把住了腰，竟然一下子动弹不得。
厄诺道：“放手！”他奋力往后扭头，但后脑勺也被一双手固定住。
另一双手！
厄诺顿时毛骨悚然，瞪着塞林尔。塞林尔表情平静，像一块雕刻好的面具，有一种人为的恬淡。
他又伸出一只手，将面罩拨开，好似撩开一层轻纱，对不住挣扎的厄诺说：“好了、好了，不要再动了，我怕不小心将您折断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他咬牙切齿地问塞林尔：“你到底想干什么。”
塞林尔没有马上回答，慢慢地靠近厄诺的脖子，在颈动脉那里深深地嗅闻了一下。
厄诺顿时一阵恶寒，塞林尔就好像要把他吸进肺里一样。这不是某种比拟的手法，厄诺真的感觉塞林尔可能会把他磨成粉末，像抽致幻剂一样抽他。
“您的心跳又变快了。”塞林尔说，“我用人类的身份和您相处的时候，不管怎样可怜或可疑，您的心跳和脉搏从来没有这样剧烈的波动过。”
厄诺只能冰冷地看着他。
塞林尔也面无表情，也许是他忙着控制自己的手臂，无暇分心来操控面部肌肉来模拟表情，塞林尔现在的面部很放松，像一具刚死的尸体。
“我要的不是那种感情——不全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喜爱的还是厌憎的，都是一个小小的门。”塞林尔说。
“一扇让我通向你的门。”
“什么……”
厄诺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突然感到脸上一沉，所有的肌肉都被一种引力往下牵引，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发现那不是错觉——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
“您可以眨眼。”塞林尔轻柔地指出。
确实，厄诺可以闭眼，睁眼，转动自己的眼珠。但是他不能说话，不能挑眉，不能露出哪怕最细微的表情。
厄诺湛蓝的眼珠钉在塞林尔身上，怒火让那双眼睛闪闪发亮。
塞林尔对人类很少有好奇心，但厄诺太奇怪了，遇到了这种事，他竟然愤怒多过害怕。这位殿下想杀了他，而不是畏惧他。
如果有机会，塞林尔很想将他好好保存下来。
他露出一个微笑，随即便收敛了，专心致志的调动自己的触觉，往更深的“厄诺”走去。
不知从何时起，塞林尔的面罩滑落了，在空中如一块轻纱飘落，然而掉在地上却发出“咚”的一响。
面罩下的塞林尔双眼紧闭，他的皮肤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好似一块流动的银紫色胶质……他的五官几乎都模糊了，除了眼睛。
他那苍白的睫毛竟然都该死地维持原状，薄薄的眼皮底下，依稀可见淡粉色的虹膜。
这是一滩怪物。
厄诺的身体完全动不了了。但神志却意外地清醒，他好像脱离了□□，同时用两个视角看着自己。因此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塞林尔缓慢地滴落，然后将自己包裹起来。
窒息感随之而来，厄诺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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