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回去的路还剩七八公里，两人索性一鼓作气跑回酒店，夜深了，大家都已休息，楼道里很是安静，两人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
　　“冲了澡，早点休息吧。”付辛博越过张新成肩膀拍了一巴掌，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刷卡。张新成的房间在他前一间，早他一步。
　　付辛博反手关门的瞬间，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付辛博～”，于是探出头去。这种连名带姓的喊法很神奇，总能硬控他几秒。
　　张新成还站在走道上，酒店走道的灯光总带着点说不清的调子。昏黄如快要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淌在墙面上，又怯生生地趴在地毯上，勉强照亮半米内的路和半米内的人。
　　“你的记性真的很差。”或许是故意放轻了声音，又或者是带了拉长的叹息，漫不经心地从那个人的胸腔里渗出来。付辛博能够看清脚下地毯的纹路，却怎么也看不清站在灯光下那个人此刻的表情，光晕边缘泛着毛茸茸的灰，像谁忘了吹灭的烛火，在空荡里守着半明半暗的秘密。
　　“谢了。”张新成的表情总是转瞬即逝，他又变出了那个乖巧的笑容，随着关门声，消失在走道间。
　　付辛博缩回头去，回屋里的两步路走的飘忽，手在开关上按了好多下，仿佛连房间里的光都在犹豫，是该暖一点，还是该冷一些，最终只把暧昧和孤独搅成一团，懒懒散散地铺回房间内。“小屁孩，没大没小的。”
　　在之后的很长时间，付辛博都在回忆，那天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抱歉。歉没有道成，娃却神奇的哄好了。
　　在片场，那个一口一个“师兄”，围着骆队开屏的小费总又回来了。青岛的小洋楼一座连着一座，窗外是树影斑驳的路，工作人员在忙忙碌碌，付辛博就在阳台上看着，心里感叹，时间飞快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了。
　　“咔。”演员对镜头有一种莫名的敏感，付辛博本能的回头，却见张新成端着咖啡，出现在自己身后。“我新研究的奶咖，师兄要不要试试？”
　　付辛博假意接咖啡，伸手就把人藏在背后的手机掏了出来。“给哥打开看看。说，让不让看？”另一只手顺势把人夹在两臂中，一通乱咯吱。张新成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手机，毫无招架之力。只得认怂讨饶。“看…看，别弄，要撒了！”
　　手机相册里，是一杯咖啡、很多张风景和一张付辛博靠在阳台上一半的背影。“想拍就光明正大的拍，哥哥又不收费。”付辛博一边打趣，一边顺手把照片分享到自己的微信中。切画面的过程中，看到张新成开着微博界面，才突然想起来。“你关注我微博没有？”“关注了，关注了，你先撒手。”
　　“这不是才关注不久么？”不常上网的付老大爷这才发现，合着自己关注了人家三个多月，人家才把自己纳入好友范畴。不仅恶从胆边生，卡了脖子，把手机举到张新成眼前，“这就是你说的关注了？”“我错了，哥，我错了。”张新成好汉不吃眼前亏，举双手投降。付辛博上下翻了翻，发现最近这家伙很活跃嘛，营业异常频繁，看来心情很好。
　　冰咖混着奶油，甚是好喝。付辛博也心情大好，破天荒打开自己快要生锈的微博，张新成调笑道，“你得多发发动态，不能让那些姑娘们等着着急不是？”“行～”于是付辛博主打一个“宠粉”，把刚刚那张照片调出来，编辑了一下发了出去，转身朝张新成晃了晃手机，“满意？”又抽回手机，自己欣赏了一番，一副得意的臭屁脸，自言自语道，“哥在你这儿，这么帅啊。”张新成低下头，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个小费渡的经典白眼，两个人突然就默契的笑出声来。
　　小胖子张逸凡路过，本想趁着机会上去和前辈聊上两句，看到两人笑得莫名其妙，心说，这二位私下关系还真好！本想打趣一句开个场，又忽然觉得此二位现在有个结界，就是路过条狗都能被踢一脚的结界，想想还是算了，走一边儿熟词去了。

　　这间公馆除了地上两层，还有一层地下，用来娱乐。猫猫对各种球类都充满好奇，每每路过台球案子，总要上手扒拉两下。
　　付辛博看在眼里，“会玩么？”挑衅的抬了眉。 “当……当然。”张新成嘴上从不认输。
　　问题是，全色连进了仨，花儿还在中袋、底袋边上徘徊，“打这个。”付辛博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花球。从他的视角看去，这种球，狗扒拉一下都能进，他甚至把路线都恨不得给对方比划出来。张新成左看右瞄了很久，好不容易出杆，居然好死不死的把球从中袋的这个边推到了那个边，付辛博鼓起腮帮子上嘴往袋子里吹了两口气，无奈这球不长眼色，死活不落，看着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直翻白眼。
　　“啊～我就说～他打不进去嘛！”张新成一句话拐了山路十八个弯，拐得付辛博耳根子都软了，“不玩了，我不要玩了～”他嘟着嘴，恨不得躺在台面上打滚。“它本来就角度刁钻，不好打的。”付辛博边安慰边抬杆，分了心总是会有意外，“不小心”脱杆一次。张新成一看又来了精神，想来还有翻盘的机会，结果又推两轮光头，绝望到不行，想到自己刚才放出的豪言壮语就眼前一黑。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召唤声，付辛博索性“大力出奇迹”，炸台的同时将黑8推入袋中。
　　“咦？”趴在案子一边的张新成瞬间眼里放光，站起来不可置信的指了指台面，又指了指自己。“你赢了。”付辛博无奈的摊手，从中袋捞出了黑8。张新成开心的扔下球杆，蹦跳着上楼补妆去了。付辛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收起笑脸，俯身对着球桌上仅剩了三颗全色，一杆一颗，动作干脆利索，杆杆落袋为安。旁边的助理惊到出神，一时反应不过来，“不是，你刚刚……”
　　“嘘……”付辛博直起身，把食指比在嘴间，带着一脸坏笑，做了个静音的动作。助理顿时静了声。付辛博放下球杆，紧随其后上了楼，留助理在原地一副八卦脸，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难怪自己单身这么多年，突然被人塞了一嘴狗粮，不好吃但顶饱啊。

　　上了楼，进了化妆间，付辛博就看见一位陌生的姑娘站在张新成旁边。“新成。”叫的亲近温柔妥帖。看见付辛博进来，立刻迎上来。“这位就是付老师吧。久仰大名。新成你要不要介绍一下。”姑娘长得甜美乖巧，和装懂事的小屁孩还挺搭。
　　付辛博摸不清状况，只能礼貌应对。“你好。”
　　“李楠笛，我以前的搭档。这位是付辛博，前辈。”张新成显然也摸不到状况，“你怎么过来了？”
　　“李楠笛？”付辛博在脑子里划拉了一圈名字，也没怎么对上号，这大概就是娱乐圈和这小子传绯闻的那个姑娘吧。
　　“我不是准备进下一个组嘛，正好路过青岛，忽然想起你在这儿，就过来探个班。看看你干嘛。”“我能干嘛，就在组里拍戏。”“问题外面一点你的消息也没有，大家聚会你也没去。”姑娘口气里多少带着些抱怨，付辛博觉得自己再听就有些不礼貌了。妆造收拾差不多了，转身走出了化妆间。
　　“这个剧组是封闭的，不让出去。”张新成看了一眼门口，“我应该还要几个镜头要补，你回酒店？或者在这等我一会儿。”“好啊！”姑娘找了个地方，美美坐下。
　　这是一段费渡和骆闻舟合力审讯小胖子张逸凡的戏，等戏之余，付辛博总觉得张新成该说点什么，却什么都没等到。骆闻舟算是看明白，这家伙就三种状态，和小孩一样憋着使坏，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和大人一样谦虚恭谨，说话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还有现在这样，不笑的时候，就有了一种陌生的距离感，很不好亲近。相处久了，付辛博差点就忘了他拒人千里的这一面。为了缓解一下气氛，付辛博用开玩笑的口气试探的套话，“女朋友来探班啊？”“不是。”费渡一个眼神，骆闻舟就乖乖闭了嘴。
　　“不是？”
　　付辛博想，不是女朋友，还是不是来探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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