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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前对刀
青乌江北岸,十里连营尽熄,只余一座石台高峙。
石台八角,径十丈,台上并置双鼎:左鼎冰魄,右鼎火精。
鼎身各铸八条螭龙,龙口衔环,环系铁链,链坠玄铁重锤,在风中嗡嗡震响。
鼎腹深处,雪色与赤焰交错,像两头被囚的巨兽,磨牙吮血,等待破笼。
今夜,冰火双鼎齐开,炼“星钥”。
所谓星钥,乃十三童骨、雪崖之骨,加谢清晗指尖血为引,合雪门禁术,可破羽族封印。
鼎台四周,三重甲士环列:
最外,靖北军铁骑;
次外,御林军弩营;
最内,赤羽骑三百,红衣黑马,刀出半鞘,杀气腾腾。
姜野立于冰鼎之侧,披赤狐裘,束发金环,腰间双刀“回雪”“惊鸿”交叉,刀柄红绸猎猎如火。
她眸色淡漠,指尖却轻敲刀镡,节奏三长两短——雪门暗号:
“敌众我寡,静候春回。”
风雪中,沈砚独行。
素衣狐裘,灯影下如一段冷玉。
他负手而行,袖底薄刃“无咎”贴腕,寒光一线。
行至台下,御林统领抬手拦路:“尚宝司沈大人?此处禁入。”
沈砚抬眼,眸光淡似雪:“奉旨监炼。”
袖中滑出金符,龙纹灼灼。
统领退半步,甲胄铿锵。
沈砚拾阶登台,阶面覆冰,一步一滑,他却如履平地。
赤羽骑众目随之,刀锋微转,杀机暗涌。
姜野侧首,目光与他相接——
外人看来,那是冰与火的第一次碰撞。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是十年离散后,第一次并肩。
沈砚行至冰鼎前,距姜野三步而止。
两人同时拱手,动作分毫不差——
“见过姜首领。”
“久仰沈大人。”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遭听得清楚。
赤羽骑副将低声嘀咕:“首领今日怎的这般客气?”
话音未落,两人擦肩。
一瞬之间,雪门暗语如风掠耳:
姜野唇未动,声线却凝成一线,送入沈砚耳中:“刀在人在。”
沈砚眸光不动,回以更低的气音:“雪尽春回。”
两句话,八个字,十年血债,一场生死。
擦肩之后,两人各退半步,仿佛陌路。
赤羽骑众松了口气:原来只是礼数。
冰鼎之下,蓝焰骤起,鼎腹雪色骨片发出细碎爆裂声;
火鼎之内,赤焰舔舐铜壁,雪崖之骨渐渐透出血丝。
鼎间,谢清晗立于铜桥,指尖血滴入鼎腹,血珠遇火成雾,雾凝星芒。
沈砚负手而立,目光掠过鼎腹,落在姜野刀柄。
刀柄红绸之下,隐约一道雪纹——雪门真印。
他指尖微动,袖底薄刃轻颤,似欲出鞘。
姜野却抬手,抚过刀镡,红绸滑落,掩住雪纹。
两人动作极轻,旁人只当他们在调息。
鼎火将沸,赤羽骑百夫长忽高声:“首领!火精鼎焰偏北,恐有外敌!”
姜野抬眸,目光如电,望向沈砚:“沈大人,可愿同往一观?”
沈砚微一点头:“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沿铜桥走向火鼎。
桥下烈焰翻涌,桥面却结薄冰,一步一滑。
姜野故意脚下一错,身形微晃。
沈砚伸手相扶,指尖在她腕脉一按——
脉搏沉稳,内息绵长,无半分紊乱。
姜野借他手力稳住,低声道:“火候七分,再熬一刻,星钥可成。”
沈砚回以极轻的“嗯”。
赤羽骑众看在眼里,只当两人针锋相对,暗自较劲。
火鼎之内,雪崖之骨已化赤红,骨缝透出星点金芒;
冰鼎之中,童骨雪色尽褪,凝成银白浆液。
谢清晗指尖最后一滴血落入鼎腹,双鼎同时发出低沉轰鸣。
鼎腹星芒汇聚,凝成一枚半透钥匙,钥身十三棱,棱棱生光。
星钥将成未成的刹那,沈砚忽抬手,袖底薄刃出鞘半寸。
寒光映雪,一闪即没。
姜野同时旋身,刀背轻叩鼎身,发出“叮”一声清响。
两声并一声,旁人只当星钥初成之声。
实则——
薄刃在鼎腹划下一道极细裂痕,裂痕内嵌一枚冰针;
刀背在火鼎龙口一震,震落一缕赤焰,焰心藏雪。
双鼎气机被这一刀一震,悄然逆转,星芒微偏,火候缓了一线。
星钥悬于鼎口,光芒吞吐。
靖北军统领高声:“星钥已成,请沈大人验封!”
沈砚上前,以金匣收钥,转身之际,指尖轻弹。
一缕雪线自袖底飞出,没入姜野靴筒。
姜野垂眸,靴筒内多了一枚折成燕尾的薄笺:
“钥内有冰针,可延时三刻。
子时末,青乌江北岸,同拆星钥。”
她指尖微动,笺纸化作雪粉,随风而散。
鼎火渐熄,赤羽骑整队。
姜野翻身上马,回首望向沈砚,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三军听见:
“沈大人监炼辛苦,赤羽骑自当护送。”
沈砚拱手:“有劳。”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各自转身。
赤羽骑众只当首领与谋士针锋相对,却不知——
雪门暗语,已在这一送一答间,传遍风雪:
“刀在人在。”
“雪尽春回。”
三更鼓尽,鼎台余温犹在。
雪落无声,掩去铜桥上的薄冰裂痕。
沈砚立于台顶,素衣被风吹得猎猎,像一面将扬未扬的旗。
他抬手,接住一片雪花,雪在掌心未化,凝成一枚小小冰针。
指尖微动,冰针碎成齑粉。
沈砚低语:“阿野,再等我三刻。”
雪野深处,赤羽骑红衣如火,马蹄踏碎寒夜,直奔青乌江北岸。
风灯一盏,照见刀背红绸,绸上雪纹暗闪,像一句无人听见的誓言——
“雪尽春回,刀在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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