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微光

　　清晨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铺在校门口的水泥地上。宋时微从车上下来，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双眼。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那个人影。

　　在拥挤的学生潮中，他高出大半个头，187cm的个子像根标枪般醒目。微卷的黑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某种小型动物的皮毛。校服穿在他身上意外地挺括，衬得肩膀平直宽阔。

　　"沈妄？"宋时微脱口而出，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但那人似乎听见了，或者说感应到了。

　　他转过头，目光穿过涌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那一瞬间，宋时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这分明是学生证上那个清爽阳光的少年，只是眼神更加深邃，右耳的助听器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为他增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沈妄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的刘海剪短了，露出形状完美的眉毛。宋时微突然想起自己说过"照片拍得很好看"，耳根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早..."她抬起手挥了挥，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傻透了。

　　沈妄又点了点头，嘴角绷得紧紧的，像是不知道该不该笑。就在气氛即将凝固时，一个女生从后面撞了宋时微一下。

　　"对不起学姐！"女生慌慌张张道歉，眼睛却一直往沈妄那边瞟。

　　这一撞让宋时微回过神来。她拢了拢头发，对沈妄笑了笑："那个...我先去教室了。"

　　转身时，她听到一阵窃窃私语：

　　"那是沈妄？天啊他怎么突然这么帅了！"

　　"听说他昨天拒绝了高二的班花..."

　　"他右耳戴的是什么？好酷啊..."

　　宋时微加快脚步，心跳却迟迟不肯恢复正常。

　　这太荒谬了，她居然对着一个学弟心跳加速？一定是因为变化太大，冲击力太强。

　　就像你每天路过一面灰墙，突然有一天它变成了彩色壁画，任谁都会多看两眼。

　　仅此而已。

　　"微微！"林妍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你看到沈妄了吗？天，他是不是去韩国整容了？"

　　宋时微假装整理书包带："谁？"

　　"别装了！就是高一那个沈妄，你上次还偷偷去见的。"林妍压低声音，"校园论坛都炸了，说他剪了头发帅得惨绝人寰，昨天一天收了十几封情书，全给扔了。"

　　宋时微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哦，没注意。"

　　"骗人！你刚才明明在跟他打招呼。"林妍促狭地眨眨眼，"怎么样，近距离看是不是更帅？"

　　"还行吧。"宋时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就是普通长得好看的男生。"

　　林妍夸张地翻了个白眼："'普通好看'？宋时微同学，你眼睛长头顶上了吗？那身高，那鼻梁，那眼睛...特别是右耳那个助听器，简直了！禁欲系美少年！"

　　宋时微没接话。

　　她想起沈妄站在巷子里打架的样子，凶狠得像头野兽；又想起他归还学生证时小心翼翼的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这种反差确实...很吸引人。

　　但她对沈妄只是单纯欣赏，就像欣赏一幅画或一首曲子，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绝对没有。

　　第一节课是数学。宋时微盯着黑板上的公式，眼前却不断浮现沈妄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发梢。

　　她烦躁地转着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宋时微，"数学老师突然点名，"这道题怎么解？"

　　宋时微猛地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教室里响起几声轻笑，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对、对不起，我没听清问题..."

　　数学老师叹了口气："坐下吧，认真听讲。"

　　下课铃响，林妍立刻凑过来："魂不守舍啊宋同学，该不会是在想某个人吧？"

　　"胡说什么。"宋时微合上课本，"我在想钢琴比赛的事。"

　　"少来！你比赛早结束了。"林妍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沈妄每天早上七点二十准时到校，走西门。"

　　宋时微瞪大眼睛："你调查他？"

　　"全校女生都在调查好吗！"林妍掏出手机，"看，有人拍到他在图书馆看《海子诗选》，文艺美少年人设稳了。"

　　照片上的沈妄坐在角落，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低头看书的样子专注而沉静，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书页上，与打架时判若两人。

　　宋时微的心跳又乱了节奏。她移开视线："无、聊。"

　　午休时间，宋时微鬼使神差地去了图书馆。

　　她告诉自己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但当目光扫过文学区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沈妄真的在看《海子诗选》，他看得那么投入，连有人靠近都没察觉。宋时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海子的诗很好，对吧？"她轻声说。

　　沈妄猛地抬头，书"啪"地合上了。阳光透过他微卷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近距离看，他的皮肤好得过分，几乎看不到毛孔，只有左颊那道已经淡化的疤痕提醒着那场巷战。

　　"嗯。"他声音很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

　　宋时微在他对面坐下："最喜欢哪一首？"

　　沈妄沉默了一会儿，翻开书指向其中一页。《黑夜的献诗》。

　　宋时微凑过去看，发丝垂到桌面上，闻到书上淡淡的墨水味，还有沈妄身上若有若无的肥皂香——不是男生常用的那种刺鼻古龙水，就是最普通的肥皂味道，干净得让人想靠近。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宋时微轻声念道，抬头时发现沈妄正看着她，眼神专注得让她呼吸一滞。

　　他们之间突然安静下来。图书馆的嘈杂声仿佛被按了静音键，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沈妄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该走了。"宋时微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下节课要测验。"

　　沈妄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书上。

　　但宋时微转身时，分明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像温暖的阳光轻轻抚过脊背。

　　走廊上，宋时微靠在墙边深呼吸。

　　这太不正常了，她居然因为一个学弟的眼神就乱了方寸。一定是最近练琴太累，神经太敏感了。

　　沈妄确实帅得过分，但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有点特别的学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下午的体育课，宋时微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寻找那个高挑的身影。

　　当在操场另一端发现沈妄时，她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一样无法移开。

　　他正在打篮球，动作不算熟练但很灵活，每一次起跳都充满力量感。汗水打湿了他的鬓角，卷发贴在额头上，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别看了，眼珠子要掉出来了。"林妍用手肘捅了捅她，"要不要我去帮你要□□？"

　　宋时微收回目光："谁看了？我在做拉伸。"

　　"拉伸需要盯着人家看五分钟？"林妍坏笑，"承认吧宋大小姐，你栽了。"

　　"胡说八道！"宋时微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我只是觉得...觉得他发型挺好看的。"

　　林妍夸张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喜欢卷毛啊？早说嘛！"

　　宋时微懒得再辩解。她走向跑道准备慢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转头看去，沈妄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几个女生红着脸让开路。

　　他的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白色T恤被汗水浸湿了一小片。

　　宋时微立刻转回头，加快脚步。

　　但沈妄的声音还是从后面传来：

　　"宋时微。"

　　她僵在原地，慢慢转身。沈妄站在两步开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阳光下，他的五官立体得像是雕塑，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的。"他把水递过来，眼神飘向别处，"上次...谢谢你。"

　　宋时微愣住了："谢我什么？"

　　"学生证。"沈妄的声音很轻，"还有...说照片好看。"

　　宋时微接过水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触电般缩了一下。

　　水是冰的，瓶身上还凝着水珠，在阳光下像钻石一样闪烁。

　　"不客气。"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新发型...很适合你。"

　　沈妄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他点点头，转身走开，背影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宋时微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灭脸上腾起的热度。林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一脸"被我抓到了"的表情。

　　"单纯觉得他帅？嗯？"林妍挑眉，"那人家送你水，你脸红什么？"

　　"太阳晒的。"宋时微把水瓶贴到脸上降温，却闻到瓶口若有若无的薄荷味——是沈妄的味道吗？

　　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又漏了一拍。不行，她得冷静。

　　对沈妄的关注纯粹是审美层面的欣赏，就像欣赏一幅画或一首曲子，绝对没有其他含义。

　　绝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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