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碑

　　第七章：墓无尸

　　三枚方印静静躺在封知许掌中，分别为黑曜石、绿松石与绿玛瑙。

　　“这三个，该不会是组合用的吧？” 张方说着，语气半真半玩笑。 “集齐了能召唤神龙。”

　　下一秒，三枚方印竟自发脱手而起，浮空旋转，开始互相靠拢。三印合一，嵌合成一枚古老又陌生的方印，其上篆文交错，图案如环，隐约散发着金红微光。

　　封知许神色一变，刚欲上前触碰，脚下地面却骤然震动！

　　轰隆一声巨响。

　　地面裂开，如蛛网般蔓延开来。众人失去平衡，被强大的吸力卷入黑暗裂缝中。

　　——

　　耳鸣、重力消失、失控坠落。

　　当他们醒来时，四人身处于一座巨大地底空间。石壁上浮雕繁密，壁画上描绘着无数身披长袍、面无五官的影人，跪拜一座高台。

　　高台之上，正摆放着一具石棺。

　　“原来是一个墓室。” 池黎道。

　　岑如尘警戒地扫视四周：“这里像是有人来过。”

　　封知许缓步走上台阶，棺盖无需费力便可推开。随着低沉的滑动声，一道沉重的寂静笼罩四人。
　　棺内，空无一尸。

　　只有一张泛黄的纸，静静躺在漆黑绒布上。

　　上头以朱砂写着：

　　“形躯者，灵之囿也；囿启则魂飞，魂飞则可参天入道。”

　　张方喉头一紧， “这、这说的是什么？……”

　　池黎忽然蹲下，仔细看纸张下压着的一枚金属扣——那是旧式军帽上的铜制帽章，风格明显属于上世纪。

　　封知许眼神瞬间沉了下来，低声道：“这是我祖父的。”

　　众人皆一怔。

　　“我祖父当年在南疆失踪，只说任务中途病故，没见过尸体。”封知许指尖微颤，声音却冷静得近乎无情。“而这张纸上的笔迹，我认得，是他留给我的那本日记上的字体。”

　　“你祖父……他来过这里？”池黎低声问，语气中夹杂着难得的温柔。

　　封知许望向那壁画，影人群像、俯首叩拜，他脑中闪过一个词︰ “祭品”。

　　池黎目光一凝， “那是道教某些分支里提到的禁忌——‘肉壳弃离’。”

　　张方忍不住问， “什么意思？”

　　池黎道， “它源自一种极端的祭祀方式。认为身体是困住灵魂的门，没了身体，灵魂便能‘自由’，那人便可以羽化成仙。”

　　岑如尘皱眉：“你是说……他祖父没死？”

　　池黎轻轻点头。

　　岑如尘闻言，想了想，有点不可思议，“这些影子都是仙人？”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封知许盯着那壁画，众多影人中央的一个黑影，那影子与其余人不同，因为它没有跪着，而是站着，像是最后的看守者。

　　就在此时，坟室的墙壁忽然轻响，一阵细碎的震动传来。

　　众人回头，竟见那枚合一的方印悬浮在空中，又缓缓分裂，变回三枚，各自飞往不同方向的墓壁。

　　轰隆！

　　一面墙碎裂，一道暗红色的裂缝裂开，一只瘦长的“影子”像水墨从裂口中滑出，毫无声息地飘浮着。

　　但那影子不是他们先前见过的模仿体。它动作利落，是“人”，却也不像“人”。它抬手指向西北角一面封死的石门，然后整个身形“化”为一段篆文，融入地砖。地砖震动，石门应声而开。

　　门后是一条满布藤蔓与古代文字的信道，尽头似有光亮微透。

　　低沉地轰鸣着开启，带起一阵古老而潮湿的气息。四人站在门前，谁也没先踏出第一步。

　　池黎微微侧头，看向封知许，声音不大却清晰， “我们要是进去了，还回得去的吗？”

　　封知许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早已预料， “走吧，这是最后一道。”

　　石门后，是一座圆形的空间。圆顶高耸，墙面布满了细密的铭文与浮雕，每一笔都像活着。地面中央，是一由三种石材紧密拼合的基座，发出淡淡的光。

　　而他们见到了他，那个影子、带领他们走过每一个转折的身影，如今站在石门正中，真正现形。

　　封知许缓缓走近，声音有些颤， “祖父。”

　　老人微笑，神情与记忆中一样温和。他的身体像是光与影交织而成，轮廓模糊却不透明。
　　“形骸如门，锁魂其中。”老人语气轻柔，如诉如歌，“门启之时，真灵自游，羽化登仙。”

　　池黎轻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祖父回答：“三方印合一，会唤醒这里沉睡的能量。人若足够坚定，灵魂便可寄居影中，超越肉身，游走于光与暗之间。当身体毁灭，灵仍存永生于影。”

　　岑如尘抱臂倚墙，低声道：“所以你选择让自己变成……这样？”

　　“成仙是我的愿望。”祖父语气笃定，“但我现在才知道，绝地天通之后，成仙之路早就封了，这就是一个骗局。就算找到方法，也不能成仙。”

　　封知许望着祖父的影子，问，“那为什么要我进来？”

　　“我们需要一个关门的人。”祖父转身看向他，眼神深邃，“把这扇门永久关上。”

　　气氛凝结。张方一向爱讲话，此刻却一语不发，只静静看着这一切，眼中是她从未表现出的敬畏。

　　祖父走近，身形越来越淡：“关上门，别让更多人受骗。”

　　他彷佛在说出门一会，让孙子守好家门一样。

　　封知许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紧紧握住了拳。

　　影像淡去，整个圆形空间忽然亮起，然后一阵强光掠过，四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石门——回到了地面。

　　——

　　阳光刺眼，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们……回来了？”张方掀了掀袖子，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完整。

　　“看来是真回来了。”岑如尘拍拍腰间的配刀，“可惜啊，没带点什么能卖钱的纪念品出来。”

　　池黎却望着那扇石门的方向，问道， “那些人真能以影子的形态永生？”

　　封知许想了想， “谁知道呢？为了成仙放弃生命，然后发现那不过是一个骗局。”

　　池黎突然想到一点， “那你的石碑要怎样修复？”

　　封知许呆了，他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祖父从小就爱作弄他！没想到现在还来这一套。

　　“不管了，大不了退回给老板。” 封知许道， “我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饭，然后睡三天三夜。”

　　池黎马上道， “我都陪你！陪吃也陪睡！”

　　“滚！” 封知许的脸红透了。

　　岑如尘在他们前面不停地摇头，唉，咱家的大白菜没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那一刻，石门深处——

　　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叩”。

　　像是……有人，在敲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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