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复读班

　　“咱们班语文课代表是不是还没确定。”老陶翻看讲台上放着的成绩单，思考了一会儿笑眯眯地说道：“那就苏秋砚同学吧，我记得你作文写挺好的，可以吧？”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苏秋砚在老陶慈善的微笑下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距离下课还有三十秒，她一只脚踏在通道上，手底下领着包，下节课是一周一次的体育课，一周没打篮了手十分痒痒，宝贵的篮球时间一秒可都不能耽搁。
　　“噢对了，苏同学好像还是体育课代表来着，这样会不会……”
　　“没事的老师！”
　　“那好，大家记得今晚最后一节晚自习要考物理，准备准备下课吧。”
　　铃声刚响，同学们一溜烟似得冲出教室，瞬间教室变得空荡荡，只剩下零星几个同学爬在座位上补觉。
　　老陶捡起同学们慌忙撞掉的书，掸掸表面的灰，放在同学的桌上，他胳膊肘里夹着课本，环顾一圈发正埋头写东西的往风和，连忙上前问道：“风和，最近感觉怎么样，新班级适应吗？体育课怎么没去外面活动活动呀？”
　　“哦老师！我在写今晚的作业，不是要考物理嘛，我担心写不完。”
　　“好好，忙于学业也要注意运动运动。”
　　“肯定的老陶！”
　　凌予恒对着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足足看了二十分钟，花草图花费了三张草稿纸，还是一点思路都没有，数学老师要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后才会出现在办公室，上节课去办公室问物理的时候瞅见隔壁班的数学老师也不在位子上。
　　在高三，闲着的数学老师是很稀有的，凌予恒为了逮着老师问问题，已经熟练掌握各科老师的课表，这样才知道他们的动向，甚至是隔壁班的老师都知道，为的就是不明白的题目能及时解答，差缺遗漏的知识点。
　　想了半天还是没结果，他少见地趴座位上，在胳膊上蹭来蹭去，心里默默祈祷求数学能够垂爱他一点不要再这么狠心，每次遇见都是一些两眼一黑的题目。
　　“凌予恒。”林若洲突然喊他。
　　“嗯？叫我干嘛。”又闷又疲惫的声音足以看出他被数学折磨得极其严重，每次写这个大题他都感觉自己的生命要被燃尽了，两眼发蒙气若游丝。
　　“等下帮我带一个红枣糕。”
　　“我不去饭堂，你居然喜欢吃这玩意儿，甜的要死。”
　　“是，帮我个忙。”
　　“不要，别烦我。”
　　“帮我的话，我教你写你手上那道题。”
　　凌予恒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刘海，半信半疑地瞪着他，对视了半天，最终还是妥协，把题目丢到他怀里。
　　“好的，稍等一下。”
　　林若洲接过本子，掏出一张草稿纸草草看了眼题目就开始动笔，安安静静地在草稿纸上罗列出关键步骤，辅助 线用红笔标出，关键点下还会划线，没几分钟，一份详细又醒目的解析就完成了，还没等他递过去，凌予恒马上凑到他跟前看，翘起来的刘海软软的，从林若洲的脸上拂过，凌予恒头顶上有两个发旋，灰黑色的头发出着好闻的柠檬薄荷味。
　　“我操，牛逼啊，怎么想到的，我真不会。”凌予恒完全沉浸在林若洲教科书一般的解题过程里，满满的心酸快要溢出，怎么自己想一半天就么没想到在这里划辅助线。
　　“你拿到你自己座位上去看。”
　　凌予恒嘴一撇，拿着草稿纸一声不吭挪回自己的窝，把解题思路捋清了之后才小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什么，大声点我没听见。”
　　“耳背尽早看医生呀！林大师你要吃什么，我放学了就去给您买。”
　　“一个红枣马拉糕和一个黄金糕，谢谢，饭卡给你。”
　　凌予恒接过一张崭新的饭卡，完全没有任何卡套的饭卡是遮不住大头照的，果不其然，小平头的林若洲赫然出现在饭卡上，没有刘海遮掩，浓烈的粗眉更加明显，凌予恒发现林若洲其实不是高冷，只是经常面瘫一样没什么表情，锋利的五官和冷白的皮肤自然地透出一股冷漠，把人拒之千里之外。
　　但是这个小平头也太逗了！有点像憨厚老实的好孩子。
　　“噗哈哈哈，你这个平头这么帅。”
　　林若洲露出和善的微笑，优雅地朝他比了一个中指，凌予恒看准时机抓住他的中指往后掰，迫使他把整个手臂都翻过来。
　　“别搞，别搞，掰断了没人给你写数学。”
　　“嘴巴不还能用么？”
　　“嘶，真的要断了。”他抬手抹平凌予恒翘在空中的刘海，笑着求情：“我请你也吃个黄金糕，别搞了。”
　　“吃个狗屁的黄金糕，只能我鄙视你，你不准鄙视我。”
　　“知道了。”
　　汪风和站在后面看着两人打闹顿时感觉晴天霹雳，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林若洲不必说，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除了他同桌，但是凌予恒，这个珍惜时间宛如珍惜生命的人，是从来不会在除了下课和晚自习下课时间放下笔的，怎么现在非但没在学习，还有闲情逸致和林若洲打打笑笑，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
　　“予恒，化学写完了吗，借我对一下答案。”
　　“哦，写完了，你拿去吧，我的和老师对过答案了，看完直接放我桌上就行。”
　　“好嘞，哦对了，楼下那个乒乓球桌搞好了，晚自习下课要不要去打乒乓球，那个若......若洲你来不来，我有拍可以轮着打。”
　　“看情况吧。”
　　“好，你想来可以跟着你同桌，他知道位子在哪。”
　　凌予恒确实也很久没打乒乓球了，上一次打还是高二的时候被硬推出去参加比赛，总共拿球拍不过三个星期，拿了个全校第三，才把班级成绩拉上去了。
　　“OK，我也看情况。”
　　当凌予恒拎着热腾腾的马拉糕和黄金糕飞奔到教室已经快上课了，老陶背着手站在讲台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朝他点点头，在教导主任来巡查前回到座位上。
　　“同桌，怎么这么晚。”
　　“被人缠住了，呐，你的糕，你知道吗在哪里排队的只有我一个男生，其他都是女生买这甜腻腻的玩意儿吃。”
　　“看来有品位的还是女生居多，嘘，年级长在后面。”
　　说到年纪长凌予恒瞬间感觉后背凉飕飕，年级长可是心狠手辣出了名了的，据说眼光独到辣手摧花，男生女生犯错了一样破口大骂，要是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违反纪律一定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而且这人只认死理，死板且不懂变通，就连老师都避而远之。
　　果不其然，后门传来一阵阴沉的警告声，“有的同学不要以为自己考的不错了，上晚自习就可以迟到了，还没高考就不要松懈。”原本吵闹背书的教室突然变得安静，大家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后排靠窗的位置。
　　凌予恒像是没听见一样，正定自如，翻书复习，林若洲看到他红透的耳根藏在绵软头发下，头低的很低，眼尾泛红，呼吸很重 。
　　“以后数学不会的都来找我，随叫随到。”林若洲塞了一张纸条给他。
　　不一会儿，纸条传回来：好的！下周请你吃我妈做的黄金糕
　　林若洲松了一口气，他从桌面上一大叠数学试卷中找出数学的，把每一道题目的压轴题都用尺子撕下来，答案解析专门拿了一个草稿本写，对应的题目夹在每一页，做完所有的题第一节晚自习也结束了。
　　“去打球吗？”凌予恒拿着乒乓球，指着门口问道。
　　“去。”
　　在一帮冲去买宵夜的人群里，他们朝反方向挤，半道上遇着和别的班男生在聊天的苏秋砚，她眼尖一下就看到鹤立鸡群的两人，连忙问道：“干啥去？”
　　“去打兵乓球，去吗？”
　　“去！”
　　崭新的乒乓球桌屹立在樟木树下，浓绿的叶片几乎都要铺满紫蓝色的球桌，夜风携带樟木的清香飘过，把白天的暑气吹散。
　　三个人只有一个球，拿球拍子的人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好排排靠在球桌边无聊地把脚下厚厚的枯叶踩得“咔咔”响。
　　“汪风和跑哪去了，拍子还在他那。”
　　“你们俩原先就认识吗？”苏秋砚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他不一中的吗，离这里这么远咋认识。”凌予恒笑着回答。
　　“哦~哦对了，汪风和他好像去买夜宵了，刚才我看到他冲去楼下。”
　　“这叼……，这孩子自己约我们出来的，还敢跑去买夜宵，看我回去不好好教他一下。”凌予恒用力把地上的木棍踩碎，没想到脚一滑就要往地上摔，慌忙用力抓住林若洲的大腿才稳住，勉勉强强保持平衡站起来。
　　凌予恒惊魂未定，站稳之后喘了一口粗气，心想还好林若洲长得高，但凡腿要是短一点抓的可就是命定之物。刚想回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后背领口掉进去，冰凉凉滑溜溜地经过过皮肤，似乎还会动。
　　“我操！什么东西掉我衣服里了！”
　　一旁的苏秋月连忙把他衣服下摆往后扯，一个小果子咕噜咕噜在台球桌上滚动。
　　“林若洲，幼不幼稚。”凌予恒瞪着他，滑溜陌生的触感还留在背上，他站起来蹦蹦跳跳，抖落身体。
　　一旁的苏秋砚看着林若洲嘴边一抹笑微微发愣，这还是学神吗，怎么和换了一个人一样，此时此刻他气质都变了！
　　林若洲刚转来班上时大家都十分好奇，毕竟是全市第一的学校一中毕业的，居然也要复读，凭学校谁听了都不可置信。
　　林若洲第一次来班上时，简直把在场所有人都帅了一大跳，明星一样的脸和身材，帅的人移不开眼，
　　后来女生私底下聊天谈起他，才发现对他的声音都没什么印象，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要去问他要微信， 一个女孩故意输然后羞怯的去找他要微信，那天下午只有林若洲一个人在教室写题，女孩踮着脚尖小碎步跑到他的桌前，外面一大帮女生正要趴在床边窥探，里头要微信那个女孩就哭着跑出来了，问她怎么了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咬着嘴角使劲摇头，后来这事自当翻篇。
　　打那以后苏秋砚就感觉班上温度都降低了，疑惑的回头看时，刚好对上林若洲冰冷无神的目光，瞬间感觉温度又降低了几分。
　　前几天交体侧表，苏秋砚硬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敢上去找他搭话。今早还被别的男生看见了自己发疯痛哭的样子，现在并排坐着感觉十分恍惚，一向温和的班长指着他骂，才发现林若洲也没这么吓人。
　　“对了，秋砚，你和我说实话，你每天压力这么大怎么不去找老师，老陶肯定会帮你的啊，虽然今天被你吓死了，但是仔细想了一下，这里，或者学校班上对你来说太压抑了，没人能帮你缓解压力，今早还只有我们撞见了你才说的吧。”凌予恒有点难过地看着她，抓着头发笨拙的询问和安慰，“没事的，我相信你可以的，其实我也没有被吓到，是我有点，有点明锐，今早要是一时说了什么重话，你别往心里去。”
　　苏秋砚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视线，忍不住说出了封尘在心中刺痛自尊心的事，“我高一的时候数学就不好，我找我们数学老师问问题，他总是很不耐烦，有次放学我去找他问错题，他就当着全班的面骂我，说我自己基础不好不去翻书拖班级后腿什么的，呜呜，然后我就一直很自卑啊，什么都不敢问，数学越来越差越来越差，我爸都叫我别读了，我根本就不敢相信老师，我怕又被骂，来复读了也一样，每天都不知道在学什么，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在想，要不我直接去打工算了，但是我不甘心！我这么努力，到最后要是没考上大学，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凌予恒看着脚下残碎的叶子一声不吭，“要是没考上”这个结果把他们都死死压在成绩前，无暇顾及别的，就算是在这样星斗漫天、蝉鸣月明的夜里，偶尔的偷闲一刻也要顾虑。他也说不出“没事”这个惯用的安慰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没事，要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那么家长口中“这一辈子就完了！”的厄运将会降临。
　　气氛极其悲伤，就连清凉的晚风都不见了，天气热的让人脑门上起了一层湿湿的汗珠，焦躁与不安随之而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拐角传来。
　　“对不住啊各位！我一时半会儿忘记了，吃不吃刚出锅的小酥肉！可是我排队排了好久买的。”汪风和领着一堆 小吃像猴子一样激动地冲过来，灿烂的笑容把凝重的气氛打破。
　　“买这么多，你发财了？”
　　“生活费到账了，洒洒水啦，我靠，这不是苏秋砚吗，我靠。我靠。”汪风和收起八颗大牙，连连后退，突然开 始整理仪容仪表。
　　“？”
　　“？”
　　凌予恒和林若洲两人两脸懵逼。
　　苏秋砚饿的两眼冒绿光，本来她今晚就打算减肥没吃晚饭，刚刚又从六楼跑下来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现在眼里只有喷香的炸小酥肉和烤串，只见她一脚蹬在地上，朝汪风和小碎步跑去，乌黑的的的发丝随风飘动，认真的神情极为美丽，汪风和看着女神向自己跑来瞬间感觉受宠若惊，一时不知道该往前迈哪只脚。
　　“谢谢啊，谢谢，太客气了。”苏秋砚一手接过塑料袋，草草朝汪风和笑了一下，满脸开心就地开吃，不愧是刚出锅的小酥肉，滚烫而酥脆，把人香迷糊了。
　　“啊啊……你慢点吃还有我买了很多。”汪风和疑惑地朝后面两人比了口语：你们把她晚饭抢着吃了？
　　“说啥看不见，有没有买酸辣粉？”
　　“那包买的，知道你爱吃，那个你同桌呢，吃吗，还有炸串什么的。”
　　“有没有买炸面包和香蕉？”
　　“没……哦！有不小心放进去了，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给他吃，他爱吃？”
　　“林若洲？”林若洲看起来像个饭都不吃的人，居然还喜欢吃这么甜腻的玩意儿吗，但是汪风和没敢说出口，只是把炸香蕉递过去。
　　“谢谢。”
　　早就过了上课时间，两人蹲在地上两个坐在台球桌上，不紧不慢的啃炸串、嗦粉，饭堂的夜宵其实味道一般，透着一股健康但无趣的滋味，但是旷晚自习吃夜宵就不一样了，再难吃的都会变得有滋有味，旁边教学楼淡黄色的窗开着，传来晚自习的读书声，楼下的大笑着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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