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著名的情书

　　倒计时牌的红数字“3”被夕阳浸得发暖，粉笔灰在窗缝漏进的风里打旋，像被谁撒了把碎盐。林漾假装演算物理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又一个圈，余光却黏在江辞的侧脸上——他正在背英语单词，嘴唇动得很轻，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像幅没干透的素描。

　　“晚自习去天台？”林漾用课本挡住脸，声音压得只剩气音，“消防通道的锁早坏了，我中午试过，一推就开。”

　　江辞翻单词本的手顿了顿，书页边缘刮过林漾的手背，带着点糙。“老师会巡逻。”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扫过耳廓，痒得人想缩脖子。

　　“这时候老师都在办公室改模拟卷，”林漾拽了拽他的校服袖口，指尖蹭过手腕内侧的皮肤，“去不去？就十分钟。”

　　江辞没说话，只是在“abandon”这个单词下画了道线。

　　晚自习第二节课，两人顺着消防通道往上爬。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了又灭，暖黄的光落在江辞的后颈上，能看见他发尾沾着的细汗，像串透明的珠子。林漾走在后面，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点松节油的清苦，突然觉得这股味道比冰镇汽水还好闻。

　　天台的门果然一推就开，晚风“呼”地涌进来，卷着楼顶晾晒的白衬衫边角，打在两人脸上。林漾趴在栏杆上往下看，教学楼的窗户亮成一片星海，操场的篮球架孤零零地站着，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像在等谁。

　　“你看那边，”他指着远处的霓虹灯，“我妈说，考上大学就能天天看这种夜景了。”

　　江辞没接话，从口袋里摸出颗糖，是葡萄味的，糖纸在暮色里泛着紫莹莹的光。他剥开糖纸时，指尖抖了抖，糖块滚到林漾手心里，带着点他的体温。“我把集训申请表交了，”他望着远处的云，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老师说……希望很大。”

　　葡萄糖在舌尖化开时，林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往天台角落拽。那里堆着几个旧木箱，漆皮掉得斑斑驳驳，正好挡住楼下的视线。后背撞在冰凉的水箱上，他“嘶”了一声，江辞立刻伸手垫在他背后，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渗进来，烫得人发麻。

　　“小心点。”江辞的脸离得很近，林漾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能看见他瞳孔里自己的影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红得像熟透的桃。

　　风突然停了，天台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腔，像在敲鼓。林漾的视线落在江辞的唇上，他的下唇有点干，被牙齿咬出个浅浅的印子，呼吸拂过来，带着点葡萄糖的甜。

　　“江辞，”他的声音在抖，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对方的校服，布料被揉出深深的褶子，“我……”

　　话没说完，就被江辞按在了水箱上。他的手撑在林漾耳侧，小臂肌肉绷得很紧，阴影把林漾整个人罩住，像个专属的小天地。“林漾，”江辞的喉结动了动，鼻尖蹭过他的脸颊，带着点凉，“我有点慌。”

　　“慌什么？”林漾的手指钻进他的指缝，攥得很紧，像怕他跑掉。

　　“慌考不好，”江辞的唇离得更近了，呼吸喷在他唇上，“慌以后……不能再这样跟你待在一起。”

　　林漾突然笑了，仰头往他怀里钻了钻：“那我们就考去同一个城市，住对门宿舍，天天一起上课、吃饭、看夜景……”

　　话音被突如其来的吻打断了。

　　江辞的吻很轻，像羽毛落在唇上，带着点葡萄糖的甜，试探着碰了碰就想退开。林漾却偏过头，追着他的唇又碰了一下，舌尖不小心舔过他的唇角时，江辞“唔”了一声，撑在水箱上的手突然收紧。

　　风又起了，吹得木箱“吱呀”响，却盖不住唇齿间的黏腻。江辞的吻渐渐重了些，带着点克制的急，舌尖撬开他的唇时，林漾尝到了自己嘴里的葡萄甜，混着他的薄荷香，像两杯掺在一起的果汁，意外地合拍。他的手顺着江辞的后背往下滑，指尖陷进对方的校服褶皱里，能摸到腰侧紧实的线条。

　　江辞的手突然移到他的后颈，指尖插进头发里，把他按得更近了些。林漾的后背抵着冰凉的水箱，身前却是滚烫的体温，冷热交织着，让他忍不住往江辞怀里缩，像只寻求庇护的小猫。

　　不知过了多久，江辞的吻落在他的下巴上，再往下，是颈窝。他的呼吸很烫，咬在锁骨处时，林漾“啊”了一声，攥着他后背的手突然用力，把对方的校服抓出几道皱痕。

　　“别……”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点舍不得的软，“会被看见的。”

　　江辞的动作顿住了，额头抵着他的颈窝，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八百米。“不会有人来，”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鼻音，“这里只有我们。”

　　远处的下课铃被风吹过来，叮铃铃的，像串被碰响的银铃。林漾摸着自己发烫的嘴唇，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突然觉得那些让人窒息的倒计时数字，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明天考试别慌，”江辞的手指轻轻擦过他发红的眼角，“你物理选择题上次只错了三个，已经很棒了。”

　　“你也是，”林漾拽着他的手往楼下走，手心全是汗，“正常发挥就好，你的画那么厉害，肯定能拿到集训名额。”

　　消防通道的黑暗里，两人的手一直牵着，指尖交缠，像拧在一起的藤蔓。走到三楼时，声控灯突然灭了，林漾“啊”了一声，江辞立刻把他往怀里带，嘴唇擦过他的发顶：“别怕。”

　　回到教室时，晚自习还没结束。林漾坐下时，膝盖不小心撞了江辞一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却偷偷交换了个眼神。他翻开物理练习册，突然发现夹着张纸条，是江辞的字迹：“天台的风是甜的，你也是。”

　　林漾的脸“腾”地红了，在纸条背面画了个龇牙笑的小人，旁边写着：“明天加油，等你一起吃麻辣烫。”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纸条轻轻晃，像只振翅的蝴蝶。倒计时牌上的“3”在灯光下明明灭灭，林漾却突然觉得，这个夏天的风里，藏着比考试更重要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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