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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鬼束缚无锋刃
竜再次出现在避难所门口时,气息比上次更加沉静,仿佛收敛了所有锋芒,唯有眼中沉淀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决意。他依旧背着那柄熟悉的太刀,但手中却多了一把额外的长刀。
这把新刀截然不同——深红色的刀鞘上浮雕着一张怒目圆睁的赤鬼面具,狰狞逼真,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束缚咆哮而出。即便未出鞘,莱恩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异常能量,那不是纯粹的杀意,更像是一种被强行禁锢的、沸腾的悲伤与执念,隐隐与竜身上的气息共振。
“这是‘赤鬼’。”竜的声音低沉,指尖抚过鬼面浮雕,动作轻缓得近乎一种哀悼,“它原本属于九条家的继承人……也是胧月曾经的未婚夫。”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避难所的水泥墙壁,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九条和胧月……他们曾交换信物,这把刀便是承诺。但后来,胧月被改造,不再是过去的她。九条他……”竜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无法面对,最终选择了离开。试图斩断所有尘缘,向西渡过重洋登上大陆来到另一个国家接着往西走最后进入了一个深山中的一个道观。”
“我去找他,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想……或许他能知道些什么,或者至少,该让他知道胧月的现状。”竜的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但他的师父,在他决定彻底隐居前,将这把刀交还给了我。”
莱恩沉默地听着,他能想象那位九条继承人的痛苦与挣扎,也能感受到竜肩负着这份沉重过往的艰难。
“他的师父一个大陆东方国家深山中的女道士说,‘执念困人,不如舍却。此刀炽热,已非他所能驾驭。’她要九条摒弃心中最后杂念,才能真正开始新生。”竜缓缓道来,“作为谢礼……或许也是作为一种托付,她将自已随身的一把横刀赠予了我。”
竜从腰间解下另一把武器。与“赤鬼”的张扬狂放不同,这把横刀装在朴素的深色刀鞘中,没有任何华丽装饰,显得异常内敛沉稳,甚至感觉不到丝毫能量外泄。
“她说她基本不用横刀,只是随身带着。她……有更好的武器。”竜的语气里带着对那位女道士的尊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她说此刀于她已无大用,但或许在我,或者在需要它的人手中,能发挥不同的作用。”
竜将目光转向莱恩,双手托起那柄朴素的横刀,郑重地递了过来。
“我一直没有让它出鞘,也不知其真正模样,没有开刃。但我感觉得到,它很特别。”竜的眼神真诚而沉重,“莱恩,我带着‘赤鬼’已是沉重负担,而这把横刀……我希望它能留在你这里。”
“这不是馈赠,而是一种托付。我相信那位道长将此刀给我,自有其深意。而我,相信你。”
莱恩看着眼前这柄看似平凡无奇的横刀,又看了看竜眼中不容错辨的信任与决然。他明白,接过这把刀,意味著接下的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一份来自东方国度的陌生道者隐约期待,和竜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
避难所外风声呜咽,仿佛也在低语著这段跨越海洋、连接着东方山林的因缘。
莱恩沉默片刻,终于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柄横刀。入手微沉,触感冰凉,刀鞘之下的寂静,仿佛蕴藏着风暴。
刚才是私事,现在竜开始说正事,组织的任命,这像一片羽毛落在堆积如山的尘埃上,却足以改变莱恩接下来的所有轨迹。
新的身份文件被递到他手中,上面印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和头衔——莱恩修士,隶属于教廷“赎罪券管理与分发办公室”,一个听起来既庸俗又边缘的部门。
“你的任务是前往指定教区,‘推广’赦罪券顺便首先去趟南方帝国找到接头人凤与凰,她们在那里的魔法学院里卧底。”竜此时说话已经毫无波澜,“还有重点是接触当地神职人员,尤其是那些有机会接触密库或负责圣物登记的人。暗中调查‘暗影之剑’的下落。”
莱恩的指尖划过文件上“暗影之剑”四个字。据档案记载,那是一把传说中的武器,据说在一次远古的神魔大战中断裂,剑身消散成阴影,唯有在遇到“匹配”的使用者时才会重新凝聚,恢复原貌。理论上,这等危险的圣物早该被严密封存在教廷最深处的密库里,但组织的线报显示,它似乎早已不在其中,下落不明。凤与凰作为组织上层负责的领域和自己不重叠自己身为小卡拉米也不认识。
“为什么是我?”莱恩问,教士的身份与他过往的经历格格不入。
“因为你‘干净’,而且……”竜顿了顿,“你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在教廷势力范围内长时间活动并打探消息,没有比一个四处奔波推销赎罪券的低阶修士更不引人注目的了。”
接下去竜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一个物件塞进莱恩手里。
那是一个圣石手刺,由某种温润的白色玉石雕琢而成,形状贴合指关节,表面刻着细密的光神教符文,中心镶嵌着一小块微微发光的乳白色晶石,散发着宁静而纯粹的光明能量。
“戴上它。”竜言简意赅地抬起自己的手,展示了他手背上那枚有着赤鬼浮雕、散发着隐隐红芒的手刺,“和我的类似,算是……身份象征?能量来源不同,你的靠圣力,我的靠……别的东西。”他没有明说赤鬼手刺的力量来源,“教区里有些人认这个,有它,你说话会容易点。至少看起来更像那么回事。”
莱恩接过手刺,玉石触手温凉,那光明能量与那把来自东方的横刀产生了一种微妙而陌生的共鸣,既不排斥也不融合,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在彼此试探。
竜手指下意识地捋过自己束在脑后的长发,嘴角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他转过身,背对着莱恩,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被压抑许久的情绪。
“我父亲,他是个出色的剑客,但也只是个剑客。为了攀上更高的枝头,他入赘到了那个……那个‘家’。我们一夜之间从普通武士变成了所谓的‘上层武士’。代价是什么?”竜冷笑一声,“代价之一,就是脑袋顶上这片头发。”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激烈,却又迅速压了下去,化为更深的冰冷。
“这相当于告诉你,也告诉所有人:你属于这里,你的命,你的尊严,你的一切,都是主人的所有物。连你的脑袋长什么样,都得由别人决定。”
“我极其抵触。”竜的声音斩钉截铁,“从他们第一次拿着剃刀走向我那天起,我就恶心这东西。所以我一直留着它,”他抓起自己一缕墨色的长发,“留得这么长。及腰了。这是我为数不多……能为自己做的反抗。”
“当然,执行任务,我会把它仔细地盘起来,塞进头巾里,或者……”他顿了顿,“披上斗篷,戴上那副般若面具。面具能遮住脸,也能遮住该死的刘海,让他们看不见我到底剃没剃。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目光似乎飘远了,锐利的眼神柔和了一瞬,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
“我很羡慕那个女道士,她的国度想要成为上层不用像我们这样,这才是这个时代的一盏明灯,真正的河清海晏太平盛世,没有战争,我们只有给家主卖命那条路可以走,一整代人都得不到,那些大城市里的霓虹灯从不属于我们,在偏远地区藩国远比幕府更有实力,有时候头发长短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我的这副面具也有故事,那是一次近乎灵异的事件。”竜想说些可以缓解气氛的话,那次出现异常的,是家里那副传了好几代的盔甲。它一直陈列在道场的角落里,沉重、阴暗,布满了灰尘和岁月的痕迹。据说是某位显赫先祖的战利品,象征着武勇。但我们这一支的后人,几乎没人再去碰它,父亲也只是定期擦拭,像个仪式。’”
“可就在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回来不久后的一个深夜,我听到了……金属摩擦的声音。”竜的瞳孔微微收缩,“不是风吹的,是一种有规律的、像是有人在缓慢活动的刮擦声。我提着刀,循声摸进道场……”
他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然后我就看到了——那副盔甲,它……站起来了。”
“不是被穿着,莱恩,你明白吗?里面是空的!但它就是站在那里,头盔微微转动,甲叶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映在冰冷的胴丸上,泛着青黑色的光。”
“更可怕的是,”竜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它……或者说,‘她’……开始动了。动作起初很僵硬,像提线木偶,然后变得越来越流畅,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优雅。它抬起覆甲的手臂,拔出腰间那把刀,它迈开脚步,沉重的具足踩在地板上,却没有发出应有的巨响,只有那持续的、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我甚至不知道那把刀是真的,以为只是父亲放上去的竹剑。”
“我几乎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无尽怨恨的视线从头盔的目孔中射出来,锁定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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