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

　　周沐晨身上的味道当然和以前不一样......
　　医学专业在最后一年要到医院实习。尽管周沐晨是口腔医学专业，跟其他科室的内容完全不挂钩，但还是需要在各个科室轮转，学习待一小段时间才能去口腔科。
　　其实当初周燃和陈洁想让他到家附近一个三甲医院实习，但周沐晨想着学校的附属医院的口腔科也还可以，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坚持选择了学校的附属医院。
　　距离产生美，周沐晨想：‘什么时候想回家了偶尔回去看看才不招人嫌。’
　　四年大学上下来，他也习惯了独自生活。
　　今天是他在别的科室轮转的最后一天，上夜班。
　　“小周啊~咱们的吉祥物哪去了？赶紧摆出来避避邪，让你们几个小朋友在我们急诊的最后一天安安静静的过去。”急诊护士长姜老师开玩笑的说。
　　说是吉祥物，其实就是一个苹果，已经摆在护士站一周了，起了点微弱的心理效果。
　　周沐晨从抽屉里拿出新买的一兜苹果，笑着摆了一排，招呼在岗的几个医生护士们一人来一个。
　　这天晚上还算扛得住，他一个口腔专业，帮不了什么忙，干活算少了。可尽管如此，一夜过去，衣服从内而外散发着消毒水味和酸臭味。
　　和几个熟悉的人打完招呼，回出租屋里洗了个澡躺到床上。昨天的事情才渐渐来得及反应过来。
　　周沐晨闭上早就酸涩的眼睛，强迫自己赶紧补觉，明天还得继续上班。
　　可同住的室友却不这么想，周沐晨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被室友的锅碗瓢盆声砸醒了。他不耐烦的将夏凉被盖住头，却因为太热放弃了。
　　似是挑衅，室友在厨房的花样不绝，直到一声巨大的不锈钢盆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传来，周沐晨再忍不住，起来冲外面的男生说：“麻烦小点声音好吗？我刚下夜班在睡觉。”
　　再回到床上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但周沐晨的睡意已经被砸的一丝不剩。
　　‘早知道当初就再找找，自己一个人住了。’周沐晨懊恼的想。
　　这是他第一次租房子，医院附近一室一厅的房子少得可怜，且房租很贵。自己住一个两室三室又不划算。最后中介建议他合租。
　　周沐晨找了一个最合他心意的房型，有阳光，环境好，距离医院走路十分钟的小区，爽快的交了半年的房租，就这么住了进来。
　　那时候没想太多，只考察房子，没考察室友，当初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煎熬。
　　周沐晨自打学医以后稍微有点洁癖，特别是自己贴身或者常用的东西，还有气味，要求比较高。
　　可他的室友是一个附近体校的男生，不仅不爱搞卫生，还经常带人回家。
　　周沐晨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其他人，房租还没到期，只能捏着鼻子继续住下去。
　　……
　　“孙铭啊~”刘力无精打采的趴在前台喊。
　　“怎么了老板？”孙铭一脸不可言说的看着刘力。
　　“你们年轻人一般怎么追喜欢的人？”刘力犹犹豫豫的问她。
　　孙铭一边的嘴角都要翘到天上了，但还是克制住自己：“看你喜欢的人喜欢什么吧，投其所好总不会出错的。”
　　刘力想了想，周沐晨喜欢吃蛋糕一类甜食，看昨天买了那么多，口味肯定没变。但是他现在一没周沐晨的联系方式，二不知道他现在在几年级几班，三......三的话，不能只拿小蛋糕去追人吧，太没诚意了点。
　　“可我现在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对他的现况一无所知。”刘力道。
　　“打听一下不就行了？一般来讲的话，稍微有点姿色的肯定都上过学校的寻人贴子，最近很流行当面不打听，拍个照片满世界寻人的。”孙铭一点点分析。
　　刘力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老板你都知道些那男生的什么信息？说来看看？我帮你找啊。”孙铭一脸兴奋。
　　刘力一边眉毛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男生？”
　　“害！”孙铭搬来一个凳子坐过来，凑到刘力耳边说：“因为老板你一看就GAY里GAY气的。每次到店里就跟呆头鹅一样四处看男生。那么多小姑娘要你的联系方式你都不给，不是喜欢男生那是什么？”
　　刘力无语的闭上眼，抬腿推走孙铭屁股下面的旋转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他哪有四处看男生，他明明是在找周沐晨好吧...
　　孙铭贱兮兮的重新滑到刘力身边问他：“你要找昨天那个被你请进更衣室，还给他衣服换的男生啊？”
　　刘力头疼的揉着太阳穴，并未搭话。
　　“老板，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想让你同意，我拿我昨天的收获跟你换好不好？”孙铭问。
　　“说来听听。”刘力有气无力的问。
　　“昨天那个男生啊，名字叫做周沐晨，本地人，刚入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帅被学校官网拉去当模特，是学校门面之一，还拍了两年的招生视频。老板你审美还真不错，一眼看上个最好的。他是口腔医学系的前校草，现在审美不一样了，最新的校草是今年的新生，小脸嫩得要死。”
　　都不奇怪，刘力心想，周沐晨很难不让人喜欢。
　　“就这些？”
　　“当然不了。”孙铭很鸡贼的说，“这周六日我朋友约我出去玩，老板你能不能替我看两天店？作为交换，我给你周沐晨的联系方式。“
　　刘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她：“你有他联系方式？”
　　“往里走走，给我让个位子。”孙铭将前台的VIP卡充值记录调出来，指着其中一个说：“喏~这个就是。昨天充值的就这么几个，大客户就这一位。周沐晨的那个朋友买完西瓜汁后还是冲了钱进去，说是周沐晨以后肯定还会来光顾的，所以留的是他的手机号。”
　　刘力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一时间很想扇自己两巴掌。
　　他的犹豫和不坦诚将周沐晨越推越远。现在他又绞尽脑汁，想要接近周沐晨，想挽回之前本可以不发生的过错。结果回头一看，首先来的就是当头一棒，周沐晨根本就什么都没动。
　　孙铭看着他家老板逐渐青红的脸，一时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刘力打开手机，输入那串每每想要拨打却从没打出去的手机号。
　　可是直接打电话有些太突然了，他如果在上课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你能找到他现在在哪个班吗？找到的话就给你假，不扣工资。”周沐晨问。
　　孙铭惊讶的说：“他们这一届已经去医院实习了吧，应该都搬出宿舍不在学校了。”
　　刘力没想到会是这样：“医学生不是五年制吗？今年不应该是大五？”
　　“他们医学生的大五要去医院实习一年，不在学校的。”孙铭有同学也是学的医，大概知道一些情况。
　　‘原来是这样，还是晚了，这路也越走越歪了。如果昨天周沐晨没有碰巧回学校，那他岂不是找到猴年马月也找不到……’刘力感觉自己真是蠢得可笑。
　　他拨弄着手机，打开短信反复编辑，又打开微信按照号码搜索用户，如四年前一样的恐龙头像映入眼帘。刘力感觉心脏都被攥住了，几乎想都没想就按了添加。
　　周沐晨是被饿醒的，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微信群里最新的分配已经出来了，下一个科室他被分到了牙体牙髓科。
　　还有一个新好友加他，周沐晨以为是群里和他一样的实习生，按了同意了以后出去上厕所去了。
　　室友出门了还没回来，一般这种情况下是不回来了，周沐晨乐得安静，收拾一下下楼去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小区附近有家新疆烧烤很好吃，周沐晨和以前一样点了一桌，慢条斯理地吃着。
　　又有新消息发过来，周沐晨点开，发来的是张折叠整齐的衣服的照片。
　　【你的衣服已经给你洗干净了，烂的口子也缝好了，你方便跟我说一下地址吗？我给你送过去。】
　　周沐晨感觉嘴里的肉都变苦了，翻了翻这个没有备注的新账号，他刚才怎么没反应过来这个网名是谁就加上了。况且这网名还是他给刘力起的。
　　【扔了吧，很旧了。】周沐晨不喜欢现在这种隐约藕断丝连的感觉，干脆狠狠心直截了当的清理干净。
　　刘力那边回复很快，【你朋友昨天在我们这里充值了张VIP卡，我们的系统录上去的钱就退不掉了，卡里扣除昨天的消费还剩挺多的。】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们这边可以给您送货上门。】
　　周沐晨简直要被气笑了，他转头问李思健【你钱多烧的？随随便便乱冲VIP？】
　　【呦！总算是想起我来了？】
　　【哥哥我都等你一天一夜了，怎么着？不先解释解释昨天那是个什么情况？】
　　说完李思健的语音通话就弹出来了，周沐晨按下接听，那头李思健的声音沙哑着，一听就知道又和宋禾年厮混了一天。
　　他问：“昨天那帅哥你认识？”
　　“前男友。”周沐晨简单陈述。
　　“那个抛弃你的渣男？”李思健来了兴趣，声音都大了好几分贝。
　　旁边宋禾年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小腿：“乖乖坐好，水撒的哪都是。”
　　李思健重新躺下，继续问：“看着那帅哥挺清爽的，不像是能干出这事的人啊。昨天拉着你跟你说什么了？”
　　“跟我解释了一通。”周沐晨戳了戳盘子里的豆腐，闷闷不乐的回他。
　　“听你现在的语气，他解释的内容你认可了？”李思健问。
　　“认可但不接受。”周沐晨说。就算有他的原因，那也不能动不动就消失，他当时可是将近一年都没缓过来，他的损失谁来赔。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当时充会员可是方便你有借口再去接触那帅哥。现在弄巧成拙，还搭进去点钱。”李思维脚尖推了推宋禾年，示意自己要去卧室，宋禾年一手抓胳膊一手抓腿将人扛到肩上。
　　李思健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猝不及防被手机硌到脸，闷哼一声。他气急败坏地扇了两下宋禾年的背，骂道：“我他妈是伤兵吗你这么来，疼死了！”
　　周沐晨无语的听着那边难以言喻的动静，烦躁的说：“你有事就先忙，我挂了。”
　　李思健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问他：“你现在在哪，如果在喝酒浇愁的话我就去陪你。”
　　周沐晨手指开啤酒拉环的动作顿住，尴尬的咳了一声，反驳道：“没有，不用陪。”
　　恰巧刘力又发来信息【还在吗？想吃什么的话可以微信点单，我们店不仅蛋糕好吃，服务也很好的。】
　　周沐晨看着新消息，没有点开，问李思健：“对了，你在那充了多少钱？”
　　李思健沉默一瞬，说：“一千。”
　　周沐晨简直想打开李思健的脑袋看看他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顺便在他钱包里抓两下，看看他到底有多少钱才会人傻钱多到因为一个帅哥，在仅仅去了一次的店里充一千块！
　　李思健看那边迟迟不说话，干巴巴解释道：“他们家价格比其他地方高，小蛋糕这种东西一百块钱也买不了太多。你不是爱吃吗，吃掉一千块钱的不还是轻轻松。我当时想着你这么挑剔，都四年了还找不到合适的，现在即能认识新朋友，还能得到小蛋糕，如果一来二去熟悉了，真成了的话，这一千块钱算是我提前给你俩的一部分随礼了，两全其美的事情。”
　　李思健也要笑了，他这什么破运气，在茫茫人海里给周沐晨挑了一个人出来，结果是人消失了四年的前男友，福尔摩斯听见都得夸他一声神探。
　　“谁知道是你前男友啊，这事闹得，都怪他。”李思健狡辩道，“你不想继续接触就让他退你钱，要不就买点自己吃，买点送人，一千块还不好花出去吗......说实话他家蛋糕和果汁做的还挺好吃的......”
　　周沐晨被气得感觉剩下的那几块肉也难以下咽了，他打断李思维的碎碎念：“算了，我自己看着办吧，你忙，挂了。”
　　他拿着剩下的啤酒，不想回家，干脆找了个公交站牌下的凳子坐着，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看着路上车来车往，霓虹灯下的城市夜景灯火辉煌，可这没能让周沐晨静下心来，反倒更乱了。
　　那年他何尝不是像李思健一样在碰运气，结果到现在两个人都纠缠不清，真是孽缘啊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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