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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烬与堇光
蚀光的低语像附骨之疽,在艾莉丝脑海里盘旋不休,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钩子,拉扯着她心底最汹涌的恨意。但她只是垂眸抚过手腕上新生的荆棘纹路,那里的紫罗兰印记正随着心跳微微发烫——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要让这些披着圣洁外衣的豺狼,在最虔诚的时刻摔入地狱。
她转身走向黑烛圣坛,指尖拂过石门上蠕动的咒文,那些紫黑荆棘便如活物般攀附而上,瞬间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荆棘尖端泛着幽光,任何触碰都会被咒力灼烧。做完这一切,她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角落里的身影猛地一颤,伊薇特蜷缩在床底与墙壁的夹缝中,淡蓝色的裙摆沾满灰尘,双手死死捂着嘴,眼里的惊恐还未褪去,像只受惊的幼鹿。听到脚步声,她睫毛剧烈颤抖,却不敢抬头。
“别怕。”艾莉丝的声音比往常低沉些,带着一丝刚从黑暗中走出的沙哑,“是我。”她在伊薇特面前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孩的膝盖,“地窖太闷,我脾气躁了些,吓到你了?”
伊薇特缓缓抬头,淡蓝色的瞳孔里还浮着未散的水汽,混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她摇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有……只是担心你。”
艾莉丝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尚未完全掩去的崩溃,心沉了沉。昨夜她走向圣坛时,分明感受到身后有微弱的气息跟随,想来伊薇特看到的,远比她以为的要多。但她终究没问,只是伸手将女孩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裙摆上的灰:“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晨祷。”
伊薇特顺从地点头,躺在床上时却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烛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
翌日的阳光刺破云层时,艾莉丝正站在窗前,指尖捻着一片从裙摆上掉落的干枯花瓣。蚀光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涌,像沉睡的火山随时可能喷发,既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又让她对这股陌生的力量生出莫名的迷茫。兴奋与不安在她胸腔里冲撞,直到晨祷的钟声响起,才被她强行压下。
神父召集众人时,脸上带着少见的凝重:“西木村发现了女巫,散播异端邪说,蛊惑村民。我们要去进行净化仪式,让主的荣光驱散黑暗。”他点了几个名字,艾莉丝和伊薇特的名字赫然在列。
伊薇特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抬头时眼里已盛满了符合身份的虔诚。艾莉丝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村子边缘的空地上,木桩早已立起,柴火堆得齐腰高。被绑在柱上的女子不过十五六岁,亚麻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单薄的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她哭得浑身发抖,嗓子早已喊哑,每一声“我不是女巫”都像破碎的玻璃,扎在空气里。
“看啊……这就是他们的正义。”蚀光的声音在艾莉丝脑中冷笑,“只因不愿顺从,便被钉在这里任人宰割。”
周围的村民麻木地看着,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指指点点,却无一人为她辩解。神父举起十字架,声音洪亮如钟:“达尔伦!你15岁拒婚,执意要去镇上的学堂,违背神的旨意,引诱他人背离正道,此乃女巫行径!今日,我等便为你净化赎罪!”
荒谬!艾莉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读书竟成了罪名?她猛地转头,正看见不远处达尔伦的父母凑在一起,男人搓着手低声道:“那笔举报金到手,正好给儿子娶媳妇……”女人立刻接话:“别忘了给我扯块新布料,总不能让邻里看笑话。”
他们的女儿就在几步之外,即将被活活烧死,而他们关心的,只有那笔沾满血的钱。
蚀光的低语骤然变得狂热:“看到了吗?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你信奉的‘救赎’!杀了他们!让血来洗刷这肮脏的一切!”
艾莉丝的瞳孔瞬间被幽紫吞噬,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就在神父将火把扔向柴堆的瞬间,浓重的黑雾毫无征兆地涌来,像一张巨大的黑毯,瞬间将熊熊烈火扑灭。空气里弥漫开潮湿的泥土气息,艾莉丝认得——那是艾伦达的力量。
是时候了。
她猛地冲出人群,左手虚握的刹那,鲜血从掌心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柄丈余长的紫黑镰刀。镰身布满逆十字黑骨纹路,刃口泛着不祥的血光,高挑的身影握着这狰狞武器,宛如从地狱深渊走来的收割者。“血镰绞杀!”她低喝一声,手臂挥动时,刃身拖曳出长长的血色残影,空间仿佛被生生撕裂,几道锐利的血芒率先射出,精准地斩断达尔伦身上的绳索。
女孩软软倒下的瞬间,艾莉丝已旋身冲向猎巫人。第一镰挥出,逆十字黑骨立刻“吸食”她溢出的鲜血,在刃口凝结成三颗紫黑血晶。晶光乍现的刹那,数十条蛇藤荆棘从血晶中爆射而出,如灵蛇般钻入最前排猎巫人的小腿伤口。那猎巫人刚要举剑反击,却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小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异化,皮肤裂开,紫黑藤蔓疯狂钻出,转瞬便成了和艾莉丝相似的蛇藤形态。“不……不要……”他惊恐地嘶吼,却控制不住那异变的腿,竟抬脚狠狠踹向自己的小腹,一下比一下凶狠,黑血顺着裤管淌满一地,直到鲜血喂饱逆十字黑骨,他才在抽搐中倒毙。
艾莉丝的镰刀并未停歇,第二镰横扫而过,血色残影中带着浓郁的疯狂诅咒。被割中的村民伤口立刻渗出黑血,皮肤以伤口为中心迅速发黑,短短几息便瘫软在地,在痛苦的痉挛中丧失行动能力。而那些试图逃跑的人,更逃不过血镰的追袭——第三镰劈下时,空间裂痕中迸出的血芒直接将两人拦腰斩断,断裂的躯体里钻出更多蛇藤,将周围的人死死缠住,迫使他们在藤蔓的操控下互相残杀。
黑雾尚未散去,杀戮已近尾声。当艾莉丝收镰而立时,满地都是在自残中死去的“半异化傀儡”,逆十字黑骨上的紫黑血晶闪烁着妖异的光,仿佛在为这场血腥的盛宴欢呼。
黑雾彻底散尽时,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艾伦达倚在老槐树最粗壮的枝桠上,黑色的裙摆垂落如瀑,恰好遮住树皮上渗出的暗红汁液——那是被她指尖无意识捏碎的树皮碎屑。
她望着空地上那抹紫黑身影,逆十字血镰消散的余烬在艾莉丝周身缭绕,像给她镀了层幽冥的光。当看到蛇藤荆棘钻进猎巫人伤口、迫使他们自残的瞬间,艾伦达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骨节泛白,嘴角却勾起抹极淡的弧度。
这双眼睛里没有了初见时的犹疑,只有焚尽一切的决绝。那颗献祭给黑烛圣坛的心脏,果然开出了最烈的花。
伊薇特从老槐树后走出,脸上哪还有半分怯懦?她走到尸体堆旁,伸出白皙的手掌轻轻覆在一具尸体上。“真是可悲啊……”她轻声呢喃,指尖泛起柔和的蓝光。
刹那间,无数蓝紫色的花朵从尸体中钻出,花瓣薄如轻纱,上面的纹路恰似凝固的泪痕。那些幽蓝噬心堇刚一绽放,花蕊处便缓缓睁开一颗蓝瞳,在感知到周围残留的敌意时,瞳孔骤然收缩,幽光穿透虚妄,仿佛能直窥灵魂深处的罪恶。它们扎根于血肉,却开得妖异而圣洁,既是死亡的印记,也是伊薇特灵魂扭曲的具象。
伊薇特操控的幽蓝噬心堇正在尸体上盛放,蓝瞳花蕊转向艾莉丝时,竟泛起几分温顺的柔光。艾伦达的目光在两抹身影间流转,最终落在艾莉丝左腿那截缠绕着荆棘的蛇藤上——与圣坛基石的刻痕分毫不差的纹路,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搏动,像头刚饱食的幼兽。
“很好。”她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声音消散在风里。
枝桠轻颤,黑色的裙摆扫过最后一片沾着血的落叶,原地已空无一人。只有几粒从裙摆上抖落的、带着磷火微光的苔藓孢子,还在空气里缓缓沉降,像在为这场刚刚开始的复仇,落下隐秘的注脚。
艾莉丝看着伊薇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原来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眼睛干净的女孩了。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怜悯,终究什么也没说——路是自己选的,从她们窥见真相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救下的达尔伦还在昏迷,艾莉丝将她安置在一间废弃的柴房里,又在她怀里塞了些银币。做完这一切,她转身与伊薇特对视,两人眼中都燃着相同的火焰。
“走吧。”艾莉丝率先迈开脚步,血镰在她掌心化作血雾消散,“这里的戏,该落幕了。”
伊薇特笑着跟上,裙摆扫过地上的幽蓝噬心堇,那些蓝瞳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为她们送行。阳光重新照在空地上,却再也驱散不了那片由鲜血与异花铺就的、属于她们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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