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心率

　　灯光晕在《心意》的蓝色封面上晃悠，最后一个句号落在“雨停时，巷口的灯总会为晚归的人亮着”这句时，我捏着书页的指尖已经泛白。

　　余同总能把生活里的糙事写得像裹了层糖霜。

　　就像书里写主角在便利店吃过期便当，他偏要加句“微波炉转了一分二十秒，刚好把凉透的米饭捂出点人情味儿”。

　　我抱着书蜷在沙发里，旧空调咔嗒响了两声，吹出的风带着股铁锈味，却没吹散眼眶里的热意。

　　桌角的泡面桶堆到第三层，上周买的面包袋敞着口，霉点在封口处蔓延成细小的绒毛——这些狼狈，余同笔下的主角大概永远不会有。

　　如果能一直躲在这样的文字里就好了。不用想房租，不用管简历，更不用看见周叙那张虚伪的脸。

　　可现实是，书桌上的简历已经堆了半尺高。

　　两周来投出去的三十七个邮件，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在三天后收到统一模板的拒信。

　　“抱歉，您的履历暂不符合我司要求。”

　　我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已发送发呆，手指无意识划过键盘。

　　屏幕右下角弹出外卖软件的推送，满减券明天过期，可我连凑满起送价的胃口都没有。

　　星芒娱乐的同事偷偷发来消息，说周叙的团队在业内打了招呼，那个动手的记者最好别出现在任何媒体视野里。

　　“封杀”两个字像块冰，顺着脊椎往下滑。

　　我点开自己的作品集，最新一篇还是那篇被改了八遍的墨镜盘点，阅读量停留在三千二百一十一。

　　原来我除了会写点明星八卦，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桌角的绿萝又黄了片叶子，我揪着枯叶叹气时，手机突然在凌晨五点响起来，铃声尖锐得像要刺破窗帘。

　　“喂？”

　　我嗓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是徐知书小姐吗？”

　　电话那头是个平稳的男声，背景里隐约有键盘敲击的脆响。

　　“这里是《黑粉与明星同居》节目组，想邀请您参加节目录制。”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晨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出道亮线。

　　“什么节目？”

　　“一档观察类真人秀，”

　　对方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邀请您和周叙先生共同居住一个月，记录真实互动。”

　　“周叙？”

　　我差点把手机甩出去，嗓门瞬间拔高。

　　“你们没搞错吧？让我跟他住？做梦！”

　　上个月楼梯间的争执、摔碎的手机屏幕、被逼迫签下的道歉声明，像电影快放似的在脑子里闪过。

　　跟那种伪君子待一个月？怕不是要当场打起来。

　　“徐小姐别急，”

　　男人似乎早料到我的反应，声音依旧慢悠悠的。

　　“节目酬劳是五位数，税后。”

　　五位数。

　　我捏着手机的手指突然收紧，听筒硌得耳朵有点疼。

　　旧空调又咔嗒响了声，我盯着墙上剥落的墙皮算起来：一万够交三个月房租，剩下的还能换个新手机；五万的话，不仅能撑到找到新工作，还能给那本写了一半的小说买个像样的打印机。

　　更妙的是，一个月朝夕相处，周叙那“人间小太阳”的面具总得掉回吧？到时候抓点实锤，看谁还信他那套温柔人设。

　　“徐小姐？”

　　对方的声音把我从发财梦里拽出来。

　　我清了清嗓子，故意装得淡定。

　　“嗯……让我想想啊……”

　　其实脚趾头都在兴奋地抠地板缝。

　　三秒后，我对着话筒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签！什么时候开拍？我现在就能收拾行李！”

　　挂了电话，我对着镜子比了个耶，忽然想起周叙在会议室说“要么签字要么收律师函”的样子，忍不住撇撇嘴。

　　害，成年人嘛，为了五位数弯腰，不寒碜！

　　手机又震了震，是节目组发来的电子合同。第七条加粗标红。

　　“中途退出赔三万。”

　　行吧，这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但转念想到五位数在向我招手，立刻眉开眼笑地戳了确认键。

　　不过是演场戏。对着镜头忍一个月，换几个月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值了。

　　原来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是用筹码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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