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落砚野

　　十一月十七日清晨，乔野在储物柜前被秦照拦住。

　　"你确定要送这个？"秦照掀开礼物盒一角，吹了声口哨，"手工耿都做不出这种抽象派作品。"

　　盒子里是个歪歪扭扭的天体仪模型，木制支架上涂着夜光颜料，底座刻着「To π」的字样。乔野啪地合上盖子："他喜欢精确的东西。"

　　"那他可能会用游标卡尺量你的爱心。"秦照从包里掏出一卷电工胶布，"至少把接缝缠一下，现在像被狗啃过。"

　　早自习教室里空着一半座位。沈砚礼的课桌上摆着一沓奥赛试卷，右上角用红笔标着「98/100」。乔野刚把礼物塞进抽屉，周亦扬就拎着蛋糕盒走了进来。

　　"他知道今天有人记得他生日吗？"周亦扬把盒子放在讲台上，"天文社那群人准备的。"

　　蛋糕盒上贴着星轨照片，乔野认出是沈砚礼获奖作品《猎户座星轨》的复制品。她翻开社团签到表，发现今天所有活动都被标上了「暂停」。

　　"物理组拉他去参加什么天才少年座谈会。"周亦扬撕下便签条，"晚上才能回来。"

　　乔野捏皱了礼物盒的缎带。她昨晚熬夜调整模型转轴，指尖还留着胶水的痕迹。

　　上课铃响时，罗望北带来了更糟的消息："沈砚礼请假三天，去上海参加学术会议。"他敲了敲乔野的课桌，"你的观测日志先交给副社长。"

　　午休时乔野溜进了器材室。沈砚礼的工作台一尘不染，台历上17号这天的格子被铅笔划了个圈，旁边写着「QY观测日」。玻璃柜里整齐排列着历年生日礼物——机械手表、钛钢钢笔、烫金笔记本，全都带着价格标签。

　　"找这个？"

　　乔野吓得撞翻了星图架。副社长林玥举着个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她送的模型一角。

　　"不合格礼品要归档。"林玥推了推眼镜，"社规第12条。"

　　"还给我！"乔野去抢纸袋，"这又不是社团财产。"

　　林玥轻松躲开："沈社长收礼标准：1.实用价值 2.精确度误差≤0.5% 3.不产生情感负债。"她掂了掂那个粗糙的模型，"你这项零分。"

　　乔野突然想起合影里那个白裙子女生。她夺门而出时，听见林玥在身后喊："去年有人送手工围巾，他当场用打火机烧了熔点测试！"

　　放学后的天台锁着。乔野用沈砚礼给的钥匙打开铁门，发现望远镜上蒙着防尘罩。观测日志摊开在支架上，最新一页写着：「11.17 猎户座α星观测中断说明：参会。补测方案：QY可尝试独立操作，步骤见附录。」

　　附录是手绘的操作流程图，每一步都标着注意事项。在「调焦」那步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箭头指向备注：「如遇困难，call me」。

　　乔野摸出手机，对话框还停留在三天前她发的星云照片。最上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

　　她直接拨通电话。响到第七声时，沈砚礼的声音混着杂音传来："观测遇到问题？"

　　背景音里有机场广播，乔野听见「浦东」两个字。"你在T2航站楼？"她踢着天台栏杆，"17号登机口旁边的VIP休息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怎么知道？"

　　"去年夏令营照片。"乔野转着星盘，"玻璃反光里有指示牌。"

　　沈砚礼的呼吸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是把手机拿近了："礼物我收到了。"

　　"林玥说你要烧掉它。"

　　"那是聚四氟乙烯材质的围巾。"沈砚礼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无奈，"熔点327℃。"

　　乔野听见电话那头有催促登机的广播。"会议重要吗？"她盯着日志上的哭脸涂鸦。

　　"父亲安排的。"沈砚礼顿了顿，"关于MIT预录取。"

　　防尘罩被风吹开一角。乔野突然问："你桌上的日历为什么写QY观测日？"

　　电话那头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编号。"沈砚礼的语气恢复平静，"社内成员都有。"

　　"那TY-014是谁？李婷玥？去年送你围巾那个？"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沈砚礼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她转学是因为父亲工作调动。"

　　"周亦扬说——"

　　"乔野。"沈砚礼打断她，"模型底座刻错了，π的前五位是3.1415，你少了个1。"

　　电话挂断后，乔野在望远镜旁发现了个银色小盒子。盒子里是枚黄铜齿轮，齿牙间卡着张字条：「赤道仪备用零件。保管好。」

　　齿轮内侧刻着极小的数字：3.1415926。

　　回家路上，乔野绕道去了沈砚礼家小区。保安告诉她沈家父子今早都去了机场。她站在银杏树下看那栋黑着灯的别墅，突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照片上是她的天体仪模型，被摆在酒店书桌上，旁边是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没有附言，只有个坐标定位：上海环球金融中心87层。

　　乔野对着齿轮拍了张照片，背景是小区游乐场的秋千架。她故意把焦距调糊，只配了两个字：「保管费」。

　　三分钟后，沈砚礼回复了张咖啡杯的照片。杯垫是她送的星图明信片，边缘露出一角会议资料，标题写着《青少年科技创新人才培养计划》。

　　"MIT？"乔野直接拨通电话。

　　沈砚礼的声音混着杯碟碰撞的轻响："只是备选方案之一。"

　　"什么时候走？"

　　"高二结束。"他停顿了一下，"如果父亲同意的话。"

　　秋千链条发出吱呀声。乔野看着别墅二楼某个亮着夜灯的窗口："那是你房间？"

　　"书房。"沈砚礼的声音突然变远，像是走到了窗边，"我住三楼。"

　　"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

　　"...防紫外线涂层。"

　　乔野数着窗户上的横格："你书架上那排银色的东西是什么？"

　　"国际奥赛奖杯。"沈砚礼的语调微微上扬，"最右边是十二岁组的。"

　　"旁边那个相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视力多少？"

　　"5.0。"乔野晃着秋千，"相框里是天文馆照片？"

　　沈砚礼的呼吸声变得清晰。背景音里有人敲门，用英语说着"会议马上开始"。

　　"明天观测继续。"他突然说，"我改签了航班。"

　　挂断电话后，乔野在秋千上又坐了半小时。直到别墅三楼亮起一盏小灯，窗帘上映出个模糊的人影——那绝对不是家政人员。

　　她拍下这一幕发给沈砚礼：「你家进贼了？」

　　回复来得很快：「钟点工。」

　　「哪个钟点工半夜擦奖杯？」

　　这次等了五分钟：「父亲提前回来了。」

　　乔野看着三楼窗口的人影来回踱步。手机又震了一下，是张从高空拍摄的上海夜景，玻璃窗上隐约映出沈砚礼的轮廓。

　　「会议资料第17页。」他写道，「有处数据和你上次的观测记录吻合。」

　　乔野放大照片，终于在反光里看清那行小字：猎户座α星视亮度变化周期——正是她在日志上胡乱标注的「辅助员心情值波动频率」。

　　她回了个「望远镜.gif」的表情包。沈砚礼发来串数字：「21:47:36，东经121°47'，北纬31°23'，高度632米。」

　　"什么啊..."乔野打开星图软件，发现这是环球金融中心观景台的实时坐标。代表沈砚礼的小红点正在黄浦江上空闪烁，像一颗被人为固定在夜空中的星星。

　　"我明天会回来的。"

　　秋千链突然断了。乔野摔在沙坑里，齿轮从口袋滚出来，在月光下泛着铜色光泽。她拍去沙子，发现内侧还刻着一行更小的字：

　　「QY-001，误差率可接受范围。」

　　在沈砚礼的书桌抽屉里，还有一本不为人知的笔记本，上面写着「QY」

　　翻开第一页「乔野，你相信世界上有平行宇宙吗」

　　「在另一个宇宙，也许我们会有一个……」后面是被划掉的「happy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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