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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与银杏叶
物理竞赛结束那天,北风卷着碎雪打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发出簌簌的响。夏知余走出考场时,周益正站在教学楼前等着她。手里攥着两张折叠的准考证,指尖被冻得发红。
“感觉怎么样”?他迎上来,把准考证塞进她书包侧袋,像是怕风刮跑似的按了按。
“最后那道题,突然想起你画的雪人支架”。夏知余笑了笑,哈出的白体在冷空气中消散的很快,“应该......没给你丢脸”。
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积雪,耳尖又泛起红“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会丢脸”?话音刚落,红色的纸张被风吹的哗啦响人群中动作顿时炸开,一片欢呼。
周益突然从书包里掏出半匹信纸塞进她手里“这个......等你回家再看”。信封边角被他攥的有一些的信皱。上面用铅笔写着“寒假作业重点”,字迹却比平时用力了些。
放假前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门口。夏知余抱着一摞要带回家的课本,周益抢过去大半抱在怀里,说“男生力气大”!路过学校的香樟树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一一是杖用红绳拴着的银杏叶标本,叶片被压得平平整整,边缘还细心的包了层透明胶带。
“秋天捡的”。他挠挠头“ 听说过年挂在书包上能带来好运气”。
雪又开始下了,这次是大朵大朵的雪花落在他黑色的羽绒服上,像撒了把星星,夏知余捏着那枚银杏叶,突然想起信封里的内容一一不是什么作业重点而是张手绘的日历,每一页都用红笔圈着日期,旁边写着“适合问物理题的时间”“可以一起背单词的傍晚”最后一页画着个举着灯笼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年初三下午三点,老地方见,给你带妈妈做的糖糕”。
除夕夜的烟花在窗外炸开时,夏知余正趴在书桌上,给那枚银杏叶系蝴蝶结。手机震了震是周益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他家阳台的栏杆上,挂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穂子上,其中一个的会字绑着片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银杏叶“我妈说成对的才好看”。紧接着又发了一行字。
夏知余看着屏幕笑了出声指尖在对话框里敲敲打打,删了又改,最后只发了举着烟花的表情包,窗外的烟花还在继续把夜空染的亮亮的,她摸了摸口袋里那袋还没拆封的薄荷叶,突然开始数日历上的日子一一离年初三还有两天。
原来冬天在冷,雪下的再大,只要心里有盼着见面的人,连等待都变得甜甜的。就像此刻口袋里的薄荷叶哪怕隔着布料好像也能闻见清清凉凉的香气,混着糖糕的甜,在年味里慢慢发酵。
年初三的阳光格外暖像融化的蜂蜜躺在老槐树上。夏知余 揣着那枚银杏叶的标本走到巷子口时,周益已经背着书包站在邮筒旁了,脚下放着个保温桶,白色的气体正从缝隙里钻出来。
“等很久了”?她加快脚步跑过去,书包上的银杏叶随着动作轻轻晃。
“刚到”。他弯腰拎起保温桶,耳尖沾着点阳光的温度,“我妈说糖糕要趁热吃特意增多了两个”。
保温桶里的糖糕还冒着热气,表面撒着细细的桂花,咬下去时,糯米的甜混着桂花香在舌尖散开。周益看着她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竞赛的成绩出来了,我们......都进复赛了”
本子上夹着打印的成绩单,两个名字挨得很近,他的笔尖在他的名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对勾。夏知余突然想起考前那些在图书馆度过的傍晚,他讲题时落在她练习册上的目光,还有保温杯里永远温热的姜茶。原来那些细碎的陪伴早就悄悄结了果。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侧袋摸出个东西,“这个给你”。是个巴掌大的布偶,穿着红色的小棉袄手里举着个福字,眼睛是用黑纽扣缝的,歪歪扭扭的,很精神。
“我姐绣的,说过年要送吉祥物”。他挠挠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她还说......这个布偶的围巾和你那天戴的围巾那条很像”。
夏知余捏着布偶软乎乎的耳朵,突然发现围巾的毛线颜色的确和她雪天围的那条一模一样。原来他连她围巾的颜色都记得,就像记得她咳嗽时要喝姜茶,记得她解不出题时喜欢画小人。
巷子口的鞭炮声突然响起来,噼里啪啦的,吓得她往旁边躲了躲。周益下意识伸手挡在他身前。等鞭炮声歇了才发现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袖口蹭着她的书包带上面还沾着点没化的雪。
“那个......:”他往后退了半步从口袋掏出付手套递给她,是双浅灰色的,指尖绣着小小的雪花,“下次堆雪人记得带这个”。
夏知余接过手套时,触到他掌心的温度。突然想起雪天里那个倾斜的伞,想起楼梯间暖融融的姜茶,想起笔记本上的那句“ 知余可能卡壳的地方”。原来,有些心意藏在每一个被记住的细节里,像春天埋在土里的种子,不用刻意浇灌,也会悄悄发了芽。
回家的路上,她把玩偶放进书包,和那美银杏叶并排躺着阳光穿过树枝,落在手套上把雪花秀纹照的亮晶晶的,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混着邻居家飘来的饭菜香,她突然开始期待等雪彻底化了等复赛结束,他们会不会一起走在春天的巷子里看老槐树抽出来的绿芽。
手机震了震,是周益发来的消息“明天下午3点图书馆见,带你看我整理的复赛笔记”。
夏知余对着屏幕笑了笑,指尖在对话框里敲下一个“好”,后面跟着个举着糖高的小人表情包。好像风里有了点暖起来的意思,她低着头看了看手里的手套,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真的没那么长。
夏知余回到家,把周益送的布偶、手套一一摆好,指尖划过布偶歪扭的纽扣眼睛时,心里像揣了块温温的糖。她拉开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个铁盒子,打开时,一枚压得平平整整的银杏叶飘落在掌心——是去年深秋,两人在图书馆窗外捡的同一片树上的叶子,她悄悄压成了标本,一直夹在日记本里。
第二天去图书馆前,她在书包里放了个浅蓝色的布袋。周益正低头给她讲题,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细细的线,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夏知余轻轻把布袋推过去,布袋上绣着片小小的银杏叶,针脚歪歪扭扭,是她昨晚照着标本一点点缝的。
“给你的。”她声音比平时轻,指尖攥着书包带。
周益打开布袋,里面是个木质的书签,上面用激光刻着两道平行的线,线旁各刻了个小小的对勾,和他在成绩单上画的那个几乎一样。书签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复赛加油,一起走到春天。”
“我爸朋友开木工作坊,我盯着刻了好久。”她没说的是,为了选这块纹路最像老槐树的木头,她跑了三趟作坊;没说那两道线,是她对着两人在图书馆并排坐的影子画的。
周益捏着书签翻来覆去地看,指腹蹭过背面的字,耳尖又开始发烫。他突然想起夏知余总在做不出题时,对着笔记本上的树影发呆,原来那些她没说出口的心思,早被她悄悄刻进了木头里。
“等复赛完,”他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落了光,“我带你去看老槐树新抽的芽,用这个书签夹着看。”
夏知余看着他把书签小心地夹进竞赛笔记里,刚好夹在写着她名字的那一页,突然觉得,原来回礼不必有多贵重,像这样把藏了很久的心意,轻轻放进对方手里,就足够让这个春天,变得沉甸甸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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