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守诺

　　第二天一早，安祈就顶着一头鸡窝下了楼。
　　“哎呦，Anky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早早坐在楼下吃饭的安父安母看着眼下乌青的安祈，均是疑惑。
　　何年闻言也抬起头，吓了一跳。
　　他早上起了床就去喊了安祈，听见屋里迷迷糊糊的回应，于是就先下楼了。
　　“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
　　想了一晚上何年以后可能要结婚的事，安祈辗转反侧，终于是失了眠。
　　但是他又拦不住，也不能拦。
　　“先吃饭吧，一会儿让王姨给你找点药。”
　　安祈一节一节楼梯的往下走着，看起来魂不守舍。
　　那就珍惜当下吧。
　　看着桌上陌生的菜系，安祈回过神来，“这不是王姨做的饭吧？”
　　“对啊，小年做的。”安母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味道不错，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个小姑娘呢。”
　　刚沉浸在何年做的饭的美味中的安祈又被“小姑娘”劈了一下。
　　“妈！您总是这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鼓励何年早恋呢！”
　　何年：？
　　“啊，我又没这个意思。”看着激动的儿子，安母倍感疑惑，“你吃醋了？”
　　“啊？我不是，我没有！”安祈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被看出来了？
　　“那我也夸夸你就好了嘛，以后嫁给你的小姑娘也能享福！”
　　…………
　　原来是这个。
　　安父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安母，嘴角还带着笑意。
　　一顿尴尬的早餐匆忙结束，安父亲自送他们去了学校。

　　“安祈！来填表格！”
　　刚一进教室就听到了赵峰的声音，他正在统计运动会报名表。
　　“好。”
　　安祈好不容易才勉强从那些话里走出来，现在活像一滩行尸走肉。
　　何年有点担心，这个状态真的行吗？
　　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上两节课安祈就恢复了原状，又是活蹦乱跳的样子。
　　“今天早上阿姨的话……”
　　“啊？”正和丁薇激烈对骂的安祈分心回过头来，“我没事，不用担心。”
　　而后继续输出。
　　…………
　　好吧，是他想多了。
　　前排的郑源回头看到安祈的黑眼圈，很是热情地说，“你也失眠啦？”
　　“是有点，不过休息休息就好了。”
　　“我让松子给你弄个安神香囊吧，他上次送我那个特别管用！”
　　林松落眉头一皱，缓缓扭过头，“我说同意了吗？”
　　“啊，我觉得你这么大方，肯定不会拒绝的！”
　　“不，我小气得很。”
　　郑源不解，他给自己送的时候看起来挺乐意的啊，安祈也是他们兄弟，不差这一个吧？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绣这种东西。”
　　？？
　　“你绣的？”郑源恍然大悟，“那你手上的伤是剪刀划的？”
　　“……那我是被布料划伤的？”
　　林松落简直要被气笑了。
　　全程旁听的安祈也不和丁薇吵架了，眼睛在两人之间徘徊。
　　他俩，不对劲。
　　何年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做题，但是耳朵却没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悄悄问安祈，“他们一直这样吗？”
　　“哪样？”
　　“说不上来，但是觉得怪怪的。”
　　安祈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兄弟几个的确关系亲密，但是也能分出个远近，而林松落对郑源的态度就明显和对他们不同。
　　“可能，同桌之间的感情就是好培养吧？”齐锦插了句嘴。
　　大家点点头，各自忙各自的事了。

　　“周测成绩单这就发下去，大家看看有没有疑问——”
　　安祈小心翼翼地从林松落手里接过成绩单后迅速扣在桌子上，嘴里喃喃着“阿弥陀佛”一类的话。
　　何年倒是坦然，粗略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
　　是第一，不过不知道甩开第二多少分，下次能不能保持住。
　　“安祈，你不看看吗？”
　　“不不不不不，等我缓缓。”安祈缓慢地翻开成绩单，用手盖住那串数字，一点一点挪开——
　　“哦吼！39哈哈哈哈哈哈！”
　　丁薇：……
　　齐锦：……
　　卫琴琴：……
　　林松落：……
　　倒是郑源扭头笑嘻嘻地道喜，“不错啊安祈，下次就能突破四十大关了吧？这样下去一百三不是梦！”
　　何年：……
　　“按照你上次说的目标，提升了12分，还多两分。怎么样何年，兑现承诺吧？”安祈眼睛亮闪闪的，写满了期待。
　　何年勾起唇角，“好，一定。”
　　不管你进不进步，我都要给你拍的。

　　枯燥而又充实的课程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中的每个氧气分子都像是凝固在了原点。
　　窗外仍旧高悬着骄阳，却早已经不似盛夏的炎热。
　　自习课铃声响起，许青良踏着尾音进入教室，差点被身后冲进教室的安祈撞个人仰马翻。
　　“安祈！你又踩点！”
　　许青良虽然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看到安祈身后的何年之后还是有些生气，“你还不带好同学？”
　　已经冲回座位的安祈“唰”地站起来，“报告老许，我没有！是何年同学自己要跟我出去的！”
　　何年：？
　　许青良显然不信，摆摆手让何年回去了。
　　“我看有些同学果然是精力充足啊，这还没到运动会呢就满学校乱跑。”
　　前排的郑源幸灾乐祸，悄悄侧身，“有些同学～”
　　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揶揄话，他就被一双手强行拉正了身体。
　　“哎哎哎，松子你别扯我胳膊，有伤！”
　　林松落一顿，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台上就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声。
　　“今天我也没打算自习来盯班，我也是很相信大家的啊。就是说说明天运动会的事，一会儿就走，所以现在都别说话了啊。”
　　何年擦擦汗，看到安祈满脸通红，还在不住地喘气，忍不住小声说，“让你非要去小卖部，跑回来累不累？”
　　“没，我就是岔气了，一会儿就好。”安祈摇摇头，开始做深呼吸，“我可是径赛小霸王，这点路算什么？”
　　何年忍不住担心，这样跑3000真的没问题吗？
　　“好了，都听懂了吗？”
　　“懂了！”
　　两人均是一愣，刚才许青良的话他们是一点没听见。
　　“行，那我走了，你们安静自习，我会看着监控的。”
　　许青良扫了一眼神态各异的学生们，回到了办公室。
　　刺啦——
　　林松落咬牙切齿地看着划破的练习册，僵硬地扭头，“怎，么，了，安，少，爷？”
　　自知理亏的安祈抱歉地笑笑，“刚才老许都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问你同桌去。”
　　被点名的“同桌”不好意思地抬头，“我也没听见。”
　　…………
　　“安祈！你少带坏人家学霸！”林松落白了一眼，转过身去把刚才老许说的注意事项写了下来递向了后面。
　　“哇，还有‘战服’！好耶！咱班的划区在看台南边，正好有树荫……”
　　“安祈干嘛呢！”
　　从监控中传来许青良的声音，把认真做题的同学们吓了一跳，纷纷向安祈投去幽怨的目光。
　　正在和安祈头对头看注意事项的何年也被吓了一跳，迅速把头缩了回去，用口型告诉安祈下课再看。
　　而当事人却只是呆呆的愣着——
　　刚才何年把头靠过来了？！
　　我的头发是不是碰到他的头发了？！
　　他身上好香！！
　　安祈悄悄抬起眼皮，见何年又在专心做题才敢放心大胆的看他。
　　光透过窗户洒在何年头发上，细碎闪闪的像是金光，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不时滚动，看得安祈觉得口渴。
　　“安祈！何年脸上是有答案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再次惊了众人一跳，安祈匆忙收回目光，专心做起题来。
　　“好看吗？”
　　嗯？
　　好像是何年的声音轻轻传来，安祈不由得迅速看了何年一眼又把头转回来。
　　不像是何年说的话，他现在满眼都是题目。
　　幻听了？
　　那也是够离谱了。
　　安祈好不容易才把躁动的心压下去，就见一张纸条从右手边传到了他的桌子上。
　　你刚才在看什么？
　　…………
　　安祈的耳朵迅速变成红烧人耳，他悄悄写了几个字就还了回去，而后又若无其事的做题。
　　何年接过来一看，不由得轻笑一声。
　　看答案。

　　微风正好，天空湛蓝，如棉似絮的朵朵白云掠过太阳的眼向远处奔逃。
　　吵吵嚷嚷的操场预示着盛事的开始，身挂号码牌的运动员们已经在热身准备。
　　“呦吼，066，这号码不错嘛。”郑源走到安祈身后，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肩来放松肌肉。
　　安祈转了转肩，拉伸了一下，“行了行了，你去找松子吧，他们田赛快开始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广播里传来让跳高运动员检录的声音。
　　“行，那我过去了。”
　　说着便一溜烟跑过去了。
　　何年拿着水走向安祈，脖子上还挂着单反，满脸笑意。
　　“哎呀何年！你脖子不疼吗？”安祈刚做完体前屈，起身就被吓了一跳，“快快快把单反摘下来！”
　　“还好，给你送完水就拿手里。”
　　专门给我送水？
　　“许老师安排的，一会儿我还得给其他人送呢，就不多聊了。”何年把水递过去，转身想走。
　　好吧，原来不是。
　　“等等！”安祈喊住何年，后者转过身，等待着问话。
　　其实他根本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单纯希望何年能多陪他一会儿。
　　“我会给你加油的。”一直等不到下文的何年晃晃单反，“保证给你拍得特帅。”
　　“好，我肯定拿个金牌！”安祈笑了，似乎比阳光更耀眼。
　　没有项目的同学们也都坐不住，一会儿写写加油稿，一会儿跑腿去送水搬东西——当然，都被志愿者拦住了。
　　一个尖亮的嗓音传来，“许师！”
　　正在和学生们说笑的许青良一扭头，只见一位身着旗袍，风姿摇曳的中年女性走来，“哎呦，这不是我们的吕主任吗？今天穿这么正式，是打算好领奖了？”
　　吕雪梅笑了一声，“哪有，不过是随便打扮打扮，陪孩子们玩玩而已。”
　　吕雪梅，十三班班主任，和许青良一样带着重点班，不过相比之下更加严厉，手段狠辣。
　　她四处张望，视线落在了角落里摆弄单反的少年身上——
　　“呦，那个就是夺走年级第一宝座的何年吧？一会儿我让邱棪过来跟他见个面，看看是何方神圣让我们班的宝贝哭得稀里哗啦的。”
　　许青良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丝毫不露，“是吗，哈哈哈，正好让他们交流交流，互相帮助。”
　　“不过得等运动会结束了。”
　　吕雪梅柳眉一挑，“怎么，这细胳膊细腿的也参加项目了？”
　　说话真是难听。
　　“没有，但是他答应我们班安祈要给他拍照的，所以径赛结束之前他都得追着安祈拍。”许青良仍旧维持着面上的表情。
　　“哦，那这个安祈面子还挺大，让年级第一给他拍照呢。”吕雪梅特意把“年级第一”咬的很重。
　　“那是，年级第一还是他的家教呢，进步飞速不是梦。”几乎每个字都是从许青良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两位重点班班主任面上谈笑风生，实则暗流涌动。

　　“请参加男子田径100米的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
　　安祈身穿老许定制的运动套装，上身是无袖，下身是短裤，将少年的身形最大程度勾勒了出来。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在浅绿色的衬托下像是在发光。平日里隐匿在校服下的肌肉线条此刻也无比清晰，一露面就引得场上尖叫连连——
　　“安祈——！啊啊啊啊！”
　　“好帅！！！！！”
　　“安祈加油！！！！”
　　“干掉十班！”
　　此起彼伏的呼喊尖叫，让何年清楚地感受到了安祈在学校的人气。
　　不过，他也在隐隐担心，会有多少双嫉妒的眼睛。
　　“预备备——跑——！”
　　起跑线后的身影如离弦之箭，何年迅速举起单反，在短短几秒的赛程结束之前拍下了数张照片。
　　周围的景象都在高速后撤，安祈知道有一个人正在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何年无声呼了口气，还好可以高速连拍，不然就这11.98秒怎么拍……
　　11.98秒？！
　　何年猛地抬头，正看见安祈在听裁判宣布成绩。只见那少年笑了笑，把目光投向了他，那一张一合的口型好像在说“帅吗？”
　　帅。
　　何年迎上这炽烈的目光，笑意盈盈地点头。
　　“喔！！！”
　　近处的同学们听见了这惊人的成绩，一传十十传百，爆发了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
　　三千米项目在最后，安祈便走回班级划区休息。
　　“好家伙，哥们，松子刚跳高跳了两米二！就是还差一点点，只拿了第二。”郑源从安祈身后跑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那你听没听见大家为我的欢呼？”安祈挑眉，迫不及待想炫耀一番。
　　“啊，没注意。怎么样，你跑了多少，打破去年记录了？”
　　…………
　　“算了算了，我看你就关注松子了。”安祈撇了下嘴，一下子失去了炫耀的兴趣。
　　何年走向安祈，脸上是隐不去的笑意，“很棒，特别帅。”
　　旁边的丁薇翻了个白眼，“哼，可真是让你出尽了风头。等我一会儿400米帅爆全场！”
　　“好啊，”安祈眼睛盯在单反屏幕上，“不过你没有专属摄影师～”
　　“你！！”丁薇无话可说，气呼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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