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储君是疯子

作者:盐渍花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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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崔氏篇)


      崔府书房,暖如初夏。金丝炭在紫铜炉里无声燃烧,空气里浮动着上好的沉水香。崔尚书崔琰端坐紫檀木太师椅上,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青玉扳指,脸上不见半分暖阁遇刺时的“惊惶”与户部值房外的“谦恭”,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面前躬身站着的,正是户部那位呈上存疑粮册后“魂飞魄散”的主事,此刻却神色如常,眼神锐利。
      “……殿下当场拍断朱笔,斥责账目错漏,厉声命下官重核,随后……便屏退了所有人。”主事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张公公留在了里面。约莫一炷香后,值房门才开,张公公面色惨白如纸,只说殿下乏了,命我等各自回衙,不得打扰。下官留意到,殿下是被张公公亲自……几乎是架着上的步辇,玄色袍角掠过门槛时,下摆僵直,殿下……似乎全无力气支撑左腿。”
      崔琰捻动扳指的动作丝毫未停,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仿佛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七殿下呢?”他问。
      “七殿下紧随步辇而出,眼圈通红,但……强忍着未哭出声。她狠狠瞪了下官一眼,那眼神……”主事顿了顿,“像是要吃人。”
      崔琰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小狼崽子,爪子还没长齐,眼神倒是够凶。
      “陛下那边有何动静?”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陛下震怒!”主事声音微颤,这次是真的带着惧意,“户部值房所有官员、宫人,包括下官在内,全被羽林卫拘在偏院!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经进驻!陛下严令封锁消息,对外只称储君偶感风寒。还有……陛下口谕,非十万火急军国大事,奏报不得直呈储君!赈灾诸事……暂由您……全权领办。”他说出“全权领办”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崔琰的脸色。
      崔琰终于停下了捻动扳指的手指,将青玉扳指轻轻搁在紫檀案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这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呵……”一声低沉的笑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与掌控全局的自信。“风寒?好一个‘风寒’。”他抬眼,目光如淬了寒冰的针,刺向那主事,“陛下这是……心疼他的掌上明珠,又怕朝野震动,更怕老夫借机生事。暂由老夫领办?”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庭院中覆雪的嶙峋怪石,“这哪里是信任,这是试探,是刀架在脖子上的警告!”
      他感受到皇帝的杀意了。那暖阁遇刺后,帝王看向他那淬毒的一瞥;那户部值房外,储君强撑着端坐却字字如刀、直指油膏破绽的追问;如今这雷霆手段的封锁与看似放权实则引蛇出洞的安排……无一不昭示着,这对天家父女,已将他崔琰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但那又如何?
      崔琰负手而立,腰背挺直如松,紫袍在烛光下流淌着深沉的光泽。恐惧?不存在的。他崔氏一族,盘踞清河数百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根系早已深深扎入这大梁王朝的每一寸肌理。漕运命脉,七成握在他崔家手中;江南粮仓,半数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便是那号称天子亲军的羽林卫里,又何尝没有受过崔家恩惠之人?他手中掌握的,不仅仅是财富与权柄,更是足以动摇国本的秘密!那些暗账,那些勾连,那些足以让满朝朱紫人头落地、让皇室颜面扫地的证据,便是他崔琰最大的底气,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石!
      皇帝想动他?除非他萧衍有魄力让这大梁朝堂血流成河,让江南漕运彻底瘫痪,让北境军需断绝!他赌萧衍不敢!他赌那位以“仁孝”治天下标榜自己的储君,更不敢拿江山社稷、万民福祉来赌!
      至于那位储君……崔琰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萧容与,确实是个难得的对手。心思缜密,意志如钢,更有不惜自毁以护万民的狠绝。可惜,她的身体,就是她最大的破绽!那膝盖里的寒气,那强撑之下耗损的根本,便是上天赐给他崔琰最好的武器!
      “油膏耗量异常的那段河面,处理干净了?”崔琰声音平静无波。
      “大人放心!”主事立刻应道,“破冰后航道实测数据已‘修正’完毕,与耗量完全匹配。后续运粮船的吃水记录也已‘调整’。负责测量的几个河工……都‘回乡养老’了。”他做了个隐晦的手势。
      “很好。”崔琰微微颔首,“抚恤银两呢?七殿下盯得那么紧。”
      “名册签押指模已连夜核验完毕,分毫不差,今日午后便由四殿下亲自监督,足额发放至遗属手中。”主事回道,“只是……银子成色略有些‘旧’,但绝对够数。”
      “嗯。”崔琰并不在意这点小瑕疵,萧令猗那丫头片子,能看出银子成色新旧才怪。“粮仓存疑损耗的账册,重核得如何了?”这才是关键,是萧容与“急怒攻心”的导火索。
      “正在加紧‘做’。”主事低声道,“保证明日辰时前,滴水不漏,所有凭证链完美无缺。”
      “不是‘做’。”崔琰转过身,目光如炬,“是‘恢复’!它本就该是‘滴水不漏’的!明白吗?”他强调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告诉下面的人,这几日,夹紧尾巴,该哭丧着脸就哭丧着脸,该战战兢兢就战战兢兢。陛下要查,就让他查!让他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查到最后,只能证明是户部小吏无能,账目一时疏漏,惊扰了储君圣体!”
      “是!下官明白!”主事心领神会。
      “还有,”崔琰踱回案前,重新拿起那枚青玉扳指,在指间缓缓转动,“太医院那边……我们的人,也该去‘请个脉’,关心关心储君殿下的‘风寒’了。殿下为国操劳,忧思成疾,我等同为臣子,岂能不闻不问?”他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他要确认,萧容与到底伤到什么程度!这“风寒”,是能几日痊愈的幌子,还是……根基已毁的征兆?
      “下官这就去安排!”主事躬身领命。
      “去吧。”崔琰挥挥手,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深邃如渊。“告诉那位‘受惊’的同僚,安心在偏院住着,好吃好喝供着。陛下想关多久就关多久。正好……也避避风头。”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冷酷,“这盘棋,才刚刚开始。陛下想动刀?那就看看,是他萧家的刀快,还是我崔家的根深!”
      书房门轻轻合上。崔琰独自立于窗前,指尖的青玉扳指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映着他眼底深不可测的寒芒。自信源于实力,源于对人性贪婪的洞悉,更源于对那高高在上的皇权枷锁的深刻理解。他崔琰,从不打无把握之仗。储君病倒,皇帝震怒却投鼠忌器,这看似危机的局面,于他而言,恰恰是搅动风云、攫取更大利益的绝佳时机!他只需稳坐钓鱼台,静待那对天家父女,在江山与亲情、权谋与身体的撕扯中,露出更多的破绽。
      窗外的雪,无声地覆盖着崔府飞檐斗拱,一片素白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与冰冷的算计。崔琰知道,他与皇权的这场博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他,对自己能笑到最后,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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