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合

　　庆功直播结束时，窗外的天已经泛了鱼肚白。夏星辞揉着发酸的手腕从椅子上站起来，看见砚舟正蹲在地上收拾粉丝寄来的礼物盒，晨光斜斜切过他的侧脸，把睫毛的影子投在战术板上——那里还贴着昨晚没擦掉的团战路线图，红笔圈出的射手走位旁，用蓝笔补了个小小的箭头，是打野的保护位置。

　　“还不睡？”夏星辞踢了踢他的膝盖，“张哥说上午可以补觉。”

　　砚舟仰头看他，眼里带着点没睡醒的雾：“在找那个拼图。”他举起手里的纸盒，“粉丝送的，说是我们第一次配合赢比赛的场景。”

　　夏星辞凑过去看，盒子里散落着上千块细碎的拼图，最上面那块印着个模糊的射手背影，正被打野的影子半遮着。他忽然想起那是三年前的预选赛，他作为替补上场，紧张到连技能都放错，是砚舟用打野的身体替他挡了三波致命伤害，赛后采访时还笑着说“我们射手很稳”。

　　“扔了吧，拼到明年都拼不完。”夏星辞伸手去抢盒子，却被砚舟按住手背。对方的指尖带着点拆快递时蹭到的胶带胶，黏糊糊的，却让他想起刚才直播时，这人在镜头外偷偷塞给他的糖，糖纸也是这种黏在指尖的触感。

　　“等休赛期拼。”砚舟把盒子放进储物柜，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战术板上的磁贴哗啦啦掉下来，“去睡觉，我守着。”

　　夏星辞没动。他看着砚舟弯腰捡磁贴，晨光把对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罩住。就像过去三年里的无数个清晨，这人总在他练到虚脱时默默递水，在他输掉训练赛摔耳机时把战术板换成热牛奶，在他以为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说“再来一局”。

　　“砚舟。”夏星辞突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训练室里有点发飘，“你当初为什么非要选我当搭档？”

　　砚舟的动作顿了顿。他捡起最后一块磁贴，是个蓝色的射手图标，边缘已经被磨得发白。“因为你眼睛亮。”他转过身，晨光恰好落在眼底，“第一次见你打青训赛，明明快输了，眼睛还像揣着星星。”

　　夏星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那天自己确实打得烂，被对面中单追着杀了八次，赛后蹲在走廊哭，是砚舟扔给他一瓶冰可乐，说“哭完了来一队试训”。那时他以为是客套话，直到收到试训通知，才知道这人真的去跟管理层拍了桌子。

　　“我那是……”他想说“那是气得”，却被砚舟突然拽进怀里。对方的手掌按在他后颈，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像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别多想。”砚舟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晨雾的湿意，“选你，从来不是因为你像谁，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厉害。”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碾过夏星辞发尾的碎毛，“是因为看到你的时候，我突然想赢了。”

　　训练室的挂钟滴答作响，夏星辞听着对方胸腔里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感谢、没敢承认的心动，都在这一刻有了形状。就像战术板上那些红蓝箭头，看似杂乱无章，却早就悄悄指向同一个终点。

　　他抬手搂住砚舟的腰，把脸埋进对方带着皂角味的衬衫里：“那以后，我们一起赢。”

　　补觉醒来时，宿舍里空无一人。夏星辞摸过手机看时间，发现已经下午两点，锁屏是砚舟早上拍的照片——他趴在桌上睡觉，脸颊压着块拼图，嘴角还沾着点饼干屑。

　　桌角放着温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旁边压着张便签，是砚舟的字迹：“张哥叫去开复盘会，速来。”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射手图标，箭头直指打野的方向。

　　夏星辞咬着三明治往会议室跑，走廊里撞见拿着摄影机的跟拍摄像，对方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镜头却悄悄往他身后瞟——他回头时，正看见砚舟从楼梯口上来，手里拿着件叠好的外套，是他早上忘在训练室的。

　　“跑这么快，赶着投胎？”砚舟的语气带着笑，伸手替他理了理皱掉的衣领，“昨晚直播粉丝说你咳嗽，多穿点。”

　　夏星辞的耳尖有点烫，刚想说“我没事”，就被对方塞进嘴里一颗润喉糖。薄荷味在舌尖炸开时，他听见砚舟在他耳边低语：“等下复盘别说漏嘴。”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张哥正指着屏幕上的回放骂骂咧咧：“这波团战夏星辞你在干嘛？闪现撞墙？我看你是脑子撞墙了！”

　　夏星辞刚想低头认错，砚舟突然开口：“是我的问题。”他调出打野视角的回放，“这里我不该提前开龙，导致支援慢了半拍。”

　　张哥的火气消了点，指着另一段视频：“那这个呢？高地塔下你非要上去点塔，被对面开团秒了，不是砚舟替你挡技能，水晶早没了！”

　　夏星辞的脸烧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砚舟的膝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他那波是想骗技能，我计算过伤害，能接得住。”

　　复盘会开了整整三个小时，每当张哥的矛头指向夏星辞，砚舟总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夏星辞坐在旁边，看着对方指尖在键盘上敲出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突然想起训练室的战术板——那些蓝笔标注的打野路线，从来都不是为了打野自己的发育，而是绕着射手的安全区画了个圈。

　　散会时，张哥拍着夏星辞的肩膀叹口气：“多学着点，你看砚舟多稳。”

　　夏星辞点头，等张哥走远了，才拽住砚舟的袖子：“你干嘛总替我扛着？”

　　砚舟低头看他，夕阳从窗户涌进来，把两人的影子粘在地上：“因为我们是搭档。”他顿了顿，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划了下，“而且，我不想看你挨骂。”

　　夏星辞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他看着砚舟转身去收拾战术板的背影，突然想起粉丝剪的视频——里面全是砚舟保护他的镜头，从预选赛到总决赛，从挡技能到让经济，配文写着“打野的眼里只有射手”。

　　以前他总觉得是粉丝过度解读，现在才发现，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在意。

　　晚上加训时，夏星辞的状态格外好。连续三把MVP后，队友们开始起哄：“夏星辞今天吃什么了？开窍了？”

　　夏星辞刚想谦虚两句，耳机里传来砚舟的笑声：“大概是早上的三明治加了特效。”

　　游戏加载界面，他看见砚舟的打野头像旁多了个射手的守护buff，是新出的情侣特效。夏星辞的耳尖红起来，打字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砚舟回得很快：“上次直播粉丝送的礼包，刚发现。”

　　其实夏星辞知道，那个礼包昨天就到了，砚舟拆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当时这人还说“花里胡哨的”，转头却偷偷给用上了。

　　这局打得异常顺利，夏星辞的射手经济领先对面两千，砚舟的打野像道影子似的黏在他身边，连辅助都开玩笑说“我是不是多余了”。推水晶的前一秒，夏星辞突然打字：“打野，等下请你喝可乐。”

　　砚舟回了个“好”。

　　训练室的灯关到只剩最后一盏时，夏星辞拧开两瓶冰可乐递过去。砚舟接的时候，指尖故意在他手心里挠了下，惹得夏星辞差点把可乐撒在键盘上。

　　“明天休赛，想去哪？”砚舟靠在椅背上，仰头喝可乐，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夏星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

　　“那就去买拼图。”砚舟笑了，伸手揉乱他的头发，“上次那家店说进了新的，是总决赛夺冠的场景。”

　　夏星辞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喜欢，那些藏在战术板上的箭头，那些绕着他画的保护圈，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就像游戏里的射手永远需要打野的守护，他也早就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陪他从晨光熹微打到星光漫天，从籍籍无名打到万众瞩目。

　　“好啊。”夏星辞仰头喝了口可乐，冰凉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带着点微甜的暖意，“不过这次，换我来拼你的位置。”

　　砚舟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突然伸手捏了捏：“一言为定。”

　　窗外的星星亮起来，像撒在黑布上的碎钻。训练室的战术板还亮着，上面的团战路线图被新的箭头覆盖，红笔和蓝笔的轨迹交缠在一起，在屏幕上画出一道温柔的星轨——那是属于打野和射手的，独一无二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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