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幽蓝血痕与99.97%
警笛的嘶鸣由远及近,尖锐地撕裂了小区死寂的夜幕,红蓝光芒在厚重的窗帘缝隙间疯狂闪烁,将客厅幽蓝的电视光影切割得支离破碎。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一种甜腻的铁锈腥味,如同有形的粘稠物质,死死堵在每个人的口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窒息感。
孙雨蜷缩在客厅角落的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楚来压制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和灭顶的恐惧。眼前不断闪现着主卧门口那惊鸿一瞥的地狱景象:散落的“糖霜”、暗红的血污、张德海扭曲惊恐的脸,还有那个刺眼的“米非司酮”空药板……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她的神经。脖颈上深紫色的指痕在低垂的衣领下火烧火燎地痛着,那是另一个深渊的印记。
客厅中央,母亲依旧维持着蜷缩在沙发阴影里的姿势,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冰雕。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是那无法抑制的、细碎而持续的颤抖。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自己紧紧交握、指节泛白的手上,仿佛那里藏着唯一能抓住的虚无。孙冯楷那句冰冷的“别怕,我在”如同魔咒,将她更深地钉在了恐惧的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孙冯楷站在距离沙发几步远的阴影里,背对着主卧大开的、如同地狱入口的门洞。他站得笔直,深蓝色的校服外套拉链一丝不苟地拉到顶端,遮住了喉结,也遮住了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姿态平静得近乎诡异。只有那部屏幕带着裂痕的老旧手机,隔着薄薄的布料,传递着冰冷的触感。他像一尊融入黑暗的、沉默的守卫,又像一道隔绝生者与死者世界的、冰冷的界碑。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制服摩擦的窸窣声在门口响起。门被从外面打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瞬间涌入昏暗的客厅,如同审判的利剑,切割开粘稠的黑暗。
“警察!现场什么情况?”一个洪亮而带着职业性紧迫感的声音响起。
为首冲进来的,正是负责陈郁死亡调查的李警官!他方正的国字脸上没有了上次询问时的锐利审视,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突发恶性案件的凝重和高度专注。他身后的警员迅速散开,训练有素地封锁现场、拍照、拉起警戒带。
李警官鹰隼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扫过整个客厅:墙角蜷缩颤抖、脸色惨白如鬼的孙雨;沙发上如同凝固雕塑、眼神空洞剧烈颤抖的母亲;以及阴影里那个站得笔直、深蓝色校服如同融入黑暗的少年——孙冯楷。
他的目光在孙冯楷身上停留了一瞬,那少年异常的平静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和疑虑。但他没有停顿,视线迅速锁定主卧那敞开的地狱之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里面!”李警官沉声下令,戴上手套和鞋套,率先大步走向主卧门口。他身后的法医和技术人员紧随而入。
当主卧内那血腥恐怖的景象完整地暴露在强光手电和相机的闪光灯下时,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李警官,瞳孔也骤然收缩了一下!
“封锁现场!保护痕迹!法医初步勘验!”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掌控了混乱的局面。他锐利的目光如同精密仪器,飞速扫过现场每一个细节:尸体扭曲的姿态、嘴角的血沫白沫、散落在地板上混合着血污的亮晶晶“糖霜”颗粒、被踩扁的“米非司酮”空药板、撞歪的床头柜、碎裂的台灯、滚落的酒杯……
“报告李队!”一个年轻的现场技术员指着地板上一处靠近门口的血迹边缘,“这里!有半枚模糊的鞋印!还有……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初步观察像是……某种结晶颗粒?”
李警官立刻蹲下身,用手电筒光束仔细照射那片区域。混合着暗红血污的地板上,确实有半枚被踩踏、沾染了血迹的模糊鞋印。而在鞋印附近,散落着更多那种亮晶晶的微小颗粒,如同撒落的糖霜,在强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几粒,放在物证袋里。
“拍照!提取所有颗粒样本!还有这个!”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那个被踩扁的银色铝塑药板,上面“米非司酮片”的字样如同滴血的诅咒。“重点保护!”
他的视线再次回到尸体上。张德海那张因痛苦和惊恐而扭曲的脸,大张的嘴巴,涣散的瞳孔……还有那只向前伸出、五指痉挛张开、指甲缝里似乎嵌着些微深色皮屑和……几根极细微的、深蓝色纤维的手!
李警官的眼神骤然变得极其锐利!他不动声色地示意旁边的法医:“仔细检查死者指甲缝!所有微量物证,一丝都不能漏!”
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死寂被警方有条不紊的指令声和脚步声打破,却并未驱散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反而增添了无形的巨大压力。
孙雨蜷缩在角落,身体抖得像筛糠。每一次主卧方向传来的脚步声、拍照的闪光、甚至是低沉的交谈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上。胃部的绞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波比一波凶猛,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早已伤痕累累的软肉,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才勉强没有再次呕吐出来。手指在口袋里神经质地摩挲着那支冰冷的金属圆规,尖锐的针尖隔着布料抵在皮肤上,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李警官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客厅。他摘下了沾着血污的手套,但那股浓重的血腥气依旧萦绕在他身上。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客厅里的三人,最后落在了依旧蜷缩在沙发阴影里、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母亲身上。
“孙女士,”李警官的声音刻意放缓,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试图安抚却无法掩盖其穿透力的压迫感,“能请你……描述一下事发前和事发时的情况吗?你丈夫……张德海先生,他今天回家后有什么异常表现?或者,你们之间……发生过争执吗?”
沙发上的母亲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中!她空洞的目光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终于从自己颤抖的手上移开,仓惶地、带着极度的恐惧看向李警官。她的嘴唇哆嗦着,张开又合上,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只有喉咙里溢出几声破碎的、如同溺水般的“嗬…嗬…”声。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冷汗,在她蜡黄的脸上纵横交错。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他回来……喝了酒……很生气……然后……就……回房了……”她的目光惊恐地扫过主卧的方向,又如同受惊的兔子般飞快地缩回,死死盯住自己绞在一起、骨节泛白的手指,“我……我在客厅……看电视……后来……听到……听到里面好像……有东西倒了……还有……很奇怪的声音……像……像喘不过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压抑的呜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奇怪的声音?具体是什么时候?”李警官紧追不舍,目光锐利如鹰隼,捕捉着母亲脸上每一个细微的惊恐和闪烁。
“不……不知道……电视……电视声音大……”母亲语无伦次,拼命摇头,泪水飞溅,“我……我不敢进去……我怕他……他喝了酒……更……更……”她猛地用手捂住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
李警官的眉头紧紧锁起。母亲的证词含糊不清,充满了恐惧和回避,指向性却异常明确——张德海醉酒、脾气暴躁、曾有过暴力行为。这为“激情杀人”或“意外冲突致死”提供了动机和背景。但职业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那些“糖霜”,那个米非司酮空药板,还有死者指甲缝里那可疑的微量物证……
他的目光转向墙角蜷缩的孙雨。
“孙雨同学,”李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你和你弟弟放学回家时,发现现场之前,家里有什么异常吗?你母亲……当时的状态如何?”
孙雨的身体猛地一僵!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感觉李警官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在她脸上、在她脖颈间那圈无法遮掩的深紫色指痕上刮过!她死死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眼底翻涌的绝望。胃里的绞痛骤然加剧,像有无数冰针在穿刺!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紧了圆规,尖锐的针尖狠狠抵进大腿内侧尚未完全结痂的旧伤!
“没……没有……”她的声音低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很……很安静……妈……妈在沙发……看电视……”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李警官的目光在她剧烈颤抖的身体和低垂的头颅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她脖颈间那圈在昏暗光线下依旧刺目的深紫色淤痕。那指痕的形状、位置……他见过太多暴力痕迹,这绝不是普通的掐痕!那淤紫肿胀的程度,分明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凶狠!
他的目光又极其锐利地扫过阴影里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孙冯楷。他依旧插着兜,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李警官敏锐地注意到,在孙雨回答时,孙冯楷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疑点如同蛛网,在这个弥漫着血腥和恐惧的客厅里无声地蔓延、交织。
就在这时,主卧门口传来法医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李队!有发现!死者指甲缝内提取到微量人体皮肤组织和数根纤维!另外,床头柜抽屉内侧边缘,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有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李警官立刻转身大步走向主卧。孙雨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暗格?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母亲的身体在听到“暗格”两个字时,猛地剧烈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她空洞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濒死的惊恐!她死死地盯着主卧门口,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身体抖得几乎要从沙发上滑落!
孙冯楷依旧站在阴影里,微微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刘海遮挡下的眼神。只有插在裤兜里的手,似乎握得更紧了些,隔着布料,能隐约看到指关节绷紧的轮廓。
李警官很快从主卧走了出来。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里,赫然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雕花首饰盒!盒子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但盒底却残留着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痕迹。
而物证袋里真正的主角,是首饰盒旁边,同样被密封在袋子里的一小片东西——
那是一块被撕下来的银色铝塑药板!上面清晰地压印着几粒药丸的凹痕,以及……残留的印刷字迹:**米非司酮片**!药板的边缘还粘着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印着服用说明的纸片!
这块残留的药板碎片,与地上那个被踩扁的空药板,材质、印刷字体完全一致!显然来自同一个包装!
李警官拿着这个物证袋,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缓缓扫过客厅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沙发上那个因极度恐惧而濒临崩溃的母亲脸上。
“孙女士,”李警官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死寂的客厅里,“这个首饰盒,还有里面的东西……是你的吗?”
“不……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她疯狂地摇着头,泪水混合着汗水糊满了整张脸,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着,“是……是他!是他放的!他陷害我!他要害死我!!”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手指颤抖地指向主卧的方向,指向那具冰冷的尸体,眼神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她的反应,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警官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复杂。他没有再追问母亲,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墙角蜷缩的孙雨和阴影里沉默的孙冯楷。
孙雨看着母亲崩溃的模样,看着她指向主卧尸体的手指,胃里的绞痛混合着巨大的悲凉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那个首饰盒……那些避孕药……原来母亲每天偷偷服用的药片,竟然……竟然和杀死继父的药……是同一盒?!
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快步走到李警官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而清晰地说了几句。同时,将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机器余温的初步报告递给了他。
李警官的目光在报告上飞快地扫过。当看到其中一行字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报告的手指瞬间收紧了!
他猛地抬起头!
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不再是扫视全场,而是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光,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心悸的震惊和审视,死死地、精准地钉在了墙角蜷缩的孙雨身上!
更确切地说,是钉在了她脖颈间那圈深紫色的、肿胀的指痕上!
然后,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移向了阴影里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
孙冯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客厅里只剩下母亲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啜泣和孙雨无法控制的、牙齿咯咯作响的碰撞声。
李警官拿着那份报告,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孙雨。他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停在孙雨面前,蹲下身。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在她脖颈上那圈刺目的指痕上来回刮过,仿佛在确认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实。
“孙雨同学,”李警官的声音响起,低沉、缓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你脖子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孙雨的身体猛地剧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巨大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结!她死死地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眼底翻涌的绝望。胃里的绞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她死死捂住嘴,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前蜷缩,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
“是……是不小心……”她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不小心?”李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他猛地举起手中的那份初步报告,纸张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哗啦的声响!“法医初步检测结果!死者张德海指甲缝内提取的微量人体皮肤组织和纤维上,检测出的DNA——”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死死锁定了孙雨惊恐欲绝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如同审判般的结论:
“与你孙雨的DNA匹配度——高达99.97%!”
轰——!!!
孙雨的脑子里仿佛有一颗炸弹瞬间爆炸!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所有知觉!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一片漆黑!胃里的绞痛、身体的伤痛、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被这石破天惊的结论彻底碾碎!只剩下无边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空白!
99.97%!
她的皮肤组织……在继父的指甲缝里?!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扩散,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声响!
而李警官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在宣判了这个足以将她打入地狱的结论后,却并未停留在她身上。而是带着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洞悉了更可怕真相的寒意,缓缓地、稳稳地,转向了那个始终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少年——
孙冯楷!
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丧钟,冰冷地回荡在死寂的、弥漫着血腥味的客厅里:
“那么,孙冯楷同学……”
“关于你姐姐脖子上的伤……”
“关于死者指甲缝里的东西……”
“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