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道深陷修罗场后

作者:佛山西看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 7 章


      情水池水清澈无瑕,澄亮见底的水面如同明镜,阴三婆搂住江楼月,将她小巧的身子缓缓平放在地。

      稚嫩的少女有一张玲珑小口,五官甜美迷人,双目一合,恰似慈悲的观音,被镀了满颊柔美的佛光。

      长久的凝望,人的欲望就是为此撑破的。

      魔入情水沐浴一新,人入情水蚀骨血融,阴三婆淘上一勺水,冰凉的水一出池面突地热气腾腾,在勺中沸泡满盈。

      她盯着昏厥的少女,心想葵荫虽然一直使用幻术,但真实样貌似乎也是如今这般稚嫩。

      葵荫与她已多日未曾相聚,儿时便泼辣骄纵,犯错拒不道歉但又刚强坚贞、宁死不屈,唯独很难心软求于他人,若自己此刻这般对她,她再也不会心软地来依靠自己吧……

      若她真是葵荫,却撒谎了,不说沸腾烈水浇毁她这副不要紧的皮囊,可喉管耳内若也贯水而入怎办?

      阻挠她推崇血莜为魔域新尊,又该如何是好?

      以后会不敢在血莜身前出声言语吗?

      那又如何,正道奸细不容姑息,星火能燎原、蜉蝣敢撼树,若是魔尊的千秋霸业就此倒戈卸甲,他们万千子民又将何去何从?

      葵荫肯定不会认为她的抉择是错的,阴山婆边想边掀裙袖,江楼月伤痕浅浅的手腕被她握在掌心,沸水将倾未倾。

      废掉一条手臂与面容相比……

      猛地,一本书从少女胸口掉出,啪嗒弹在阴三婆身侧,她拿书一翻,不料不稳的勺中沸水却颠簸斜倾,如瀑般飞流直下,冲向江楼月脸颊!

      阴三婆瞳孔猛震,立马揽人抱起,使出乾坤挪位,灼热的炙水骤然全泼在自己的肩骨与胸口,很快,雪白的皮肤红烫泛紫,宛若层层叠叠鳞片的疤痕逐渐浮现,肩上脓肿的气泡密密麻麻,她呼吸一抽,仿佛刻刻扯动灼伤。

      她粗喘着气,还在意着那本刻意掉落的书。

      魔尊的字迹她熟稔于心,只这本书她已万年未见。

      魔尊从未踏出魔域一步,且陵墓处处严加看守,这份私密的战绩册,里面全是魔尊对败降的弱点分析,但正道人之中无人知晓,纳入他们手里简直难于登天。

      她轻轻抱起江楼月,吻了吻额头,眼眶通红。

      江楼月也觉得自己对葵阴的伪装这个选择天衣无缝,若是换做其他人,她尸身骸骨都不知被挖掘出来鞭策多少次了。

      阴山婆所有灵丹妙药都被江楼月灌了,人魔虽武器不通,但药材灵芝却包罗万象,不然也不会有很正道人士,不顾绅生死地赶往魔域黑市。

      短短八时辰,江楼月已经能坐着给自己化妆了,凝胶覆面、割棱捏型,葵荫面容那股娇贵跋扈顿时跃于脸上。

      《无情道修炼要则》没了,她黑沉着脸想。

      什么时候丢的?

      黑市里只有她挤别人顺走东西的份,自己哪有与人接触?隔空取物?

      不对,那本打不开的书拿走了有什么用?

      如果真有人发现自己不磊落的诡谲勾当,那被夺走的会是铁环或残刃,就像阴山美人勾走自己那几十把通行令那般。

      师尊给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翻眼讥笑,那鬼画符的书册里隐约能看懂的字全在撒泼辱骂,怎么可能让人就此放她一马,不被暴揍就很好了!

      真想救她就给点武器符咒啊,哪怕讲讲魔域也好啊,八尊也好啊,剑诀刀法、毒蛊器阵什么的也好啊!

      那该死的魔尊都化成烟了,我要鬼迷心窍地知道他那愚蠢的所谓英雄往事做什么?!

      师尊就是盼着她死,自己越信任他,死到临头就越快。

      必须现在就逃,不然有的是意外来打她,等阴山美人发现自己给的“真言卷帛”是幌子之后。

      江楼月开窗欲翻——

      “参见血莜尊者,我这就去禀报主人。”

      !谁?

      她惊得骨碌碌倒在草堆里,身心瞬间警觉,荆棘藤刺又把新衣服撕出丝线,骨骼难免刺痛。

      乘人还没注意到自己,蹑手蹑脚地贴墙面,欲想从后门蹿走。

      “葵荫尊者?您在这做什么?快快回去休息呀。”

      “你是谁?快去请示你主人。”

      对话从东侧传来。

      艹?

      江楼月两眼一黑,如果意外是彩票的话,她总是很幸运地中大奖。

      要是让他们见面的话,一切都完了。

      葵荫碰到阴山婆的话,也完了。

      虽然两位是从不同方向来的,但不能就此排除他们的目的一致,血莜可能已经知道真假葵荫了,若他与阴山婆过多接触,很快便能确定自己是冒牌。

      毕竟自己从未用过剑诀,很可疑。

      嗯。

      逃跑是没用的。

      刚好她身子骨还未痊愈,跑出去后哪里还骗得到这样绝妙无伦的金创药和万年灵芝,与师尊让她带着的那瓶花药旗鼓相当。

      她至今不理解带这个空瓶子累赘用来做什么?闻物思人吗?

      好恶心哇。

      江楼月天生宁可死而后已,也不愿苟且偷生,何况她都在魔域呆了这么久了,早就把这里当做家一样爱护,日日驱赶蚊蝇鼠虫。

      阻止他们碰面,不如江楼月亲自去见见血莜,她可想敢票大的。

      好让对方知晓自己残废落魄的红娘庄,防御规划多么不堪一击。

      生死一场有何不好。

      突然,她瞥见窗台旁挂着个鸟笼,里面小巧飞鸽扑腾扇翅,江楼月顿时灵光闪现,挑眉一笑,等飞鸽夹着卷纸驰天飞走,她才逐步远离后墙。

      朝门前大院一路窸窣,耳侧模糊的声音越发清晰: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阴山婆婆,不可无礼。”

      “老妇人,在下乃血莜,八尊之一,我跟随弟子一路捉拿奸细才有胆叨扰您,不知能否让我们的水晶迹探寻房屋一周,看奸细是否逃窜于此,唯恐她会伺机对您不测。”

      庞然巨蚊如鸟啄地,咚咚咚的声音络绎在耳,时不时扑打翅膀,挪动身子,带动整个腹部高翘蜷缩,正包裹着体内微微起伏的蠕动,仿佛巨蚊正反刍呕吐。

      阴山婆面色不善,她无法保持大度,就像血莜也同样刻薄,她不知道为什么尊者突然要绑一只恶心巨蚊,来给自己下马威。

      本想耐性子退一步,却突然瞥见窗下桌边放着一张浅黄色薄纸。

      她迟疑到,倘若他们要抓捕的奸细就是葵荫呢?她就是假的呢?

      自己还给间谍治疗喂药,若红娘庄被那人所毁,自己也是戴罪之身了。

      身侧的“真心话纸帛”被阴山婆拿在手里,上面的字缓缓浮现。

      “老妇人,叨扰万千实属抱歉,我等心知无论奸细是否逃往此地,皆与老妇您无瓜葛,我看您这房屋有些老旧,不如事后我接妇人您来宫殿里住住?”

      “滚!”

      血莜想法瞬变,一掌轰然关门。

      咔嚓,木门猛地一声炸开,无数断木碎屑霎时齐飞,震得茅草房顶摇曳欲坠,血莜狼般野心的瞳目直盯前方,就算一身青衣也难掩,他对厮杀喜闻乐见的煞气,响指音轻轻亮起,所有残木断杆即如冰锥,急冲向前攻去!

      一袭长风,木锥铮铮尾鸣,钉在两侧窗上,血莜乘隙拦下老妇后退的步伐,死死拽紧她肩膀,仿佛五指突长利爪,根根嵌入她肉骨。

      “老妇人,您误会了,我不是正人君子。”

      人被迅速扔在一侧,血莜手握水晶迹,往屋里飞去。

      “阴山婆您快坐,把这当家。”

      “对哦,阴山婆既然您是虫类,我给您挖点蚯蚓?还是蛆蝇?鸟血吃不吃?臭甲虫吃不吃?”

      “虽然您身材有点浮肿,体型也不如平常母蚊子奸细,但卖出去肯定够很多钱。”

      “你娘和爹呢?你看看你,孤苦伶仃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克母克父克姊克妹呢,哈哈,以后千万不要嫁人哈,不然早晚克死自己,嘿嘿。”

      “阴山婆喝点水不?这种隔夜的还得您喝。”

      “阴山婆你还是太会照顾人了,知道大白天出来我们会和见鬼一样逃,日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面,真感动。”

      弟子鼻青脸肿,不断给巨蚊献殷勤,巨蚊翅膀煽动,口器戳他人头,画面十分诡异。

      “难怪陛下让掌管两界穿梭法阵,你这老不死的,哈哈,真是越老越得味,真该给你炖了,哈哈。”

      “阴山婆那法阵真的能穿梭两界吗?您试过吗?要是这么多年它早就坏了,陛下泉下有知,该如何是好啊,哈哈哈哈太悲伤了。”

      “阴山婆您说句话啊。”

      “够了!”老妇人紧拽着手。

      她一听完这小子污蔑自己的话,就又打开了窗边垒叠的那些浮真言的纸帛,没曾想每张平平无奇的纸上言文,又和嘴毒的话如出一辙。

      实在忍无可忍呵斥一声,不想听他嚷嚷,怒问道:“你们如此辱我就是为了毁掉魔尊的法阵?是吗!”

      “你说啥?”弟子扭头问,才发现这还有个人。

      “我才是阴山婆。”

      “它这么丑,你也想当啊。”弟子不解,“在下不识,老妇竟瞎了眼?”

      “婆婆,你在嘛?”院内不远处传来清脆爽朗的女声,阴山婆眼皮一颤。

      “你在后院窗口摆个镜子做什么?而且搭在窗沿,只能看面容,我打算照照全身,脚一退就掉到坑里去啦!”

      女子脚刚跨入破烂的门槛,四周木屑灰蓦地再次飞泄而起,飘洒四溢,她疑惑地单挑眉锋,耳侧突然传来熟悉姑娘奋力的呐喊声——

      “葵荫!快跑!”

      浅黄纸帛随语被手前掷,旋飞镖般向前刺出,奈何纸如薄雪似棉轻,葵荫眯眼睹屋,一偏头召刀出鞘,烈风贯耳,先至的自然是血莜的剑。

      剑光如朔,刀锋凌厉,葵荫松武用力的臂膀稳若磐石,脚跟也未挪,仅仅单手持双头刀交叉胸前,便与猛烈激光滋滋响的银色巨剑拼得旗鼓相当,浑身挺拔而立,脸色不驯,丝毫不惧。

      钪锵一声,内力猛冲得巨剑霎时向后旋飞,年轻弟子即刻倒地。

      嘭铛——

      一双男子宽大健美的手掌瞬时亮相,轻松擒拿,骨结分明的手指缓缓张合,摩挲得剑柄铮铮颤抖,刀锋满腹雄厚炁流。

      “你以为把里屋卧房弄得一团糟,柜椅东倒西歪的,我就步脚难迈,因为无法用水晶迹探寻到你,就会深陷疑团?光顾着去挪移那些物件,好让你乘机而逃吗?”

      血莜持剑直攻,同时击掌而出欲锁敌喉,待至身前,砍向女子的庞剑瞬息化为数万细刃,以内力催动掌法飘影而动,迅捷捆住女子的手腕,对方拽紧的短刀陡然盘上满满纹裂,他低头一望,浅笑出声。

      “看看,不过是调虎离山罢了,你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

      血莜愣神怔忡,看他唇瓣一咧、满心愉悦。

      “你!做什么啊?”

      没等葵荫察觉危险逼近,血莜已万刃疾挺,向她周身撞去,万刃既不高大沉重,又轻巧灵动,人人使来顺手,更不用提血莜自幼便练此功,如今哪怕是蛮打乱砸,亦可招招致命,若不是对头是葵荫,哪怕是任何一位尊者,九成都将跌打擦伤,若是凡人,对上这招万刃齐发,已是于自己的生死全然置之度外。

      “内力催剑!”

      “我不!”女子声音清脆,“凭什么你让我出,我就出!”

      “我平时好声好气和你说话……”她咬牙切齿,接着说:

      “你居然敢……你居然偷看我的……,你个……你……绝世大混蛋!”

      拳风激烈,血莜右掌侧挡,“我且问你,你床头下那个红色盒子装的什么?”

      “你当初在魔尊死后,开启两界穿梭法阵做什么?”

      “怕不是与无情道有了情债瓜葛?”

      “当初陛下予你赐婚,你对我是何种感觉?”

      “这般私密的问题……你!大庭广众之下,我怎可宣之于口!”

      利光花哨影却淡,葵荫手握的双刀重又亮烁无瑕,但并不催动内力,让其长出铁链与多个刃面变成擒抓的虎爪,不然她随手甩出没入墙面,便可踹敌人一脚借力,去蹿房越脊,乘万刃转弯即刺,便可旋铁链围拢四周而挡,自当毫发无伤,甚至让敌方受其自害无穷。

      只见瞬息间,齐飞的万刃忽地摔落,地面溅满了点点鲜血,却是血莜的,从他后背侧颈旁汩汩流出。

      男子强忍着突发不适的脑胀眩晕,偏头撩发,伸手从后椎穴用力掏出一个尖锥般的东西,是颗锐利的石子。

      “葵荫受了伤,做什么非要逼她使内力召剑诀?你到底想如何?”

      身后,老妇高昂的声音继续道:

      “那其他几位尊者呢?恐怕早就被你安排妥当了吧?你个叛徒!胆敢如此胡作非为,若是陛下在此……”

      她皱眉瞥了葵荫一眼,陡然跃身飞起,双剑即刻召出,左刃格硕重铁剑,右锋乘隙朝血莜眉心刺去,对方反手急速旋剑,化成一道道金光弧圈,斜退一步。

      岂料阴山婆要的就是此刻,她剑锋突转,左手反握长刃铁柄护在身后,另一剑锋煞气腾腾,朝窗旁某个扭动的黢黑巨物飞驰而攻,剑法娴熟、锋亮迅捷招展,短短几秒如十八掌点穴手,巨蚊周身已刺满无数刃炁,微弱的白光仿佛即要崩开腹上繁密的裂纹。

      血莜顿感不妙,心想若是阴山婆死了,谁也无法再度开启两界法阵,难不得要他去求奸细吗?

      立刻将巨剑硕大几十倍,猛攻来阻,彪悍猛壮的剑炁震得四壁轰隆摇晃,房顶瓦片瞬间碎裂,直冲云霄的刃尖仿佛能刺星绞月,称得男子孑然的身子直挺高拔。

      奈何一剑未劈,巨蚊已长鸣一声,霎然断气。

      葵荫一看阴山婆的眼色,立即便想起那张过薄而半路崩殂的帛纸,侧身躲过剑锋交接碰撞的凶残震炁,飞射而出几枚短刃深插墙内,侧身跃起后一个飞檐走壁,手快速摸过门槛上一张帛纸,便瞬间空翻落地。

      咔咻一下,木屑残渣猛地溅出,墙面裂缝横生,她勾手召刃抽出,瞬挡灼亮四射刺眼的刺眼剑气,低头一瞥,只见上面写着:

      [阴山婆心想,血莜欲篡权夺位,实乃乱臣反贼,猪狗不如,她为捍卫魔域生生不息而死。]

      ?!

      葵荫嘴口难合,瞳孔猛颤,但顾不上让自己长久沉浸在,这该死的满脸惊诧里。

      “谁在屋外!”

      细小冰棱斜射而出,擦她侧颊堪堪而过。

      没曾想血莜到现在,居然还分心来设法转移她的注意。

      葵荫一昂头便挥刃而出,奈何始终不及打偏血莜的巨剑,阴山婆骇然呕血在地,脸色憔悴,铮铮烈炁依旧震地撼天,朝下砸来——

      她心急如焚,撒腿轻功疾奔,却也只来得及揽人入怀,口里高喊“婆婆!”

      烈气喷涌的啸天巨剑震颤不堪,滋滋巨响悬在空中,剑身麻痹不前,却一直细微抖动,仿佛要摆脱无形中束缚它的荆棘蔓藤。

      煞剑哗然欲裂,一只手乘机击出内力,霎时扭转刃面即刻侧偏,未将尖锋朝下直劈。

      却无法阻挡浩瀚汹涌的烈炁激冲侧击,撕拉一声,抨在葵荫苗条薄背上,少女猛地口吐鲜血,气息粗喘,血津津的额头留到赤红的眼眶下,竟不知是汗是泪,她怒目而视,冷面不语,不知是惊心胆战,还是自惭形秽。

      “难怪啊难怪,你忍心割爱烧毁红娘庄赌坊与牢狱,就是为了嫁祸于我吧?所以骗犴丘引我到此,就像将法阵毁坏的罪名钉在我身上一样!我早该看出来的,从犴丘拿你那本无情道什么狗屁修炼要则质问我时,就早该想到的!

      本打算硝烟警报射天让乔国瞭望后派人过来,好见证你谋位登基吧?休想!”

      “血莜,你忘了吗?我们八尊是相互依存、相互控制的,你的性命是陛下所救,如今却在我们手中——”

      “什么真话卷轴,什么阴山巨蚊,倒是可给你的谋逆不轨做足了掩护啊!”

      葵阴一吐为快,找准时机扶稳阴山婆,弓身踮脚朝后屋转身而跃,同时,轻巧伶俐的几枚短刃顿然射出,尾端内力充盈的铁链如蛇蝎毒勾,摆动精妙,时而纠缠盘绕齐攻,时而绽开左右逢击,血莜提剑化弧,半空成罩即抵,面露疑惑:“你在说些什么?”

      一眨眼,女子瘦小纤细的背影,早已如一缕青烟无影无踪,飘渺的空中,只不断回荡着少女清脆的娇语:

      “你,你再也别想见到我了!”

      血莜疑虑未解,独自踏步低眸思忖,不料两三枚短刃再次从后屋齐发刺来,血莜沉着脸伸直手臂,不到瞬间,葵荫的脖颈便飞到他掌心里紧紧拽住,耳侧嘭嘭两声,劣质无奇的石刃早已插入墙面,与沙沙木屑一同碾成灰烬。

      “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血莜手劲不断加重,青筋暴起,“我居心篡位?”

      “你既有话真言的卷帛,我魔域岂会真没有类似的器物吗?正道啊正道,你们未免过分小瞧我等了。”

      扑通,少女愕然重创落地,顿时咬牙闷哼,浑身散架的骨头,仿佛坎在霍霍镰刀上,青紫肿涨的伤口也似又被重拳梆梆砸来,疤痕便如蚂蚁啮咬痛苦难耐,全身都没几出无伤,此刻更是撞得满地烂肉滩水。

      江楼月强迫自己抬头,血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低垂的眼眸满盈桀骜,宛若烈性毒蛇伏击在侧,炯炯璀亮的尖牙,时刻会咬上她这只弱兔柔软的脖颈。

      莫名一股暖紫色的晶光,从对方指缝射来,照得少女睫毛扑闪扑闪。

      “此物乃水晶语,碰触它的人,若说违心话便消沉黯淡,只有真言相告,才会保持从一而终的绚丽紫光。”

      崔亮响指突起,阴暗潮湿的邪风立即应召而来,恶战过后断墙卸顶的房屋,本就如戈壁残垣般,孤零零立在野草杂生中,此刻又一阵邪气寒冷的卷风突袭,白昼的光彩顿时被遮蔽,凉意更是让人汗毛颤栗,居然恰如囚锁在封闭幽暗的深水泥潭之中,不见天日。

      形影单吊的黑风定在血莜身侧,那是个手撑地脚举高的倒立人,一袭黑衣如漆夜裹紧他,从远处看,竟薄如一片树叶,由近细看,依然饥瘦无骨,只有童稚少女大小,仿佛成年男子断腿缩骨而成。

      “不要自作聪明,死人也是有记忆的,人多眼杂,你没那么难查。”

      那可不一定。

      江楼月坐起身,并不心跳如麻,还兴致勃勃地掏出了小镜子照,摸下巴又抚抚右颊,葵荫傲娇崇贵的面容本就比少女原本的模样具有攻击性,如今更是被她装扮得惟妙惟肖,娇气自傲的神色出神入化。

      对上葵荫逼问要挟的目光,怒目的脸庞更是染上一层女子特有的魅惑与引诱,让人率先注意到她的漂亮都无可厚非。

      她心想,那你还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站在厅堂这里?

      还不是和葵荫干上了?

      葵荫误认为你是逆党走狗,难道其他六尊就会对你乐善好施?计行言听?

      阴山婆信了纸帛,也和你反目成仇。

      你明明更失败啊。

      “你倒立行走穿梭黑市,杀了我赌坊全部贵客,一把烈火烧了赌坊,又欲将此等行径嫁祸于我,好继续藏匿自己奸细身份,是也不是?”

      水晶蓦地飞入江楼月手中。

      她低头瞧着水晶夺目明耀的光芒,口干舌燥,一声不啃。

      耳侧,低沉的窸窣骚动声由远及近,却又立即消失。

      原是地面突发颤动摇晃,数根桩柱都轰然倒塌,更紧迫强逼的狂风大作刹那席卷而来,江楼月虽犹身临荒野,却仍觉四周狭隘窄小,无路可逃,浑身精气都随手心汗水散去,挣扎的勇气已穷途末路。

      血莜唇角一勾,苍白冷淡的脸颊满是戏谑,澎湃的胜利激情充斥瞳底,让那股不可高攀的冷傲都让人顿感艳气非凡。

      指尖轻转上勾,巨剑悬高,巨响钪锵欲裂,瓦亮如镜的刃面直劈而下!

      “葵荫尊者!”

      门口叫喊及时赶到——

      霹雳如雷的盛怒剑锋突然一个即刻偏头,剑炁亮刃的残光挥过空中,如条细长弧光滑过少女震颤的眼眸,轰隆砸地在侧,刃没三尺,剧烈激涌的剑锋却仍击上她臂膀,瘫垮在地的人顿时大喷鲜血,咳嗽不断,体内气息横飞,凶猛如潮。

      “好样的!”她抹掉嘴边残血,暗暗道。

      血莜则看着本该恪尽职守的黑市检官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对他躬身一揖,而后急急忙忙喊着葵荫尊者,走到那奸细身侧,毕恭毕敬地帮拿水晶语撺在怀里,又慢慢扶人起来。

      坐在旁边木凳上。

      紫色水晶温暖的光芒四溢,明晃晃映照在男子眼里。

      血莜:?

      到底谁是真葵荫?

      他又弄错了?

      难道奸细真是长久潜伏于魔域,只是最近公然大胆现身,只因她已设计巧取了葵荫的信任,对身份的暴露和非为作歹的嚣张行径不惧不恐。

      两人一条心,多年深思熟虑,千方百计地要干掉自己?而干掉自己唯一的手段只有冠上敌寇贼目的头衔。

      可葵荫为什么要这样?

      她有何种动机理应如此?

      “葵荫……”他轻唤出口,疑虑未消。

      “做什么?”江楼月横他一眼,声音清亮。

      男子瞬移向前,大手倏忽抓拽上检官脖颈,猛然用力,人便眼眶陡突、手脚乱飞地连连巨喘,咔嚓,头颅瞬间软塌歪斜,砰的一声,朝几十米外大树撞去,脑浆迸裂,肝肠、骨骼寸断。

      他一眼没看,只双手搭在江楼月椅子扶手上,弯腰低头,牢牢盯着少女看,对方眼神灵动妩媚,丝毫不抗拒两人鼻息近在咫尺。

      血莜齐腰的长发随弓身滑落在肩,墨色围拢的脸颊更称得得他眼神锋利,妥妥一副蛇蝎心肠,让两人亲密无间的距离,处处游荡着捉摸不透的危险。

      “我突然发现……”

      “我很漂亮?”江楼月打断道,指尖绕上他的发丝,笑容如刀,“你也太能伸能屈了。”

      又说:

      “你可以求我的,血莜。”

      “我会对你好的。”

      落在女子手中的紫色水晶,绚烂多彩的暖光不断闪耀。

      血莜沉默不语。

      “世上哪有那么多奸细,她又能红娘赌坊与牢狱里里得到什么,能一招击毙摧毁魔域的东西吗?促使她非要和你作对?

      细作自曝那是蠢才。”

      “看来是魔域八尊多年过分安详平和,忘了每人的命都在别人手中,私底下怎可真正和睦友善,哪个不曾暗藏杀机?若有正道中人潜魔域上万年,不妨说魔域八尊有人离经叛道、心怀不轨来的可信,有人要杀你呢,血莜,打得过吗?”

      “八尊相残杀可要毁了整个魔域,等法阵修复唯恐赶不上把人丢去乔国,看来还是得另寻他法,让正道也见识见识何为叛徒杂种,落得了两界不容的境地,岂不善哉?”

      暖紫色的莹光始终如一潭汪水呈在血莜的眼里,葵荫能感受到对方紧绷惕厉的身子松软下来,她嘴唇抿笑。

      鱼儿上钩了。

      江楼月突然低瞳蹙眉,一脸悲哀,乘热打铁道:“陛下当年征战沙场恢宏壮举,才智过人英勇无畏,从正道百家杀出一条血路,另寻此处立界建业,手握八尊,万人敬仰,气势是何其雄伟磅礴,没曾想无正道众人攻袭猛击,魔域也将色衰,他若复生知晓,人人必岌岌可危。”

      “[那就伪造正道攻来,又不是没有正道的东西。]”血莜喃喃片刻。

      猛地,灵光顿显,心中霎时一震,声色俱厉地接道,“所以那本无情道要则塞到你手里就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也可以说是,谁先发现谁就死,不变的只有你在做鱼钩子。”

      他明白了。

      若他不能把其余人全杀了,自己必死无疑。

      “启动法阵有个万万不可的方法。”葵荫说,不断设计缓缓引诱。

      “用我的脊椎骨骼作为献祭品给法阵当力量支柱,倘若那本无情道修炼要则是真的,便挖出万年前埋在黑市的无情道弟子尸首,撕毁要则用纸包头,也可以支撑须臾法阵穿梭两界。”

      血莜起身,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柔声细语地问:

      “你告诉我这些,是会帮我吗?葵荫。”

      少女再也掩盖不了心底的笑意。

      “不是。”

      僵硬的粉块纹裂慢慢爬上她这张魅惑的假脸。

      “因为你被骗了。”

      轻柔话音刚落,男子身形浑然一颤,陡然面目狰狞,五指紧紧拽胸口,内脏心脾突似被重锤轰然狠厉砸来,松软无力的腿脚顿时踉跄不稳,头昏脑胀、声嘶力竭。

      片刻便满汗呻吟地摔身而跪,黑瀑长发倾地一片,耳侧少女银铃般戏谑的笑声清脆又邪恶,少女稚嫩的甜美脸庞,居高临下地低眸俯瞰,暖紫色的柔光,远没她眼底沾沾自喜,而焕发的粲光那般夺目。

      “我是奸细。”

      她墩身掐住对方偾张的脖颈,高傲又嫌弃的神色仿佛在看什么卑劣愚蠢的东西,任世间任何一位蛇蝎美人,都没此刻的她如此栩栩如生,啧啧道:

      “太弱了,心肝。”

      啪嗒,一松手,托在掌心的人头即刻剧烈摔,血莜蓦地鲜血猛喷,半张脸躺在肮脏的血泊里急喘低吼,紧蹙眉心,尖牙死咬地咯咯作响,凶怒的模样,在八尊互相牵制的生死咒发动下,居然能让人心颤的怜爱陡然而生,泪水从他灌盈的眼眶慢慢淌出,舔舐着脸颊。

      “呵呵呵……你给我等着……”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861565/7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晋江币)
    手榴弹(500点晋江币)
    火箭炮(1000点晋江币)
    浅水炸弹(5000点晋江币)
    深水鱼雷(10000点晋江币)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