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雀

　　"创面分析。"她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
　　法医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冷光遮住了他的眼神："所有切口都严格遵循解剖学层次，连最细小的神经分支都被完整保留。"他调出肋骨断面的显微照片，"用的是专业骨科电锯，锯齿间距0.3毫米——和实验室的型号完全一致。"
　　黎闵的钢笔突然在记事本上戳出个窟窿，墨水顺着纸纤维晕染开来，像极了尸体下方那片被血液浸透的泥土。
　　"死亡时长？"她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从第一个伤口到心脏停跳，至少六小时。"法医点击遥控器，画面切换到死者被剥落的头皮，"凶手用静脉输液维持她的生命体征，就像..."他罕见地停顿了一下，"就像在进行一场教学演示。"
　　黎闵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看见死者被掏空的心脏上，插着一枚小小的千纸鹤，上面刻着"9"的数字。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将周紫璇苍白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这个十七岁的女孩生前一定很漂亮，黎闵想。但现在，她胸腔被精准地剖开，心脏被完整取出后又在原位塞回——如果那团血肉模糊的组织还能被称为心脏的话。
　　"手法很专业。"法医老张的声音从口罩后闷闷地传来，"心脏是被活体取出的，切口整齐，工具应该是手术刀一类。但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凶手又把它放了回去，还装饰了一番。"黎闵接话，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千纸鹤。纸鹤只有拇指大小，折得极为精致，在血迹中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
　　"我们现在合理怀疑'千纸鹤'又开始行动了。"站在一旁的小警察陈默指着尸体胸口的纸鹤，声音有些发抖。他是今年刚分配到重案组的新人，这是第一次接触如此血腥的现场。
　　黎闵没有立即回应。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捏起那只千纸鹤。纸鹤的翅膀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飞走。在灯光下，她看清了那个刻在翅膀内侧的数字——"10"。
　　会议室的白板上已经贴满了周紫璇生前的照片和现场取证照片。黎闵站在白板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十年前的三起案件资料被重新调出，摆在长桌中央。
　　"千纸鹤杀手，女，年龄姓名未知。"黎闵用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这几个字，"十年前的三起案件，受害者均为男性，年龄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职业各异，无明显社会联系。"
　　她贴上三张泛黄的照片："受害者，秦宗，35岁，软件工程师，死于家中，颈部被割开，现场发现编号'2'的千纸鹤；紧接着，王建国，38岁，中学教师，同样死于家中，手法相同，编号'3'；程智凯，40岁，货车司机，编号'4……"
　　陈默快速记录着，突然抬头："等等，编号不连续？怎么直接9了。"
　　"没错。"黎闵点头，"我们当时推测凶手是按照某种顺序杀人，但现在只出现了2、3、4、6、10号受害者。1、5、7、8、9号始终没找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队长赵岩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检验结果出来了，纸鹤上的DNA与十年前案件中的样本完全一致。"
　　房间里一片死寂。黎闵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来。十年了，那个幽灵般的杀手又回来了，而且这次的目标变成了女性。
　　"周紫璇有什么特别之处？"黎闵转向陈默，"详细资料。"
　　陈默迅速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档案："周紫璇，20岁,明德二高高三六班学生，独居，社会关系简单，16岁时出车祸休学两年。与父母关系一般，其父周明德在昨天定性为意外死亡，本地只有一个姑姑。据同事反映，她性格开朗，没有仇家，最近也没有异常行为。"
　　"查她的社交媒体。"黎闵命令道，"特别是照片。千纸鹤杀手选择受害者从来不是随机的。"
　　接下来的三天，黎闵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她反复比对新旧案件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其中的联系。陈默则负责梳理周紫璇的网络足迹。
　　"黎队，我发现点东西。"第四天早晨，陈默顶着黑眼圈叫住了她，"周紫璇三年前在Instagram上发过一张照片，配文'老友重逢'。"
　　黎闵凑近屏幕。照片上是四个年轻人坐在咖啡厅里，周紫璇和三个男性。其中一个人的脸被红圈标记出来。
　　"这是..."黎闵眯起眼睛。
　　"张彭，6号。"陈默的声音有些激动，"照片拍摄于他死前两个月。"
　　黎闵感到心脏猛地一跳："另外两个人是谁？"
　　"正在查。"陈默快速敲击键盘，"左边这个戴眼镜的，面部识别显示他叫刘志远；右边这个...等等..."
　　屏幕上的搜索结果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未找到匹配结果"。
　　"怎么可能？"黎闵皱眉，"现在的人怎么可能没有网络痕迹？"
　　"除非..."陈默调出另一个程序，"我用警用数据库试试。"
　　几分钟后，一张档案照片出现在屏幕上。年轻男子的面容与咖啡厅照片中的第三人逐渐重合。
　　"林小军，1989年生，1999年失踪，时年20岁。"陈默读出资料，"家属报案称最后一次见到他是1999年5月12日，之后杳无音信。"
　　黎闵迅速翻出旧案资料："1994年6月，发现第一个受害者秦宗，编号2；同年12月，第二个受害者王建国，编号3；1995年8月，第三个受害者程智凯，编号4。"
　　她猛地站起身："林小军很可能是中间没有的受害者！而照片中另一个男性刘志远..."
　　"可能是剩下的那个编号。"陈默接话，"我们需要立即找到他。"
　　刘志远的公寓位于城东一个普通小区。电梯里，黎闵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配枪。陈默则紧张地检查着执法记录仪。
　　敲门无人应答。黎闵示意物业用备用钥匙开门。
　　门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飘了出来。黎闵的心沉了下去——她太熟悉这种气味了。
　　客厅整洁得异常，茶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玻璃盒，里面是一只白色的千纸鹤。黎闵走近，看到纸鹤翅膀上刻着的数字："7"。
　　"没有尸体。"陈默检查完所有房间后报告，"但浴室有近期使用漂白剂的痕迹。"
　　黎闵盯着那只千纸鹤，突然意识到什么："陈默，查一下周紫璇发那张'老友重逢'照片的具体日期。"
　　陈默迅速查找："6月15日。"
　　"三个多月前..."黎闵喃喃自语，"如果刘志远是7号，那么按照顺序，下一个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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