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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猫
洛清夷终于认知到,是自己给王允泓加了滤镜。
他的确少年老成,心思深沉,但他也只是个寻常男人,自私强势,想将一切都握在手中。
她与皇室本就订有婚约,努力多年,就是不想任凭渣爹摆布,想痛痛快快活她自己。
不曾想昔日并肩前行的战友先一步到达终点,转而却开始向她施压。
曾以为的相互欣赏、互相尊重,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洛清夷心情不佳,转着葡萄酒杯,透过晶莹的玻璃杯扫量在场诸人。
她要让王允泓知道,她可不是会为一场口头约定的娃娃亲,就乖乖守身如玉的人。他以为“恩赐”下皇后尊荣,她便会感恩戴德地抛下一切吗?
做梦!
玻璃杯壁映进一道月光,手不自觉地停住。
那月光清凌凌的,孑然一身坐在那,在周遭精心打扮、穿金戴银的喧闹人群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清贵和骄矜。
啧……
洛清夷忽然有些想不通,放着穆丞辰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她当初怎么会喜欢上王允泓的?
啊对,他那时还是个小病猫。
崇福寺遇险时,穆丞辰与王允泓正好在一起,算是二人一起救的她。
严格意义上说,她跟二人是同一时间认识的。但她那时已经失去意识了,又断了六根肋骨,不宜挪动,只能留在崇福寺养伤。
王允泓数次到崇福寺看望她,她便“先”认识了王允泓,而穆丞辰是在她养伤月余后,回到洛府才见的面。
穆丞辰没去崇福寺看望她,是因为身体不允许。
他生产时不足月,自幼就体弱多病,从洛府大门走到洛清夷的院子,中间居然要歇上一回。
第一次见面,洛清夷看着又瘦又小的穆丞辰,得知他比自己大两岁,简直不敢相信。
他那时着实算不上好看,瘦得弱不禁风,面色黄中发白。不是粉嫩白皙的那种白,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再加营养不良的黄。
反正洛清夷那时也动不了,就跟他聊天。得知他家里在他幼时常年炖汤给他调养身体,一天三大碗,后来有次上吐下泻,大病一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吃东西就会嗳气反酸。花重金请了无数名医,结论都是先天不足,脾胃太弱,食不得荤。
自那之后,他再没吃过肉,做菜都不敢放油。然而他再也没能好起来,见风就头晕,受寒就病倒,多走几步路都会喘个不停,好像随时都能撒手人寰。
穆家就这一根独苗,自是珍而重之的养着。
见风就头晕,那就不见风;受寒就病倒,那就不受寒;走路喘,那就不走路。穆家在几间正屋里额外加了一层玻璃隔断,只透光不透风,他见天不是在寝屋躺着,就是在书房看书,沐浴出恭都在屋里,连门都不出。
穆丞辰还说,名医断言他活不到及冠之年,他只是在干熬等死罢了。
洛清夷都震惊了!
人不吃肉、不吃油哪行啊?
还不出屋?健健康康的人成天这么憋着也得憋出毛病啊!
这孩子该不会是被家里软禁了,他还当自己备受重视呢吧?!
因渣爹恭王的身份,为洛清夷诊治的是宫中御医。她特意求证,老太医证实没软禁,说穆丞辰的确脾胃极弱,食不得荤。
但老太医也说了,穆家这个养法是不对的。奈何他家唯这一根独苗,金贵得很,出了岔子谁也担待不起,所以太医也没法多说。
洛清夷不信。
人怎么可能因为病一场就不能吃肉了?蛋白质、脂肪都不吃,身体能好才怪了!
她忽悠穆丞辰死马当活马医,让他吃了少量的一点鸡胸肉,发现根本就没事。那没什么滋味儿的鸡胸肉,是洛清夷最不爱吃的,他居然吃得津津有味,还说好香。
于是她让穆丞辰假借来看望她的名义,每天都来洛府,换着花样给他投喂。
一个月时间,他从鸡胸到鸡腿,再到牛、羊、猪,过渡得十分顺利,一次不良反应都没有。每天来回折腾,他走路也不容易累到喘了,甚至还有余力去逛会花园。穆家老夫人还以为是洛府厨子好,想花重金挖走一个!
她就这么通过营养饮食和适量运动的方式,让那个名医断言活不过十六岁的小病秧子,顺顺利利活到如今的十九岁,还考中了状元郎。
当年还没她高的小病娃,而今个头儿早超过了她。营养不良的黄褪了个干干净净,人白得像霜雪塑成的雕像,五官比例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不论什么场合,一出现就能吸引全场目光。
唯一的缺点仍是瘦,似乎怎么补也不会胖起来了。
洛清夷心里有点痒。
穆丞辰是她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二人交情匪浅,比跟王允泓见面的次数可频繁多了,聊得也更多、更熟悉。
不知他能不能给个面子,让她睡一下?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不怀好意,让穆丞辰注意到这道炙热。
他朝她微扬下巴示意,手指点了点他自己手中的茶杯。
洛清夷反应了一下,目光落到自己的杯子上,才明白他是让她不要喝酒了。
她收回视线,迅速将那龌龊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
这货闷在家的那些年无事可做,只能看书打发时间,最终成为了一个学识渊博的严正君子。
在太学时,他对她就像“一帮一”的优等生拉差等生,时不时就规劝几句,古板守矩,十分无趣。
她长叹一声,百无聊赖地靠在椅背上。
身旁的雁鸣立即倾身问:“姑娘怎么了?”
洛清夷恹恹道:“想要男人了。”
雁鸣先是惊诧,转而想到自己的职责,立即收起表情,重新给出应对:“好的。需要避着人吗?我可以让青楼偷偷送些人过来,供姑娘挑选。”
这下轮到洛清夷诧异了,雁鸣居然不劝她莫要胡闹,反而直接帮她召伎?
有意思!
她故作嫌弃道:“不要男伎,万一有什么脏病呢?”
雁鸣垂头思索,想起她目光方才停在穆丞辰身上,沉默两息,下定决心:“我可以安排人把穆公子迷晕绑来,洗干净送进姑娘房间。只要在他醒来之前把人送走,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洛清夷愣了又愣,合着雁鸣以为她想要的男人是穆丞辰?
“雁鸣啊雁鸣,”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说你挺老实一孩子,怎么学成这样了?犯法的事儿都敢干了啊?胆子可真大哈?”
雁鸣委屈:“我身为管事,自然要为姑娘解决这些闲杂事务,完成姑娘的一切需求。不过是男人,我肯定能办到!”
她一本正经得像在宣誓,可爱死了。
洛清夷继续故意难为她:“我不要穆丞辰,他太瘦了。我要脸跟他一样好看,但身材更好的。不能太胖、不能太瘦,胸肌、腹肌都有,干净还活儿好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
雁鸣郑重点头,觉得这比绑架朝廷二品大员家的公子容易多了!
“姑娘放心,交给我。”
雁鸣只比洛清夷大两岁,对男女情事全无经验。但芮紫有好几个相好,于是她跑去请教,却被芮紫嘲笑一通。
“姑娘那是逗你呢!满京都城,你上哪找一个容貌能比得上穆公子的?再说了,干净的又怎会活儿好?那干净的都是雏儿,连女人都没碰过,怎么可能活儿好?”
雁鸣不信邪:“嘁,你分明就是嫉妒姑娘看重我。”
*
晚宴结束,凌霄阁的艺人开始乐舞表演,王允泓便告辞了。
见洛清夷不打算起身相送,他含笑嗔怪:“请本王来的是你,如今连送送都不肯?”
洛清夷不情不愿要起身,他又按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低笑道:“你呀,一次都不肯输给我。”
途径其他桌,别人要起身相送,王允泓也会同样按回去,让大家尽情放松。
好一个谦和持重又气度雍容的未来仁君。
洛清夷早就累了,又喝了杯葡萄酒,手肘支在桌上,托着脑袋眼珠发直。
郁檀那不断有人凑去,说明这些商贾们对区域经销的法子接受度还挺高的,她心思松弛下来,便涌上倦意。
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都睡不足六小时了,今晚可算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太学听讲犯困,如今怎么玩乐也犯困了?”
洛清夷回头就看到穆丞辰那张漂亮到过分的脸。
他此前坐在王允泓下首,王允泓走了他大概也没意思,不知何时来了洛清夷桌旁,坐在了雁鸣的位置上。
“我常看,不新鲜了。”
洛清夷懒洋洋倚上靠背,“不过你可是托了我的福,否则平日也不好来这种地方放松消遣。趁机好好享受享受吧,无需太感激我。”
穆丞辰不禁莞尔:“那便大恩不言谢了。”
他这一笑,如冰消雪融,归于春水,美得动人心魄。
洛清夷脑子一抽,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大恩不必言谢,以身相许就好。”
见穆丞辰的浅笑冻在脸上,随即红晕爬上脸,洛清夷才猛然反应过来。
这张破嘴!
在凌霄阁成日听这些撩人的言语,心思放松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就随口吐出。穆丞辰又生得好看,她不小心撩了他好几次,有一回他正在喝茶,险些没把他呛死!
“抱歉哈,习惯了。”洛清夷端起果茶,笑容发虚,“我真不是故意的。”
穆丞辰转开脸,耳尖粉红,轻声道:“无妨,我也习惯了。”
“咳……”
洛清夷没咽下去的果茶直接呛咳出来,半口吐回茶杯,半口喷在衣服上。
她咳得脸都红了,惊愕地看向穆丞辰。
“也习惯了”是什么鬼?
她不会把这万年冰山撩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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