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我的攻略对象竟然在攻略我？

　　这场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乌云消散，阳光普照。

　　傅博宇柱着一根通体漆黑的手杖站在海边，看着手底下人穿着救生衣在海里搜查傅海霆和人鱼，眉头紧蹙。

　　一个人鱼的孽种，死了就死了，可要是搜不到他，那条即将可以获取鳞片的人鱼也就彻底没指望了。尽管省之又省，他当年拔下的鱼鳞还是已经消耗得所剩无几，而这么多年他也没有找到替代品。他不是没有再捕捉到人鱼，只是这些人鱼再也没有对人类产生过爱意，所以直到将他们在实验室里折磨致死，他们的鱼鳞也是黯淡无光的无效鱼鳞。

　　看着日头逐渐西沉，海面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傅博宇不禁攥紧了手杖。

　　忽然，不远处的海水漾开几圈涟漪，随后，一个脑袋从水里探了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海面以上的新鲜空气。

　　“傅海霆！给我抓住他！”傅博宇瞪着浮出水面的人，目眦欲裂，手下人顿时围了上去，正当他们想要把傅海霆拖到救生船上时，发现傅海霆左手上还拉着一个人。

　　手下人定睛看了看，猛一抬头，又惊又喜地对着岸上的傅博宇喊道：“董事长！人鱼！人鱼找到了！被傅海霆拉着！”太好了，他们可以拿到报酬，不用被骂了。

　　一丝贪婪的光从傅博宇眼里闪过：“拖上来！快！”

　　傅海霆和星涟被搜捕员带上岸时，傅博宇小跑过来，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鱼的鱼尾看，鱼鳞大小均匀，整齐地排列着，在阳光下闪着的蓝色光泽，从不同角度看变幻万千，瑰丽无穷。

　　他从未见到过如此美丽、如此完美的鱼鳞。

　　“带到实验室，准备取鱼鳞。”傅博宇手一挥，早早候在一边的研究院员立刻从人群中冲出来，想要把星涟架到备好的车上。

　　傅海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了把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等等，父亲，直接以鱼鳞入药太浪费了。”

　　“哦？那你说怎么办？”傅博宇抬手，示意研究员先不要动，眼睛危险地眯起，不屑地打量着傅海霆。

　　“先以人鱼鳞延年驻颜的噱头举行拍卖会，高价拍出少量鱼鳞，再将剩余鱼鳞投入制药。如此，我们既可赚到不菲的拍卖款，又可利用上层人士为人鱼鳞宣传造势，助我们的药品进一步打开上层市场。”

　　傅博宇沉默地盯着他，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良久，他忽然笑了起来：“不错，就按这个办！”

　　延年驻颜的确对顶层富豪有着极强的吸引力，再加上傅海霆大肆宣传的“拍卖品现场从人鱼身上拔取”，新鲜感十足，不少富豪都愿为此买单，即使不出价，能一睹人鱼真容也不算白来一趟。

　　在傅海霆的极力主张下，拍卖会于次日晚在一艘旧式游轮上举行。据他所说是为了兼顾拍卖会的隐秘性与高级感，这听起来并无不妥，且算算时间，再临时申请场地也来不及，傅博宇最终也点头同意了。

　　晚上十点整，游轮驶至海中央，远处的海岸边灯火璀璨，游轮内觥筹交错，在富人们高谈阔论声中，所有灯光全部熄灭，只留大厅中间一盏暖白的LED射灯，一个长方体大玻璃水箱被推到灯光下。

　　富人们张大眼睛，抻长脖子向水箱张望，如同盘踞在猎物上空，等着啖其血肉的秃鹫。

　　星涟整个身体悬浮在水箱中，静静地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金色长发如水藻般散开，像是童话中沉睡的公主。

　　水箱不大，刚刚够容纳将鱼尾轻微弯折后的她，既能让拍卖者看清她鱼鳞的细节，又不失美感，完美得如同展览的艺术品。

　　傅博宇走到拍卖台前，嘴角带笑，脸上的细微的皱纹和善地堆积在脸上，但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却不带半分情感：“如各位贵宾所见，本次的拍卖品是五片成色极好的人鱼鳞片。此鳞片具有延年益寿、驻颜回春、治疗绝症之妙效，众所周知本公司的特效抗病、养颜药品均添加微量人鱼鳞成分，效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拍下后，我们将在您的监督下现场从活人鱼身上拔下，再现场进行加工，供您服下。现在，我宣布，拍卖开始！人鱼鳞一片，起拍价，700万！”

　　傅博宇话音刚落，立马有人出价：“710万！”

　　随后这出价的声音像是石头投入水里一般，本来还有些犹豫不决的富豪们竞相出价，生怕慢人一步这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就会被别人夺走。

　　另一边，傅海霆站在甲板上，半个身子趴在护栏上，低头看着黑沉沉的海水，海风从远处吹来，吹过他伤口隐隐作痛的身体，又吹向远方。

　　他左右两边，各自站着一个穿着笔挺黑西装的强壮保镖。

　　看似保护，实则监视。

　　“喂，我说，你们能别这样一直盯着我吗？怪尴尬的，我又不会做什么。”傅海霆扭头看了看他们，漫不经心地摸着下巴道。

　　“……”

　　“你们看，海里有什么？”傅海霆说着，身体又往前倾了一点往海里看去，就在这时，他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下栏杆去。

　　两个保镖一惊，见状急忙去拉他，生怕这位名义上的总裁真出什么事。

　　一个保镖的手刚刚碰到傅海霆的肩膀，他就突然转过头，冰冷的杀意猛然从他眼里闪过，他迅速从袖中甩出一把短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进这个保镖的心脏，然后他瞬间卸力，往后一倒，借惯性把短刀拔出来。

　　直到同伴血溅当场，另一个保镖才堪堪回神，一只手死死捏住傅海霆右肩，将人制住，另一只手去夺刀。

　　傅海霆吃痛，咬牙用膝盖去撞保镖的腹部，可那保镖素养极好，任他连撞几下硬是不松手。

　　来不及了，如此大张旗鼓地与保镖发生冲突，只怕傅博宇他们那边早就知道了，整条游轮马上就会进入戒严状态，再不摆脱他星涟就会真的有危险。

　　傅海霆瞥了一眼旁边亮着红点的监控，挥刀狠命往保镖眼睛刺去，保镖下意识后仰，傅海霆再次抬起膝盖撞向对方小腹，这一下用足了劲，保镖果然失去平衡就要往旁边倒。

　　傅海霆毫不恋战，趁机挣脱保镖跑向燃料处理舱。

　　与此同时，游轮上的警戒系统全部启动，报警装置急促地亮起红光，发出刺耳的警报。

　　拍卖会紧急终止，现场乱成一锅粥，人们惶恐不安，四散奔逃。

　　傅博宇看着手机上的监控实况，不由得咬牙切齿，一边安排人去拦住傅海霆，一边让人迅速组织疏散宾客，放下救生艇。

　　星涟缓缓睁开双眼，冰蓝的眸子冷漠地大量着这一切。

　　没用的。谁也逃不掉了。

　　“轰——”船的内部传来一声巨响，热浪裹挟着船体碎片从下至上袭来，火势迅速在船上蔓延开来，吞噬了一小队即将登上救生艇的人。

　　随后，海水疯狂涌入船体破开的地方，整艘船开始倾斜、下沉。

　　旧式游轮已然老化，根本承受不住如此严重的漏水，而熊熊烈火又隔断了人群通向救生艇的道路。

　　他们有人翻找到了救生衣，可登船前谁也没预想到会有这么个意外，所以救生衣只准备了寥寥几件，谁都想活命，于是他们都争先恐后地抛去所谓的优雅体面，如路边野狗争抢腐肉一般争抢救生衣，没抢到的被胜者一把推进火里，有一个抢到的人欣喜若狂地将自己胡乱裹进这救命稻草中，不顾一切地往水里跳，可真接触到水后，那人却如同青蛙被扔进沸水里一般死命挣扎，其他人惊恐地低头查看手中的救生衣，随后，衣服内部一处不易察觉的破损狠狠扎进他们眼中——逃生的希望彻底没有了。

　　那些平日里吹嘘无所不能的富豪们此刻脆弱如蝼蚁，有人扯着嗓子叫骂，有人放声哭泣，更有甚者慌不择路，直接跳进了海里。

　　灼热的火光倒映在傅博宇眼中，他恍然想起那条人鱼，他遇见的第一条人鱼，傅海霆的生母，她的鱼尾，在阳光下从某个角度看也会闪着和现在的火光一样的，炽烈的颜色。

　　他忽然对着漆黑的夜空大笑起来。

　　或许，傅海霆就是那条人鱼的执念化成的鬼魂，来索他的命的。

　　装着星涟的玻璃箱和那艘罪恶的游轮一起缓缓沉入了水中。

　　沉重的箱体略过一个个溺水的人，坠向黑暗冰冷的海底。

　　星涟看着水里那些模糊不清的人影，眼泪再次滑落。

　　哪一个是傅海霆呢？哪个都不是。
　　就在前一天，他已经亲自确定了今日自己的死亡——或许在此之前很久，在母亲死亡那一刻，在见证多条人鱼惨死眼前之后，在无数个被良心与理智反复煎熬的夜里，他就谋划好了这一天。

　　傅海霆一手制造了如此严重的事故，断了所有人的生路，却独独给她留了后路。

　　玻璃箱仍在下沉。

　　星涟闭上有些酸涩的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咔嚓，咔嚓……”

　　玻璃被水体压碎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地响着。

　　海水渗进箱体，挤走原来温度适宜盐水，熟悉的寒冷再次侵入星涟骨髓，直至将她吞没……

　　手臂埂到了旁边粗糙的礁石，星涟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石块搭建的屋顶，她茫然地坐起来，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看向一旁的礁石，乌黑的石面上，赫然刻着上千道深深的痕迹。

　　她摸了摸还湿润的眼角，啊，又梦到他了呢，时至今天，她已经失去傅海霆整整七年了。

　　她摆动鱼尾，游出石屋，幽深的海底，整整齐齐分布着一片同样的石屋，一条条人鱼自在地穿梭在石屋间，他们都有着像星涟那样缤纷的鱼尾。

　　星涟向浅海游去。

　　“诶，星涟，你去哪啊？”一条年长些的人鱼问道。

　　星涟弯了弯唇：“去凭吊我的爱人。”

　　星涟游了很久，海水越变越轻，终于，她把头探出水面。

　　一缕霞光照在海面上，把海面染得通红。

　　星涟沐浴着这温暖的光芒，又不知第几次回忆起她和傅海霆的初遇。

　　七年前的那天，傅海霆炸掉了游轮，由于船是在深海区爆炸的，搜救队赶到时，大部分人已经溺亡，即使有侥幸被救下来的人，也被这场意外吓得神志不清。

　　星涟不知道傅海霆为这次意外暗地里准备了多少，据她后来所知，那场事故被媒体大肆报道，被炒作为“人鱼的诅咒”，加之傅海霆此举捣让多家知名企业一瞬间失去领头羊，内讧的内讧，破产的破产，间接捣毁了大量未来可能加入到人鱼捕捞行列的势力，人鱼一族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自从那天玻璃箱碎裂，星涟成功逃回海里后，就一直尽己所能拉拢同类，与他们建立联系，像傅海霆所做的那样唤醒他们心中情感，把他们聚集起来，打造了现在这个聚落。

　　人鱼们互相帮助，互相取暖，生活有了盼头，也不再稀罕窥视人类的生活了，除了偶尔趁人少浮上水面晒晒太阳，大部分时间都安心待在海底，即使再有人心生歹念想要诱捕人鱼，也极难得手。

　　也是在这片浅海区，那天傅海霆在将计划告诉她后，笑着对她说：“以后回到海里，就忘了我，好好活下去吧。”

　　“可是我不想忘记你，一辈子也不想忘记。”星涟想着，人鱼的记忆只有七年，七年过后，所有过往的记忆都会清空，自游轮炸毁的那天过后，星涟无时无刻不在当心这天的到来。

　　或许在很多人包括傅海霆在内看来，遗忘意味着解脱。可是，星涟觉得忘记傅海霆，忘记那个教会她情感含义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惩罚。

　　这几年里，她每天都会回忆和傅海霆相处的那短短几天，怕傅海霆在记忆中的痕迹如同太阳下的冰块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确实痛苦着，但也确实在有血有肉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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