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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国7
“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不希望你们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看着从建筑物后面走出来的几个高大又强壮的山地佬,赫利俄斯沉声道。
“但是王想见您,殿下。”为首的一个山地佬有些委屈地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不接受你们的称呼,也不愿意再见他。”赫利俄斯不悦道,“上次我就说了,如果奥雷斯想要儿子,那就再去生一个,而不是跑来中心城区抓一个确定不了血缘关系的回去。”
“但是殿下。”为首的山地佬哭丧着脸,“陛下他病了。”
“病了?”
“病了,病得很严重。”山地佬说,“上次和您见面的时候,陛下就是强撑着的,现在已经下不来床了。”
“请您跟我们回去吧,殿下。”他带着身后其他几个山地佬,在赫利俄斯的面前跪了下来,“即使您不愿意留下来,就算是最后看一眼陛下也好啊。”
“你们……”
赫利俄斯站在原地,身体有些僵硬。
这群山地佬其实和赫利俄斯从小听闻的山地佬形象不太一致。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包括他的亲生父亲奥雷斯在内,这群山地佬对待赫利俄斯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强硬,反而总有几分恳求和卖惨的意味。
这就使得,对于这群名声相当之负面的人,赫利俄斯的心里还是留有了余地。
“抱歉。”赫利俄斯说,“我之前不知道他生病的这件事。”
见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山地佬们惊喜极了。
“没有关系!”带头的山地佬激动地说,“只要您肯见,殿下,陛下一定会喜不自胜的。”
“不过,我需要回去知会父亲一声。”面对着心情如此澎湃的对方,赫利俄斯迟疑着说,“另外,我会和父亲说好,这是最后一次同奥雷斯见面,否则他应该是不会同意我跟你们去的。”
“尽管去吧,赫利俄斯殿下。”带头的山地佬眼含泪光道,“陛下不会在意那么多的,还请您一定要相信您的亲生父亲对于您的爱啊。”
显然,赫利俄斯不相信。
但他还是不失礼貌地轻点了下头,随后独自一人返回了“家”。
今日是父亲的休息日,如无意外,他应该会在家处理一些工作日没来得及处理的琐事。
“父亲。”赫利俄斯敲了敲赫格蒙老爷的房门,“是我,赫利俄斯。”
“砰!哗啦——”
有重物从内侧砸在门上,紧接着发出碎裂的声响。
赫利俄斯被震得后退了半步,门口的两个侍从也被吓得哆嗦了一下。
“滚!”中年男人醉醺醺的吼声从里面传来,“不要叫我父亲!”
为什么。
赫利俄斯站在门前,心腔发冷。
为什么连白天也要喝酒了。
他猛地推门进去,看到了满面酡红卧在软榻上的赫格蒙老爷,几名惊慌失措的侍从,以及满地的酒杯酒瓶和陶器碎片。
“出去。”他对服侍赫格蒙老爷饮酒的侍从们说。
侍从们看自家少爷脸色不对,赶紧放下手中的酒器,抬腿就要往外走去。
“谁敢!”赫格蒙老爷厉声制止了侍从们的动作。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野种来命令老子的人了?”他轻蔑地看向门口带着重影的赫利俄斯,话语里满是恶意,“你配吗?”
“我不配吗?”赫利俄斯反问道。
“我不配的话,您能让您的继室再生一个孩子出来吗?”他不再顾忌赫格蒙老爷的感受以及周围的侍从,直接把大宅里所有人都清楚的“秘密”挑明了,“哪怕是一个女儿,您能吗?”
“砰!哗啦——”
又一个无能狂怒的酒瓶飞了过来,被赫利俄斯敏捷地躲了过去,有声有响地碎在了门外的大理石台阶上。
“滚!”赫格蒙老爷怒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去做你的山地佬!”
刚刚躲过酒瓶的赫利俄斯再次示意那些快被主人吓尿了的侍从们出去,并在侍从们离开之后关上了房门。
“您要想好。”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软榻上的赫格蒙老爷,“在我滚去做山地佬之后,不会再有人羡慕您是优秀学生的父亲,他们只会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您被戴了绿帽这件事情上。”
“你,你……”赫格蒙老爷被头一次在自己面前犯轴的赫利俄斯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您是德罗诺佩斯王国重要的大臣,按理说不应该因为一些个人‘小事’颓废下去,误了公家的大事。
可您如今却放纵自己至此,不仅在晚上灌醉自己口无遮拦,甚至在白天也无所顾忌了起来。”
“我从您身上看不到一个父亲的样子,也看不到一个朝臣的样子了。”赫利俄斯道,“这真的很令人失望。”
“之前,我有好好地向您保证过不会接受山地佬私下里的联络。您应该清楚,无论我是不是您亲生的孩子,我都只会认您一个父亲。”
“我是您唯一的孩子,您也是我唯一的父亲。”亚德斯难过地说,“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做一对和睦的父子呢?”
“我真的希望您能够振作起来。”他说,“因为我是您孩子的事实永远都不会变,我忠于您的事实也永远都不会变。只要您愿意,我马上就可以忘记您说过的所有的不好的话。”
“所以父亲。”他恳切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慈父”,“请您睁开眼睛看看您自己的心,也看看您儿子的心吧。”
“呵,我的心?”赫格蒙老爷冷笑一声,完全没有被对方所言触动的意思,“我的心就是现在你就给我滚出去,滚到你那该死的山地佬父亲那里风餐露宿,而不是在这里一边享受着荣华富贵一边对养了你十五年的恩人无礼!”
“至于你的心?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野种的心?”
“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小事’吗?”赫格蒙老爷咬牙切齿地说。
“老子根本不需要孩子。”他的声音越拔越高,“如果不是看希奥多殿下巴着你,老子早在山地佬找过来的时候就把你这个野种扫地出门了!”
尽管此前已经为自己做过许多次心理建设,但冷意还是从赫利俄斯的心腔蔓延至了四肢。
“这是您的真心话吗,父亲?”他气息不稳地吐着字,“您养了我整整十五年,在您眼里,我现在仅仅就只是获取利益的工具吗?”
“如果不是,你觉得老子会留你到现在吗?”见“攻击”终于见效,赫格蒙老爷更加肆意地说起了心中所想,“平白无故地帮人养了十五年的儿子,总不能再亏上第十六年吧。”
“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山地佬那边,父亲,从来都没有。”赫利俄斯道。
“你当然从来都没有想过。”赫格蒙老爷不屑地哼笑了一声,“富裕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谁想去做家里揭不开锅的强盗呢?”
赫利俄斯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
不是的,一个声音在他心里疯狂地呼喊,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有个优于常人的聪明脑袋,赫利俄斯,但这里没有人是傻子。”赫格蒙老爷道,“过去十五年老子供养你花费的金子足够在中心城区再买上一座大宅了,难免养出个吃不了苦的娇惯玩意儿。”
“既然你不愿意滚回山地佬那边,那么看在那些金子的份上,老子也不是不能给你一个机会。”
赫格蒙老爷的心情因为在对话中重新回到了上风而变得稍好了一些。他好整以暇地看着赫利俄斯,脸颊上醉酒的红晕依旧没有退却。
“不是说你要永远地忠于我吗?那么现在,赫利俄斯,去大宅门口跪着。”他命令道,“让路过的所有人都看看,我赫格蒙到底是有个多么忠诚而孝顺的儿子。”
赫利俄斯的瞳孔颤了颤。
“您确定吗?”他艰难地问道,“让我去大宅门口跪着,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知道我们家的丑事?”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这件丑事?”赫格蒙老爷理所当然道,“大家只会以为我赫格蒙家教严格,这才教出来个优秀又孝顺的好儿子。”
赫利俄斯沉默了。
“去吧赫利俄斯。”赫格蒙老爷在软榻上调整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既然你想要留下来,那就把你的诚意展示给我看。”
“你要为你今晚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直到我原谅你为止。”他加重了语气道。
今晚的所作所为啊。
的确是自己做错了,赫利俄斯想。
然后他就要去大宅门外跪着请求“父亲”的原谅了吗?
再然后,取得了“父亲”的原谅,他就可以继续留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宅邸里,表面上做着令人羡慕的大臣的儿子,背地里成天被这位曾经的“慈父”骂作野种以及问候母亲。
有一个瞬间,赫利俄斯真想就此归了山地佬那边。
可是希奥多怎么办呢?
希奥多那么担心他被山地佬“抓走”,知道他离开了,恐怕会大哭大闹个不停吧。
所以他离不开德罗诺佩斯王国。
想着希奥多满脸泪痕的样子,赫利俄斯根本舍不得离开。
“我会的,父亲。”他听见自己说了这样的话,然后便恍恍惚惚地转过了身去。
他推门离开了房间,穿过了庭院中的廊道,来到大宅的门外,走下了气派的大理石阶梯。
在确定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之后,对于赫利俄斯而言,下跪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了。
于是他还算坦然地跪着那里,少年人的腰板挺得笔直。
此时正值傍晚,赫格蒙老爷家的大宅又地处繁华地带,来往行人并不在少数。
人们大都诧异地路过这里,然后再在道路的尽头掩住嘴小声地猜测议论着这位少爷跪立在家门口的原因。
赫利俄斯就这样跪着,一直跪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侍从们都冒着挨骂挨罚的风险跑进大宅门内劝了好几波,也没能被准许站起来。
“怎么办,奥雷斯陛下,这都快把人给跪坏了。”
一直潜伏在附近的其中一个山地佬看不下去了,着急地问着一个戴了面具的魁梧男人。
“不然让我过去跟那个杀千刀的赫格蒙谈谈——”
“不要心急,高尔吉亚。”奥雷斯打断了属下的急切。
他的嗓音浑厚扎实,完全没有什么“病入膏肓”的感觉。
“有些磨难是赫利俄斯早晚都要经受的。”他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直挺挺跪着的亲生儿子,“赫格蒙把事情做得这样决绝,对于赫利俄斯和我们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我儿随我,聪慧、稳重,是要成大事的人。”奥雷斯道,“只是在感情一事上随了他的母亲,优柔寡断,不够果决。”
“但是没有关系。”他厚重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狠绝,“只要在‘那件事’开始之前断干净就好了。”
“是时候该逼这孩子一把了。让我们来助尊贵的赫格蒙老爷一臂之力吧,高尔吉亚。”他对自己的属下说,“去告诉大街小巷的人们,赫格蒙罚跪的是我们山地人的孩子,而不是他自己的种。”
“是,陛下。”
高尔吉亚答应着,最后看了跪在大宅门口的少年人一眼,然后和其他几个山地佬在同一时间四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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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赫格蒙甚至没问赫利俄斯今天为什么提前离校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