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一步

　　出了夜市密集的地方，沿着道路一直走，有一块人工湖，面积不算很大，周围都围了栏杆，湖周围都铺上了石子路，石子路上人来人往。
　　辛怀乐慢悠悠地在这座人工湖转了快三圈了。
　　李漾本来还想带着辛怀乐出去玩玩，没成想在路上接了个电话，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就说要走了。
　　夏天的雨一撒，气温都凉下来了，晚风吹在身上，辛怀乐顿感身上凉飕飕的，也没心情再继续转悠了。
　　陈志红在沈家做了七八年的保姆，自从家中发生了变故，辛怀乐没人照料，才来到这个地方上学，寄主在别人家。
　　沈家的夫人心肠好，给辛怀乐准备了一个小房间让他住下，但陈志红到底还是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又在郊区租了一套房子给辛怀乐住。
　　陈志红有时会过来陪他，但大多时候都是辛怀乐摸索着在黑暗中打开灯。

　　路过的车辆从他身边飞驰过去，溅起路上还未干涸的水坑。辛怀乐弯腰擦了擦腿水的污水，幸亏李漾给他拿的是一条短裤。
　　猝不及防的，一个喷嚏袭来，头也昏昏沉沉的，大有种要感冒的趋势。
　　他加快了脚步往家里去。
　　转过一家便利店时，巷子旁隐约地响起了一些嬉笑声，这声音甚至有点熟悉。
　　他心下一紧，慢慢踱步过去，靠近了那堵斑驳的墙，凑近了仔细听，甚至还有一丝惨叫声……具体的听不太真切。
　　他本想赶紧回家，但内心有个声音总是驱使他别走，在心里斗争了一会，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离开。
　　他往周围撇了撇，捡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木棍，悄悄地挪动步子，往那个方向走去。
　　“看看这死胖子的窝囊样。”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笑声。
　　辛怀乐感到喉咙都有些发紧了，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说这小子毛长齐了吗？”
　　“扒开他裤子看看不就知道了。”
　　“凡哥，你觉得怎么样？”有人询问道。
　　“真恶心，要看你们看。”
　　“好！”
　　有五六个人围在这个巷子里，他们面前卧着一位小男孩，蜷缩着趴在地上。
　　有个人则蹲在一旁抽烟，好似一个局外人来这看热闹一般。
　　昏暗的天色不比白天的可见度那么强，就着路灯的光亮，红发在这之中尤为明显，视线下移，辛怀乐看清了那个人长相。
　　那是……赵世凡。
　　生理上的恐惧在此刻接踵而至，从脚底蔓延上心。
　　他在转角处待着没动，手里那根木棍嗒嗒地垂在地上，他感觉自己握不住那根木棍。
　　小男孩趴在地上没有反应，保持着那个蜷缩样，只能听到一声虚弱的求饶。
　　有人已经从容地举起了手机，一个寸头男便去扒他的裤子，小男孩强烈挣扎了起来，双脚不停地乱蹬，企图阻止他们的动作，那声音更大了，显然是想把人叫过来。
　　“妈的，给老子闭嘴。”
　　扒裤子那人显然不耐烦了。
　　小男孩把脚缩在胸口，两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身体，犹如一座坚硬的城堡，任那人怎么撼动，也绝不松手。
　　“你们一起来。”
　　那人向周围使了个眼色，又来了两个人。
　　他显然抵抗不住这加增的外力，求饶声变成了尖叫声，势必要把周围的人喊过来。
　　辛怀乐脚下打着颤，恐惧感一直在心头盘旋不散，他无疑是害怕的。
　　非常怕。
　　被欺凌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伴随着一声尖叫声，小男孩被扒了大半，两手在空中乱挥，泪水糊了一脸。
　　“你们还别说，长得还挺白，细皮嫩肉的。”
　　“你喜欢这种啊？哈哈哈”
　　赵士凡按灭了烟头丢在地上，走上来，“太恶心了吧，你以后别在我们这混了。”
　　“凡哥，我开玩笑呢。”
　　几人在旁边取笑，势必要扒下他的裤子。
　　那个拍视频的人举着手机凑近赵士凡给他看，“这视频要是拿出去，止不定有多少人喜欢呢。”
　　赵士凡瞄了一眼，毫无兴趣。
　　狭窄阴暗的巷子里，笑声骂声挤成一片，有人用手堵住小男孩的嘴巴，阻止他发出声音，然后使劲拖拽着他的衣服。
　　就像一群原始社会来的野兽，丧失了人性。
　　——咚
　　忽然一声闷响，人群里有人叫了一声。
　　“操！谁他妈的打老子。”
　　辛怀乐手里还紧捏着木棍，嘴不受控制地哆嗦，脚却没后退一步。
　　就在刚才，他毫不犹豫地一棍敲在那人的背上，看到眼前那个寸头狰狞的脸，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被打的人愤怒至极，用手狠狠地把他推倒在地上，“你他妈的谁啊，就敢打老子，你知道这一棍的代价吗？”
　　辛怀乐没吭声。
　　赵士凡似乎惊了一下，认出人来之后，立马笑意显现在脸上。
　　他走了过来，用手挡了一下寸头男，看着辛怀乐道：“哎，小强，这是我的老同学啊。”
　　他示意那个叫小强的人，“快扶他起来。”
　　小强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他跟着赵士凡没多久，有点不知轻重，“凡哥，这人刚刚莫名其妙给我一棍子，我……”
　　赵士凡转过头看着小强收起笑容，眼神冷下去，“没听见吗？”
　　小强不由地哆嗦一下，咽了咽口水，连忙说：“我我抚……”
　　他把辛怀乐从地上扶起，辛怀乐并不领情，甩开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赵士凡看他的反应嗤笑一声，“老同学，不感谢感谢我？”
　　“把那个小男孩给放了。”
　　他不知道赵士凡又在装什么菩萨心肠。
　　赵士凡佯装无辜，“我都没动他，只是叫他和我们一起玩。”他表情坦然，笑容满面，“就像我们想和你玩一样，交朋友而已。”
　　他两手交叉在胸前，走到小男孩面前，眼睛却是盯着辛怀乐，直接一脚踹在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呜咽着痛叫出声。
　　辛怀乐气得气血直往上翻，大声吼道：“别动他！！把他放了！”
　　赵士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听他一言一语，“你看，我们不是玩得挺开心吗？”说完又一脚踢了过去。
　　“你再动他，我会把全部的，你们干得那些事，全部说出去！”辛怀乐脑袋里乱成一团，他想都没想，对着赵士凡这个疯子说出这种威胁话。
　　他知道这个话震慑不到他，甚至可能要承担讲出这句话的后果，但他实在想不到让这群人住手的办法。
　　赵士凡没表现出一丝害怕，倒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等到赵士凡笑够了，他直起身，步子缓慢地又来到辛怀乐面前，轻声说：“你去告啊，最好把警察也招过来，能伤到我一分一毫，我就跟着你姓。”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递给辛怀乐。
　　辛怀乐没有接，只瞥了一眼，110三个数字极为醒目，屏幕上面显示正在呼叫。他呼吸一滞，立马接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句话吓到了谁？”
　　他向后面的人使了个眼色，小强眼神晦暗不明，不动声色朝他点头，然后将小男孩从地上拽起来。
　　男孩条件反射用手挡了一下，“你们干什么？”声音掩饰不住地颤抖。
　　小强把他拖到辛怀乐面前。
　　“哎呀，本来我还无聊透顶。”赵士凡用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明明笑着，却像个地狱来得恶鬼，“现在你来了，我就不愁没得玩了。”
　　“正好也带你认识一下我们新交的朋友。”
　　小男孩上衣已经被褪去，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红的紫的一块块，大片灰尘粘在伤口上，裤子松松垮垮地垂下去，他瘪着嘴巴，整个人看上去都灰扑扑的。
　　辛怀乐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巨大的情绪涌上心头，无力感充斥了他全身。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这么鲁莽，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自己都陷在沼泽里，还充当什么大英雄去拯救别人。
　　有人突然从后面踹了一下他的膝盖窝，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跪下的一瞬间有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他倒抽了一口气，撞的这一下碰上了他的旧伤口，他整条腿都在发抖，他跪不住，就用手扶住地面。
　　小男孩就在他的眼前，正被两个人架着，他扯着嗓子大叫道：“不关他的事！你们不能这么过分！”
　　架着他的小强用手推了一下他的头，恶狠狠地说道：“这轮得到你说话嘛，狗杂种。”
　　赵士凡又从兜里抽出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燃它，放进嘴里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来，他指了指一旁的小男孩，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把他裤子脱了。”
　　辛怀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觉得自己在做噩梦。
　　小男孩更是反应剧烈，尖叫嘶喊，“你们要干什么！！”
　　周围的人闻言均是露出一副猥琐的神情。
　　“凡哥，还是你会想。”
　　“明哥，这你不得好好记录啊。”
　　付左明就是刚刚拍视频的人，此刻拿着手机站在赵士凡旁边，他还询问了一下赵士凡，“要拍吗？”
　　赵士凡说：“拍，为什么不拍，这么美艳的场景可得好好欣赏。”他居高零下对着辛怀乐说，字字句句都说得真切，“而且还得好好拍。”
　　付左明乖乖举起手机。
　　辛怀乐对于这帮人的无耻行径，泛着一阵阵的恶心，他想不出赵士凡还能做出什么更让人反胃的事。
　　有人已经按着他的脑袋往前，他大叫一声把头撇过去，各种情绪似乎是要冲破他的心脏，赵士凡毫无疑问是他遇到过最恶劣的人，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会养出这种畜牲，畜牲也有善良的面，而他完全丧失了人性，犹如一个人间飘荡的恶魔。
　　他忍无可忍大骂出声，似乎要把以往受到过的各种屈辱都一并宣泄出去，“你这个畜牲！混蛋！你死后地狱都容不下你！你终归要受到报应！”
　　赵士凡“哇”的一声，“狗崽子终于要开始咬人了吗？”
　　他弯下腰，用手托起辛怀乐的下巴，力道大的像是要把他的下巴给碾碎了。
　　辛怀乐眼睛红得能滴血，他咬着牙，拼命地往外供。
　　赵士凡捏着他的下巴，用力掰了回来，随即给了他一巴掌，“让你动了吗？”他一使劲抓着辛怀乐朝小男孩那个方向去，“你给我舔。”
　　辛怀乐用尽全力挣扎着，两手被钳制着无法动弹，同时两股力使劲压制着他，小男孩此刻也是情绪激动，两只脚不停地蹬地想跑出去。
　　“你们这群畜牲！”
　　两人都义无反顾地激烈反抗，现场顿时乱作了一团。
　　全部的力好像都施加在他身上了，他宁可自己被打一顿，打死了也好。
　　挣扎中的辛怀乐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触到了小男孩的腿部。
　　他喘不过来气了，明明赵士凡掐的不是他的脖子，而他却好像随时都要窒息，耳朵在嗡嗡地响个不停，那些笑声离他越来越远……他好像看到了地狱之门。
　　空洞，黑暗。
　　“干什么呢。”一个清冽的男声响起，刹那间将他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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