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作者:蜀吉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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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贪睡晚起玩蹴鞠误入酒肆遇胡姬



      阿蛮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一下子慌了神,这可是在别人家,怎么能如此放肆,不懂规矩。她赶紧翻身起床,打开房门,只见月娘和淮哥儿正在玩蹴鞠,赵嬷嬷和小桃正在择菜。

      院子里一派温馨宁静之感。

      淮哥儿眼尖,阿蛮一出房门,便瞅见了她。他咚咚咚跑到她跟前,拉着她撒娇,“阿蛮姐姐,快来陪我玩蹴鞠。阿娘每次都赢我,你快些来帮帮我。”月娘自闺中就开始玩蹴鞠,技艺甚比男子。是以小淮哥儿总是赢不了阿娘。

      小桃见阿蛮起床,便起身从厨房内拾掇一阵后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盆沿搭着一张棉布巾。“宛娘请梳洗。”

      阿蛮赶紧接过盆和棉巾,自己动手起来,她还是不太习惯小桃的伺候。待她梳洗完毕后,淮哥儿拉着她开始踢蹴鞠。

      好在阿蛮小学时就加入过学校足球队,蹴鞠虽然跟足球不同,但它是足球的老祖先。万变不离其宗,基本的平衡点和踢球的技巧大差不差,是以第一脚就收获了在场几人的一致好评。

      而月娘自打嫁给齐录事后,就再也没机会和闺中密友一同玩过蹴鞠,享受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今儿阿蛮的一脚,唤起了她尘封住的待字闺中记忆,忽然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快意道,“想不到宛娘蹴鞠踢得样好!”

      阿蛮见她跃跃欲试,便把球传给她。

      月娘接过球开始花式踢球,动作优美流畅,阿蛮忍不住叫好。

      二人就这样有来有回几个回合,玩得好不畅快。不知不觉已到正午,东西市开市鼓声响起。

      “快些收拾收拾,准备开饭了。”赵嬷嬷已做好了午饭,与小桃二人摆在院里小桌上。三人这才停了下来。

      月娘只觉畅意,阿蛮昨夜休息得舒服,加上今天的一场锻炼,阿蛮只觉浑身舒坦。

      淮哥儿却瘪瘪嘴,她二人玩得太好,以至于全场都是他在捡球。

      阿蛮刮刮他的小鼻子:“淮哥儿不必气馁,多来几次,你就会像阿娘一样厉害了!”淮哥儿这才开心起来。

      月娘停下,擦着汗,笑道:“你看你发髻都乱了。小桃梳髻最是好看,一会儿让她给你梳个发髻。多标致的人儿,又是芳华年龄,可得好好打扮一番。”

      小桃笑着拿起木梳,按住阿蛮后开始给她梳发。她先是将阿蛮的头发分成了两股,左右各挽成几缕望仙环髻,再用淡黄色发带轻轻绑住,复又簪两朵时下最流行的粉色海棠。而后推着她坐下,给她上妆贴花钿,最后催着她换上了月娘为她专门新购的衣服。

      再出来时,阿蛮已是长安当下最时兴的打扮。只见她上身弧领黄襦衫,下着红色微褶罗纱裙。阿蛮皮肤白皙,明媚皓齿,一番打扮,趁得她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月娘和赵嬷嬷连连称赞。淮哥儿跟在后面拍着手道:“阿蛮姐姐是漂亮姐姐!”

      吃饭间,阿蛮便开始询问营生之事,月娘有些惊讶:“怎么问这个?且不说家里不怕多你一双筷子。只说这女子抛头露面,那是会被别人指指点点的。”

      月娘放下筷子,循循善诱,“你看那些个乐坊的姬人弹唱,市井的妇人卖花。虽说都是‘营生’,可算不得体面。宛娘,你不必担心,我说了把你当妹子,就会管你吃管你住。况且你肩上还有伤,如何做得?”

      阿蛮摇摇头,“月娘,我知道你把我当成妹妹,处处为我考虑。但是我这么大个人了,父母不在身边,总是要自力更生的。不然我这心,会不踏实的。我若是拘在这后宅里,我会不开心,会没有精气神。”

      “可那会影响你说亲,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愿意娶在外抛头露面的娘子。”月娘忧心道。

      阿蛮笑看着她,“那无妨,我倒是没想着要嫁人。”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忽然有一天回去了呢?一方面,她不敢想象,她嫁给一个满口夫纲的男子会是什么样。

      而月娘自小生长在三从四德之下,自是无法理解阿蛮的想法。她很是惊讶,她认为女子不都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吗?现下她无父母傍身,又不嫁人生子,以后可怎么办呢。

      月娘还欲再劝,阿蛮赶紧转移话题。这不是她二人的碰撞,而是两个时代的差异。

      午饭过后,月娘哄着淮哥儿午休。赵嬷嬷和小桃在房内做着女红,纳鞋底,缝衣服之类。而阿蛮百无聊赖,便偷偷溜出门去。今儿与月娘聊下来,她定是不赞成自己往外跑。

      出了院门,阿蛮只觉不一样之景。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坊内各式商店,张氏药铺,陈氏点心铺,钟裁缝…但跟印象中不同的是,门口都没有幡布招牌,离远了根本不知道是家商铺,直到走近了才能看出卖的是什么。

      阿蛮觉得新鲜,看什么都好奇。不知不觉悠哉悠哉溜达到坊东门。出了坊门,虽然道路宽了一倍,但路上比坊内街道还要热闹,人来来往往的,挤满了街道。

      她踩在黄土压实的路面,又见路边长着成行遮荫的槐树,槐树和坊墙之间是又深又窄的排水沟。这就是长安啊。她心下感叹。

      因着她没个目的地,便随着人流向前走,哪里人多跟去哪里,不知不觉便到了西市附近。只是人还未到西市,就听得市里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阿蛮加快脚程,不多时,西市便映入眼帘。商铺鳞次栉比,酒楼茶肆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尽头。

      只见娘子们成群结队进入布坊,里面有绫罗绸缎,棉布麻料,也有样式各异现成的衣帽。年轻郎君携娘子进入珠宝首饰行,里面琉璃玛瑙,黄金玉石应有尽有。

      大娘子们拉着小娘子来到胭脂铺,里面售卖各种香味的胭脂水粉。而那些郎君们最喜的是在刀枪库选一把趁手的武器,鞍辔店选一些上等马鞍配自己的毛驴宝马。

      阿蛮看得目不暇接,一转头,又见街道两旁商贩支起小摊,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和煎饼团子。

      再往里走,人们时不时围作一团,阿蛮挤进去一看,不是杂技表演就是栗特舞表演。遇到精彩处,阿蛮也跟着人群叫好。

      西市的胡商多,一路走来,半数左右都是高鼻深眼的胡人。正巧走至一家名为忘忧的酒肆门口,却见一胡姬当众与一贵公子调笑。

      那胡姬身着石榴红窄袖胡服,腰束革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一头卷曲的红发,松散地挽在脑后,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贵公子伸手覆住她的手,目光黏在胡姬身上,笑道:“这酒还不如人醉人,不喝也罢。”

      胡姬不着痕迹抽回手,咯咯笑出了声。“公子真会说笑,在这忘忧酒肆中,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且进店,感受一番。”说罢,拉着那公子进了酒肆。

      阿蛮微微惊讶,难怪李白曾写出“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莫说那公子,连她都想进去感受一番。只是她身上分文没有,没法进店同去感受一番。

      阿蛮正待离去。不料那胡姬出了店门,一眼便瞧见她。从开始她就注意到这小娘子,端的是人美面善,心中即刻生出喜欢之意。

      此番出来见她仍在门口,便将她拉进酒肆,而后再按在凳上,并递给她一琉璃杯,杯子里晃荡着自家酒肆酿的葡萄酒。

      “小娘子生得好生可爱,奴喜欢的紧。这杯美酒就赠予你了!”说话间,那蓝宝石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闪到阿蛮的心里去了。

      “真美啊!”阿蛮喃喃道。

      那胡姬勾唇一笑,这种称赞她听得太多了,寻常男子口中所出,她只觉厌恶,没想到从这小娘子口中说出,甚是悦耳。“小娘子喝了这杯酒,奴给你跳支舞好不?”她说完顺手递给阿蛮一只琉璃酒杯。

      酒肆里喝酒的酒客尽皆瞧了过来。待听到美人要跳舞,都兴奋起来,或拍手叫好,或口哨喝彩。

      阿蛮一时愣在当场,这酒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正当她为难之时,柳三越过人群,来到她二人身边,接过胡姬的酒杯,道:“我家妹子不善饮酒,这杯酒我替她喝了。”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人群拍手叫好。

      胡姬轻轻抬眼,只见这柳三生得魁梧健壮,又满面美髯,不同于平日里饮酒的文人骚客。她甚觉有趣,便扭着腰肢走向前,轻轻夺回已空杯的酒杯,她的手若有若无的触碰到柳三。柳三登时脸色发烫。

      胡姬抿嘴一笑,这郎君看着魁梧,却也不经逗。她又上前近身一步,抬头看向柳三,戏谑道,“这酒我是请小娘子喝的,可没请郎君。”言毕,摊开手掌,“酒钱十文。”

      柳三望着那一双妩媚的蓝眼睛,只觉头脑发昏,双颊微烫。不知是这酒醉人,还是那人醉人。

      他恍恍惚惚,从钱袋里掏出一把铜板,数也未数,放在桌上,而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酒肆。

      阿蛮怕胡姬再次纠缠,也赶紧跟着离开了。想不到长安的胡人这么豪放。

      胡姬哈哈大笑,随即在酒肆中央自舞一曲,瞬间喝彩声拍掌声此起彼伏。

      出了酒肆,阿蛮赶紧追向柳三,万分感激:“谢过柳兄为我解围。”

      柳三此刻已恢复神识。他摆摆手,接着疑惑地问阿蛮:“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西市呢?”

      “月娘此间在午休。我出来是想找个营生糊口。”阿蛮道。“总不能一直叨扰月娘,待存够了钱,总要自力更生的。”

      柳三不禁对她又赞叹几分,初始见她与猛虎相对时的镇定,就觉此娘子不一般。没想到她还是这等自立的娘子。

      “你这在大街上胡乱晃荡,也晃荡不出个结果。而且女子孤身在外,难免会遇到些状况。我认识一些街坊邻居,他们应该有一些门道。我回头打听打听告诉你。走,我送你回齐录事府上吧。”

      “太好了,谢过柳兄!”阿蛮开心道。柳三真真是他的贵人,不仅在老虎嘴里救下了她,还如此热心肠。

      二人一同往怀远坊走去。刚出西市口。“柳三郎!留步!”

      原是骡马店的掌柜唤住柳三。此人因长年从事牛、马、驴、骡的生意,坊间都叫他一声张骡马。

      他见柳三停步,便从抽屉里翻出一张货单,招呼他过来递给他。“我还说哪天去你标行走一趟。可巧,今儿便碰着你了。”

      柳三接过,扫了一眼:“我柳三不识字,看不明白上面的横撇竖画。不过我信得过丈人。”

      张骡马得意地抚上胡须,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他又从抽屉里掏出一贯铜板,数了五十四枚给到柳三,并嘱咐道:“我老朽做生意,从来讲究一个信字!从不坑骗客人伙计。这是上月托你运的马,共五趟,每趟十八匹,每匹马运费三文。统共五十四文钱。”

      阿蛮只在心里粗略算了下,不该二百七十文吗?于是她接过柳三手上的货单,虽然有些字不太认识,但上面的钱数倒是一目了然。上月确实送了五趟,马匹数量也对得上。只是这工钱,倒是真算错了去。

      她连忙对着张骡马行礼,“老丈人,我刚粗略算了一下,运费总共该是二百七十文,而非五十四文。您要不再计算一次?”

      张骡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他一向诚信待人,只觉这小娘子分明是诬陷。若不是柳三在场,他得拿起扫帚轰人了。“小娘子莫信口雌黄,你在西市打听打听,老朽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谁人不称赞一句诚信待人。”

      阿蛮宽慰道:“丈人莫要动怒,我绝非怀疑你诚信问题。你要真想昧下,直接数下铜板给柳兄就行了。我相信您的人品。”张骡马听闻脸色稍霁。

      阿蛮见状,继续道:“这结果真不是五十四文。”接着她说出了自己的计算过程,但张骡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都觉得自己那套算法才是对的。阿蛮犯了愁,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了。

      忽然她看到桌上的木制算筹时,心下有了主意。“丈人,您要不用算筹再计算一次?”

      张骡马气极,誓要证明自己。他蹲地上摆来摆去,最后计算结果果然是二百七十文。他闹了个大脸红,赶紧补了二百一十六枚铜板给柳三,并称赞道:“小娘子好算数!”

      而柳三惊叹于阿蛮的聪颖,心下忽然有了计较。“宛娘子,你可以当我的账房先生吗?”他诚心邀请道,“反正你也在找营生赚钱,我会付你市场价,只多不少。之前我总会遇到钱不对账的情况,但我不识字,脑子又没你灵,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你若是有了很好的去处,跟我说一声便可。”

      阿蛮开心应下。烦恼登时消散不见。

      张骡马店门街对面,崔琰拂袖离去。

      跟在他身后的平安很是疑惑。今儿他随郎君前去醉仙楼,刚进西市坊门,就瞧见那二人,他家郎君登时就停了下来,想来那二人应是郎君认识的人。只是他家郎君又不上前打招呼,也不离去,待二人离去后,才铁青着脸离开。

      端的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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